费奥多尔侧头往客厅看, 结城结衣正好端了一份水果沙拉放到餐桌上, 没看他。
他转回头, 下巴搁在膝盖上，手指下意识地往键盘上摸, 想到正在播放电影, 又收了回来。
盯着屏幕三四分钟后, 顺手拿起键盘旁边的玻璃杯, 发现里面没有水。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因为她总是会在水杯没有水的时候及时给他添上。
而今天她就像是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小屁股系着围裙忙前忙后地照顾另外一群小屁孩。
他好像被无视了，在说出那句欢迎词之后。
不说的时候抱有怨意, 说了之后还不理他。
所以果然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上么？
在餐桌上依次摆放下寿司、炸猪排、烤鸡和生鱼片, 结城结衣依然没看他。
没看他, 还不看他！
可恶的未成年少女。
费奥多尔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忽然一顿。
自己，在渴望她的关注？
他蓦然收起了脸上所有的微表情，懒洋洋地伏到了电脑桌上，没有思考。
这时候, 他听到了结城结衣喊他吃饭的声音：“哥哥，过来吧。”
费奥多尔眉毛轻轻蹙起，他还是喜欢不起这个称呼。
走到餐厅, 小鬼们都已经上桌了, 不过留了个主位给他。虽然是主位，然而方便夹到的就是眼前这三四道菜, 如果不是他手长，连长桌中间那道烤鱼都挨不到。
果饮他也看了一眼——
桃汁、橘汁、椰子汁、猕猴桃汁。
......
费奥多尔起身到橱柜里拿了一瓶红酒打开，价格昂贵的红酒缓缓注入酒杯里, 他细声慢语地举起杯子：“少年，祝你生——”
“生日快乐！中也！”白濑兴奋的少年音完全盖过了他的音量，他高兴地提议，“让我们一起举杯庆祝中也生日快乐，干杯！”
费奥多尔：“......”
小屁孩，你控场控得理所当然吗？
结城结衣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的就是顶着不算好的的脸色，慢条斯理地喝着与餐桌格格不入的红酒的费奥多尔。
与他擦肩的时候她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费奥多尔先生，开心一点。”
费奥多尔：“......”这是优雅的他第一次想爆粗口。
丰盛的生日会后，“羊”的成员们过来辞别。
中原中也非常礼貌地跟费奥多尔告别：“今天过得很开心，打扰了。”
我不开心。
费奥多尔不动声色地这么想。
*
回去“羊”基地的路上，白濑抱着结城结衣送给中也的礼物盒，表情惬意地抚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子。
“今天的月亮很圆啊。”结城结衣仰头感叹。
中原中也闻言没看天空，反而侧眸看她一眼，看到了她微扬起头嘴角带笑，眼底透着几分柔和。
中也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只是一个语气词，然而异于往常的温柔和被满足填满的心情令他自己都慌张了一下。于是他又轻咳了两声，开始了另外一个话题。
“结城哥哥的工作是小说作家或者更加神秘的工作吗？”
“嗯？”结城结衣不知道中也看出了什么，但也只好顺着说下去，她嫌弃地一摆手，“没有这么厉害，他只是个喜欢宅在家里看神话电影还不爱打游戏的宅男而已。”
中也陷入了思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次问道：“那么他电脑的键盘会经常清理吗？”
结城结衣摇摇头，“没有，他很懒的。”
这个是实话！
中也忽然微微带笑，“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我看到他的键盘很干净没有沾上什么灰尘，而且每个键的磨损程度有些严重键盘看起来又很新，如果是刚买来不久就有这样的磨损程度，所以我觉得他的工作应该会需要一直在键盘上操作，比如作家之类的。”
中也补充道：“还有结成哥哥的黑眼圈有点重，每天应该休息不好工作得很晚，这是我自己的猜测。”
“......”
结城结衣一时无言以对，他的猜测都□□不离十了。
中也先生他居然不是单纯的傻白甜！他的脑子转得很快逻辑清晰！
一直以来的印象被瞬间颠覆，结城结衣此刻的心情居然有些难以言表。不过想想也是，光凭中也先生比太宰先生容易看透这一点断定他是单纯过头本来也是很武断的，只不过他更容易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在面上而已。
“那中也觉得我哥哥是做什么的呢？”结城结衣觉得还是把这个疑问又甩还给他。
中也想了想，“是作家吗？”
她回答得一本正经的认真：“嗯，是作家，他最喜欢写惊悚故事。”
“......哦，是这样。”这个爱好看起来和结成哥哥散发出来的气场莫名地契合。
回到基地那个废旧仓库的时候，结城结衣问他：“在吹蜡烛的时候中也有许过愿吗？”
中也摇了摇头，“生日许愿能成真的概率有点不切实际，我不相信这种事的啦。”
然而他还是悄悄地许了两个愿望——
横滨能早点脱离斗争的局面，回到和平。
能快点叫出口“结衣”的名字。
如果都能实现，就好了。
*
结城结衣是被肚子的绞痛闹醒的，拿出手机一看，半夜十二点。
耳边还有键盘被敲打发出的响声，费奥多尔还没睡下，他还缩在椅子上大有一种和情报数据决战到天亮的势头。
听到动静，他也只是淡淡地分过来一个眼神，“小狐狸，梦游吗？我现在叫醒你的话你是不是会死？”
他听过很多种关于梦游被叫醒之后的结果，他说了最严重的一种。
“......不是梦游，我很清醒。”她微微扶着自己的肚子，打算自己去药箱找点治肚子痛的药片。
似乎是吃坏了的结果，然而回想一下，她准备的生日餐把食材都洗得很干净，饮食搭配得也合理，吃得也不多，吃坏肚子这种可能性是很小的。
结城结衣在找药片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费奥多尔在她睡前给她吃的巧克力。
她立刻冲跑到冰箱前，拿起那盒他所说的昂贵的酒心巧克力看了眼包装，之前心里一直想着帮中也举办生日会的事，这会儿她终于想起要去确认一下包装盒上的生产日期了。
看了日期，算了天数，她气势足足地拿着巧克力到了费奥多尔面前。
“巧克力过期了。”她拍了拍包装盒，“费奥多尔先生一直没有发现吗？”
费奥多尔神情平淡地看了看，又观察到她的微小动作，“所以你认为吃了这个巧克力你肚子疼？我也吃了，我没事，是你自己肠胃不好的问题，并不是巧克力的问题。”
“......”我确实不能和你这样一个不眨眼把过期面包和牛奶往下吞的男人较真。
结城结衣摸着肚子，“药箱里好像没有止痛药了。”
费奥多尔停下动作，“那现在应该要出门吧。”
她愣了愣，“就算现在出门药店也关门了。”
费奥多尔披好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带你去看医生。”
*
结城结衣并不觉得在这个时间会有什么医院还开门营业，沿着幽静的街道，她看着费奥多尔在月光下纤细的背影，不止肚子痛，她现在觉得自己脑壳也开始疼了。
“费奥多尔先生，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她有点皮地轻轻拽了一下他脑袋上的毡帽。
费奥多尔的手往毡帽上一按，淡淡地回答：“带你看医生。”
结城结衣噎了下：“可是我们已经走了两条街了。”
费奥多尔问道：“怎么，你是在质疑我吗？觉得我在耍你玩？”
结衣：“是的，我在质疑费奥多尔先生。”
费奥多尔：“......你还真敢说，自己抬头看看。”
结城结衣立刻抬头，她看见了一个闪闪发亮的招牌“我型我秀”。
“......”
还没就着这个理发店展开讨论的话题，就见他已经往旁边幽黑的楼梯口走过去，“愣在那里做什么？需要我抱你上去？”
“......来了。”好可怕。
*
费奥多尔敲响了一扇门，大概一分钟后有一位微胖的中年大叔应门，大半夜被打扰得到的并不是被泼一盆水的结果，反而是亲切热情的微笑一枚，“哦，是小野啊。”
结城结衣：“......哈？”
费奥多尔：“是我，这么晚打扰了。”
结城结衣眉毛微动：“......小野？”
“是啊，小花。”费奥多尔自然地接口，又对眼前的中年大叔介绍道：“桥本先生，小花肚子疼，我带她过来看看。”
桥本掩嘴一笑，“是小女朋友吧？”
结衣：“......不是。”
费奥多尔同时出声盖过她：“是的。”
然后还给了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事不需要解释那么多”的眼神。
进了里屋，桥本打开药柜翻找，费奥多尔环视了屋内一圈，问道：“森医生不在吗？”
“森医生啊，他都已经不在这里好长一段时间了。”桥本一边找药一边回道，“之前见到过他，他最近和一位自杀爱好者待在一起，好像叫什么‘太宰治’，好像是他的病人。我见过那个少年，你们说好好的少年偏偏怎么就是个自杀狂魔呢？明明生活这么美好，你说对吧小野？”
结城结衣硬生生地咬牙，心头仿佛被抓得痒痒的。
她听到了太宰治的名字，而且这个大叔看起来似乎还了解他的所在，她真想顺势就问出口，然而费奥多尔就待在她旁边，她表现得太明显会显得有点奇怪。
但费奥多尔这次居然完全没让她失望。
“是啊，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这么一想他喜欢自杀也就不奇怪了吧。”他先是回应了桥本的感叹，才继续问，“桥本先生能告诉我森医生现在的住址吗？有空我会去看看他。”
干得漂亮！
费奥多尔先生！
结城结衣微微弯了弯嘴角，一盒药片就贴到了她的脸颊边。
费奥多尔的手指带着微凉，点在她的嘴角，“先试着吃止痛药。”
“哦，好的，谢谢桥本先生。”此刻她已经默念地址十几遍了。
*
虽然地址记得清清楚楚，然而骗过费奥多尔出门去找太宰治这件事实行得非常不容易。
因为他精得很，仿佛编造出的任何理由都能被他看透。
结城结衣倒了一杯温水回到椅子前，继续像费奥多尔一样蜷缩着，一边眼神偷摸摸地瞄他。
“你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这已经是他第七次感觉到她在偷瞄了。
结城结衣干脆诚实真诚地诉说：“费奥多尔先生，我想出去转转。”
费奥多尔摆出漠不关心的态度：“这种事需要经过我同意吗？”
“需要啊。”她回想了片刻，“上次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出门买东西，你就跟我说以后出门都要经过你允许，虽然我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莫名其妙。”
费奥多尔勾了勾唇，“呵，你什么时候那么听我的话了。”
他继续说：“让你不要随便丢东西，今天起来我发现冰箱里的酒心巧克力不见了。”
“......巧克力已经过期了。”
“我能吃。”
“可是吃了肠胃会不舒服。”
“那是你。”
“好吧，是我瞎操心。”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怨念。
费奥多尔轻哼一声：“原来你自己知道。”
“......”
结城结衣和费奥多尔的每日一斗嘴，开始了。
*
成功出门并试着寻找太宰治的住址是在知道地址之后的第三天，用的理由非常简单粗暴，她说要去买零食。
结城结衣开启了手机导航，顺着指示走。
她不知道会走到哪里，也不知道终点是什么情况，最清晰的是她现在想要见到太宰治，在这里找到更多的熟悉感。
目的地其实也不算远，不过三十分钟的行程。
桥本先生给的地址详细到了门牌号，她很快就走过走廊，站在了房门口。
还没动手敲门，也没想到什么找到这里的理由，这时兜里手机响了，是中原中也打过来关切她病情的电话。
今天没有去组织基地集合，用的是生病了的理由。
一接通白濑的大嗓门就通过听筒传了出来，惊得她把手机拿得老远，“听说姐姐生病了！”
结衣：“......头疼。”
这也是她此刻最想表达的心情。
“那要吃头疼药啊！”
“......嗯。”为什么一直都是你在说话，而且声音还这么大。
白濑在电话那头调笑：“中也他不好意思所以我替他关心一下姐姐的病情。”
立刻响起中也气急的声音：“......白濑别乱说话！”
......
没说上两句，大门倏地一下从里面被拉开，猝不及防一道少年音闯入了耳中。
“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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