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般的疼痛涌上全身,无尽的黑暗之后,觅双被惊醒了,可看着她当初在浣衣局住的屋子,看着身边的旧时的伙伴,觅双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她不知道那段痛苦绝望的经历是她的梦,还是此刻才是梦?
若曾经的那些是梦,所有的经历又分外的真实,就连此刻,她还能感受到濒临死亡时那种爆炸般的痛楚和绝望。
若现在是梦,她分明记得,四喜早已经落水而亡了,还有刚刚门外那个她浣衣局的噩梦,时姑姑。
“你怎么回事?”对觅双的毫无反应四喜有些不满,“我刚刚可是替你打发了老妖婆,不然若是让时老妖婆进来,看她怎么揍你!”
觅双抖了抖身子,显然是对老妖婆、那位时姑姑的揍人心有余悸。
是啊,老妖婆揍人,下手的时候绝对是朝着你的要害下手,那里痛揍那里,不但揍,还会掐、会踢,觅双听别人说过,时姑姑曾经将一个小宫女腹部踢的下身出血。
不然,时姑姑又怎么会是浣衣局宫女的噩梦呢?
看着眼前这个活灵活现的四喜,觅双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四喜,这也是一个因她而死的人。
那时候,她刚刚被封为后妃,虽然是最末等的后妃,但也能分配到一个伺候的宫女,嘉妃说伺候的宫人还是要找自己喜欢的,让她自己决定要谁。
四喜借着来给她送衣物的时候求她,说是自从她出了浣衣局后,浣衣局的掌事姑姑们因着她曾经和她同屋,对她各种刁难打骂,她在浣衣局待不下去了。
觅双看到四喜身上触目惊心的旧伤新伤,被吓坏了,四喜是她在宫中唯一的伙伴,是她入宫以后唯一对她释放过善意的人,觅双自然愿意将四喜从浣衣局捞出来。
于是,觅双立马去求了嘉妃,四喜从浣衣局出来成了她的贴身宫女,也是她名下唯一的宫女。
原本是为了救四喜,可后来,这却害死了四喜。
她只是嘉妃为了借腹生子扶起来的低位后妃,听起来是后妃但实际上日子还不如普通宫女好过,她的宫女,四喜又怎么可能好过呢?
那一天,四喜去领她的宫例,她久久等不到四喜的归来,最后心焦之下找过去,才在池塘中找到了溺水身亡的四喜。
宫中的掌事姑姑告诉她四喜是因为路滑跌进水中后溺死的,但她明明记得四喜会水的。
但是她说了又有什么用,宫中的掌事姑姑、太监都说,四喜是路滑跌倒水中溺死的,与旁人无干。
她一直知道宫中死个把人不算什么,但那一天才知道,别说是宫人了,就算是不得宠的后妃,死了就死了,没人在意你是因为什么死的。
看着眼前鲜活的四喜,觅双的眼睛湿润了。
四喜见觅双的眼神湿润,还以为她的话吓着了觅双,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放心好了,我将那老妖婆打发走了,以后我们多干点活,攒下了银子多贿赂一下她们,也就过了。”
“好,听四喜姐姐的。”觅双眼中含笑,她真的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过去经历的那些都是梦,四喜还活着,而她也没有生下儿子后被生生的捂死。
“还笑,就算你笑,也不能赖掉我的银子,刚刚我替你打点时用的可是我攒的银子。”四喜说道,“那可是我攒了两三个月的,等我攒够了银子贿赂掌事姑姑,也给我一个小头头当就再也不用冬天洗衣服、也不用挨打受罚了,”
“所以,快还我银子。”四喜催促道。
“好”觅双答应道。
这个时候她可不愿意打击四喜,宫中的女官难当,小头头同样难当。
这浣衣局中的掌事太监、掌事姑姑、副掌事太监和副掌事姑姑,以及她们手底下管理着杂事的其他姑姑太监们,那一个是没有背景的?又有那一个是单打独斗的?
只要是地位高点的宫人,其身后必定是有人的。
浣衣局中的职位就那么多,完全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四喜要想上位不光光是银子的事情,除非她找到一个人效忠,而那个人还颇有势力,能让别人为四喜腾位置。
但找人投靠其实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宫中的斗争之黑暗,站了位置很多时候更容易成为别人集火的目标、也死的更快。
何况,四喜什么时候能攒够银子呢?
浣衣局中宫女的份例很多时候还没有发下来便被瓜分干净了,能落到宫女手中的本就寥寥无几,更别说为了日子好过,很多时候宫女会用手中仅有的银子打点关系、争取少挨点打。
更别说,比起小宫女,小头头们更容易通过瓜分小宫女的银子积攒银子。
不过,现在,四喜开心就好,能有一个目标,那怕是这个目标很难实现,但有了盼头日子就会好过太多。
所幸,觅双还记得自己的银子放在那里。
她下了床,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她的旧衣服,很是破旧的那种,但洗的很干净,叠放的整整齐齐的。
好多套衣服叠放在一起,觅双抽出来了被压在中间的一件旧衣裳,这件衣裳补满了补丁,她将其中一块补丁撕开,露出里面的三四锭银子。
四喜眼神放光,赞叹道,“哇,你好会藏啊!竟然藏在了补丁里,你不知道隔壁的小妹将银子藏在老鼠洞中都被老妖婆找到了呢!”
觅双笑了笑,四喜接着说道,“我攒的银子都是随身带着的。”
觅双将银子分成两半,将其中一份递给四喜道,“给你!”
四喜目露惊喜,伸手去接,但又缩了回来,说道,“没有那么多,还我一锭就够了。”
“我分你一半。”觅双说道。
“不用不用”四喜着急的说道,“你能攒这么多也不容易。”
“你拿着吧,银子都放在我这里也不安全,说不定那一天我藏银子的地方就暴露了呢!”觅双说道。
四喜目露赞同的说道,“对,藏到好几个地方,这样万一被找到也不会全被拿走了。”
“那我拿了,你那一天要是需要了再问我要,当然,要是我藏的银子被她们发现拿走,你就不能再找我要了。”四喜说道。
“好,都听你的。”觅双说道。
“那我们快睡吧!”四喜着急的说道,“要是明天起不来迟到,那老妖婆肯定要折腾人的。”
“好”觅双答道。
见觅双答应,四喜快速的将烛火吹灭了,觅双知道四喜这是心疼烛火了,毕竟发给她们的烛火很多时候到不了她们手中,要是用的多了还得额外的花钱从别人那里买,因此她们虽然都是备着烛火的,但都是能不用就不用。
当屋子里恢复黑暗,觅双的心反而无法安静了,她不由自主的回想曾经经历的那些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若是梁小仪说的也是真的,那该怎么办?
若嘉妃真的生下儿子后容不下她儿子该怎么办?
此刻,觅双真的希望,曾经的那些经历都是一场梦,而现在,她只是梦醒了,所有的一切痛苦绝望都从未发生过。
觅双辗转反侧一晚上无法安眠,当东方开始发白时,觅双狠狠的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因为出了大力气,很痛很痛,但觅双却高兴的快要哭了。
太好了,太好了,疼就表示这都是真的,不是梦,现在,四喜活着,她也还活着,甚至还未走出过浣衣局。
觅双激动的双眼湿润。
于是,当四喜醒来的时候,见到的觅双眼圈是红着的。
“你这又是怎么了?”四喜毫无所觉的问道。
“想起小时候的事了。”觅双说道。
四喜眼神一暗,明显是想起了往事。
这浣衣局中,又有谁不是因为家中犯了事而入宫的呢?
比起浣衣局中的日子,那怕入宫之前过的是普通的日子,此刻也显的宫外的日子格外的幸福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四喜吗?”四喜问道。
觅双摇了摇头,这事四喜并未说过。
“我母亲说一年分为四季,她希望我时时欢喜,便给我起了名字叫‘四喜’。”四喜说道。
觅双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被寄予四时欢喜的寓意,这么好的期盼,四喜未入宫前和她母亲的感情应当是极深厚的。
但是如今四喜入宫,可以想到她的母亲不会好了。
这也让觅双想起了她的家人,她的家人都被带走了,后来她小心的打听后才知道,像她们这种被充入浣衣局的,往往家中的成年男子会被治罪,未成年男子会被发配,成年且婚配的女子会被发买,未成年的女子便如她这般被充入浣衣局劳作。
觅双幼时,和常常忙着不在家的父亲并不亲近,但她和母亲,和两个兄长确是极要好的,当初答应了嘉妃伺候皇上,一事报答,二也是想着得宠后可以探听家人的消息,只是不想从一开始,她就是失宠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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