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玉不爱动弹,是吃胖了一点,尤其脸颊肉嘟嘟的,带着点婴儿肥,但也没到胖墩的地步吧。大姨太夸张了,徐宁玉不开心,大姨和姥姥反而笑得更厉害。
“大姨,小玉可不爱听人说他胖。”徐馨宁也抿嘴笑,又帮着把弟弟想上学的事说了,“小玉想上学,还想问大姨,他能不能跳级。一二年级的书他都看过几遍了,会写好多字。”
“这么早就去念书啊,那多辛苦。”姥姥过来捏捏徐宁玉的小手,白嫩嫩胖乎乎,稀罕得不行。
大姨反而觉得很好:“孩子想念书是好事,小玉聪明,可不能耽搁了。人家孩子还有十一二岁就上少年班的,咱小玉跳级上学不算什么。就是书真看懂了?”
七八十年代是推崇神童的时代,很多大学都开设了少年班。陈秀英觉得自家外甥就算比不了那些小天才,但绝对能超过很多同龄人。只是外甥又不像平常小孩一样爱显摆,到底学得扎不扎实,能不能到跳级的程度,她也不确定。
徐宁玉自信地点头:“我看姐姐的书,都学会了,后面的题我都会做,不用再上一遍。我想跳级。”
“成!妈,我带小玉到屋去考考他,你再去菜市上看看,还能不能买点什么菜。”大姨立马安排道。
现在一般人家都没有冰箱,天热肉存不住,都是当天买了当天吃。今天家里没买肉,外甥外甥女第一天上门,那必须得有个硬菜才算是招待周到。
“哎,好。”姥姥应了声,拿块蓝布卷了钱和肉票,提上菜篮子就出门了。大姨就兴冲冲地抱着徐宁玉进了屋。
这时候的小学还是五年制,矿上小学部让老师把一个班从一年级带到五年级毕业,再换个班从头开始带,大姨今年带的是四年级数学,但她对整个小学段的数学都很熟悉,家里也有以前存的数学试卷。她把徐宁玉放到书桌前坐下,就找出一张一年级的期末数学试卷让他做。
这张试卷的第一题是填空题,题目字很多,一年级学生识字量不够,需要老师读题目。徐宁玉不需要,拿起铅笔就直接填了起来,陈秀英看得忍不住点头。
第一小题是写一个数字里有几个十,几个一,不需要计算,后面也难不到哪儿去。几乎没有什么停顿,徐宁玉就做完了十五道填空题,又刷刷地写了二十道口算题,大姨看他写得那么顺,一年级应该没问题,就拦住他:“可以了,来换一张。”给他换了张二年级的试卷。
徐宁玉又是很快做完了一整面,大姨就又给他换了三年级的试卷。但他觉得再做下去有点夸张了,看看试卷,仰头对大姨说:“我刚学到三年级,后面不会做了。”
“哎呀,已经很好了。”大姨粗略地看一遍试卷,基本没有错的,惊喜地一把抱住徐宁玉就是一阵揉搓:“怎么以前也没跟大姨说啊,咱家真出了个小神童!”虽然只做了数学试卷,但已经能看出来徐宁玉学得很好。
陈秀英非常高兴,徐馨宁也挺惊讶。徐宁玉是闷不吭声的性子,小学的题目他不认为自己还需要练习,就没当着徐馨宁的面做过。徐馨宁觉得弟弟聪明,没想到这么聪明,也是第一次知道,弟弟原来真的都学会了呀。从前她和徐建兵夸徐宁玉,是不少有哄孩子的成分。
“小弟好厉害。”徐馨宁也凑上去看那几张试卷,大眼睛里满是钦佩。马上开学她就念初一了,虽然学习很认真,但是成绩一般。语文还能考个八十分,数学勉强才能及格,就这在班里也能排上名次,班里有一大半人比她还差。
大姨笑得合不拢嘴,雷厉风行地对徐宁玉说:“下午我就带你去校长家问问跳级的事。”因为这时候的单位几乎不会开除人,完全不需要怕领导,大姨对找校长没什么心理负担。
她只觉得高兴:“咱小玉这么好的苗子,校长肯定愿意你去念书。咱学校联考成绩差得没眼看,让他给你向教育局申请跳级,你要是能考个名次,回头学费都能免了。”
现在的学校除了书本费和学费,还要交卫生费、水电费、班费、补课费,拉拉杂杂的一学期也有几十块钱了,能省下来当然更好。徐宁玉就嫩生生地说:“谢谢大姨。”
小不点偏偏爱装副老成样,实在太可人疼了,大姨就忍不住又揉搓他的小脸蛋:“给大姨考双百分回来就行了!”
等姥姥买菜回来,听到徐宁玉试卷上的题都会做,自然又是一番夸奖。
十点多,姥爷才骑着大杠车,载着陈涛回来了。车把手上挂着一个铁皮水桶,里面装了好几条鱼,看来收获颇丰。
外孙女和外孙的到来让姥爷非常高兴,又听说徐宁玉靠自学就学完了一二年级,家里这是出了个小神童,更是高兴地把徐宁玉抱在怀里,还让姥姥拿五块钱给徐宁玉:“奖励咱家小玉,回头买个铅笔盒什么的上学用。”
这时候的五块钱购买力很强,去菜市场买菜足够三口之家吃一天,买铅笔盒根本用不了。徐宁玉忙说:“太多了,我花不掉。”
姥爷还是硬把钱塞到他的小口袋里:“花不掉留着慢慢花。”
陈涛把水桶提到院子水池旁,也过来围着徐宁玉看稀奇。他和大姨长得很像,一样的鹅蛋脸,是个性子活泼的少年,今年十六岁,在县高中念书,开学就高三了。陈涛成绩还不错,努努力很有可能考个大专。
他揉着徐宁玉的脑袋,故意逗着他说话:“这小脑瓜咋这么聪明?吃了啥呀?”
“天生的。”徐宁玉身子往后仰,躲开陈涛的魔爪,院子里顿时笑声一片。
就有过来过去的邻居听见声音进了院子凑热闹:“陈叔,陈姨,你家老外来啦。”老外是这里对外孙的称呼,和外国人不是一回事。
“是呀,放假了,来过几天。”家里人有志一同地换了话题,没把徐宁玉准备跳级的事往外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邻居们知道,这小姐弟是陈家早逝的二女儿的孩子,一面说着:“哎,姐弟俩长得真好,尽捡着优点长。”一面拿好奇的眼神往他们身上打量。陈家两个女儿,一个离婚了,一个走得早,因此在家属区里很有些名声,经常遭人议论,自然都不是什么好话。
徐宁玉习惯了被人打量。在家的时候,有些大人说话更难听,好像觉得小孩都听不懂一样,当着他的面说什么的都有,他一般懒得搭理。除非那些人一直问徐馨宁一些尴尬的问题,他就回怼几句。他年纪小,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中午,姥姥和大姨努力整出了几样菜。姥姥去晚了,菜市上没剩什么荤菜,就买回一个鸡架子,泡了粉条,红烧了个粉条鸡架。姥爷钓回来的鱼都不大,一半放了豆腐红烧,一半炖了汤。鱼汤里面铺了鸡蛋,奶白色的汤混着嫩黄的蛋花,特别鲜。瓠瓜丝和上面粉做成瓠饼子,用油炸得金黄,加上一道煎茄子,都是费油的菜,但是真香。
大姨把鱼汤里的鸡蛋基本都捞给了徐宁玉和徐馨宁。徐宁玉喝了汤,又连吃了两块瓠饼子,吃得满嘴油,同时不吝惜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好好吃!”重新回到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他不仅越来越好吃,还会卖萌了!随便笑一笑就能让长辈那么开心,撒娇就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姥姥和大姨果然都乐开了花,一直央着他多吃点。陈涛就故意怪叫:“姥,你们重男轻女,光顾着小玉,就不管小馨了。”
徐馨宁哪会吃弟弟的醋,抿嘴直笑:“小弟挑食,他都不吃炒瓠瓜和茄子,还是姥和大姨这样做得好吃。”
“喜欢吃家里明天还弄。”姥姥和大姨就爱听这话,只要孩子吃得高兴,费点油算什么。
吃完饭,大姨给姐弟俩收拾床。家里主卧姥爷姥姥住,大姨住次卧。陈涛是男孩,也快成年了,单独住院墙边加盖的小屋,四五个平方,只够放张床一张书桌。徐宁玉跟他一起住,徐馨宁睡他们对面那个加盖的小屋。平时是放杂物的,也有张床。虽然住得还没家里宽敞,但徐宁玉很高兴不用和徐馨宁住一起。
家里在他的多次要求下,总算给他们的卧室中间拉了半截布帘子,勉强有点个人空间。徐建兵还笑儿子:“一点点大那么讲究。”
徐宁玉不理他。他现在更想换间大点的房子住。之前听邻居们热烈议论过,说市区现在已经有了商品房,要三百多一平呢,相较于如今一两百的工资,简直是天价。徐建兵这些年不过存了一千多块钱,只够买个卫生间。想靠死工资买房,很难。
小屋虽然面积不大,左右两面都开了窗户,正对着床头的门也开着,一股股穿堂风吹进来,凉快得很。徐宁玉舒服地睡了个午觉,一直睡到两点多大姨才把他叫醒,给他洗把脸,带他去找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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