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致做了这个决定,便亲力亲为起来,嘱咐丫鬟婆子们都要好好照料这株茶花。她自己更是认真,浇了几天水。
第二天陆小山瘸着腿来找她,一副怂样,“唉,我爹昨天把我打了一顿。”
姜致既想笑,又安慰他,“没事啊,不就是瘸几天么。”
陆小山提起来这事就烦躁不已,连带着他也恨起了那个杀人凶手。如果不是凶手,他就不会遇上这事,不遇上这事,他也不会被他爹打。陆小山一拍桌子,茶杯盖都拍飞起来,他恨得牙痒痒道:“别让我逮到他,要不然,我把他千刀万剐。”
这逻辑过于强大,姜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顺着他的话茬。
结果这二世祖不是就这么说说而已,拖着瘸腿就拉着姜致去调查真相。姜致觉得,以陆小山的脑子,这事儿不大成。
她试图说服陆小山,但是陆小山一腔热血冲进脑门,根本听不进去。他拉着姜致去了梨花园,梨花园门前冷落,没什么人。从前是热络不绝,即便是人少的时候,也不是这种凄凉境地。姜致有些不习惯,她未感慨完,陆小山已经冲了进去。
只有一个老大爷在打扫庭院,戏班子的人似乎都不在。
陆小山问:“大爷,你知道老班主他们都去哪儿了吗?”
大爷耳朵不大好使,问了好几遍才挥挥手告诉他们:“回家啦。”
陆小山哦了声,和大爷道过谢,往后台去。他们记得,当天柳和之就是在后台死的。陆小山瘸着腿,一拐一拐地倒是走得快,奔向后台。她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抬腿跟上。
还没走到跟前呢,就听见陆小山一声惊叫。
姜致脸色一凛,一个跟头翻到门前,着急问道:“怎么了?”
说话的功夫,手上推开门,也被吓到。陆小山缩在墙边,紧紧贴着墙,一张脸抖得跟什么似的,嘴里还哼哼唧唧。
姜致视线上移,见一个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修长的腿,齐整的衣袍,腰间那枚白玉坠子发出轻微的响声,正是孟复青。
姜致有些尴尬,“孟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孟复青唇角一抹,笑出声来,回答:“姑娘也在这儿,想来是种缘分了。”
这话让姜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干笑两声。那边陆小山缓过神来,战战兢兢看着孟复青,再三确认他是人不是鬼,才拍了拍胸脯,长叹一口气。
“孟大人,你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有鬼呢。”陆小山别过脸,瘸着腿往椅子上走。
被孟复青喝止:“站住!”
陆小山停住动作,转过脸,眼神躲闪,语气瑟瑟发抖:“孟大人,怎、怎么了?真……真有鬼啊?”
孟复青皮笑肉不笑:“这倒没有,不过陆小少爷,这椅子可不能坐。”
陆小山不屑:“这又为什么呀?”
孟复青故意吓他:“或许隐藏着什么证据,倘若陆小少爷一屁股把证据坐没了,说不定柳和之真要缠着你了。”
姜致明显注意到陆小山脊背一僵,他拖着瘸腿转过身,往孟复青身边走,腆着笑脸说话。“青爷,你们查出凶手了没有?”
孟复青摇头,拿脚踢开旁边的一朵小旗子,“没有。从现场来看,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根据仵作的消息,柳和之是毒发身亡。熟人投毒,或者是有人混水摸鱼进来投毒,都有可能。”
陆小山听得津津有味,正等着他的下一句,忽然孟复青转过头,微微眯眼,“陆小少爷怎么会来这儿?”
陆小山赔笑,“呵呵呵呵,我这不是也来查真相吗。要不是那个杀千刀的,我能让我爹揍一顿吗?”
孟复青仍旧看着他,这话听不出好坏来。他唇角一勾,转身继续查探情况。
姜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陆小山也跟着开始有模有样地查探,她只好也从手边开始,仔细观察有什么异样的。
后台放着不少戏服,光线晦暗的时候猛一抬头,还真能把人吓一跳。姜致心跳猛地加快,拍了拍自己额头,转过身对上孟复青一双犀利的眼。
他的眼神看得她心里一跳,姜致抿开一个微笑,“青爷。”
孟复青上前几步,抬手拨弄一旁的戏服。那套戏服有些眼熟,姜致皱眉,一时没想起来是哪出戏的戏服。他一边查探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姑娘一会儿孟大人,一会儿青爷的,某觉得都不好听。”
姜致又心头一跳,不想顺着他话茬说下来,怕他说什么“都不如夫君好听”。姜致退开两步,“您说笑了。”
孟复青叹了口气,放下手,左手背过身去,右手轻轻挑了挑腰间的白玉坠子。坠子叮当响起来,为孟复青的话做配。
他说:“不如姑娘喊我阿青吧。”
这下她不止心头跳,眼皮子、太阳穴都跟着跳,她皱着眉头,记起那个梦来,梦里她便是这么喊他的。
孟复青忽然抬手,往她走了一步,她一时惊吓,下意识后退。孟复青手僵在空中,似乎又变得远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心慌。
陆小山来得几时,他咋咋呼呼跑过来,打破了这种隐秘而压抑的气氛。
“哇,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陆小山手里拿着个东西,语气夸张。
姜致利落转身,收拾好情绪,“你拿了什么?”
陆小山举起手里的东西来,是一件赤色鸳鸯肚兜,布料摸起来很舒服,绣花的针脚也很工整,看着不像寻常人家的东西。不过这似乎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姜致有些嫌弃地看着陆小山:“你从哪儿哪来的这东西?你进女子房间拿人家的肚兜?”她说着又怒目,掐了陆小山一把。
陆小山疼得跳起来,呲牙咧嘴辩解:“没有啊祖宗,这才是最关键的,我是在柳和之的房间里找到的!”
他揉着自己胳膊,“你说变不变态,他干嘛收藏人家肚兜啊?”
姜致也惊讶,转念想起柳和之的花名,又觉得顺理成章了。“他不是很多女人吗?或许,这是他哪个女人的,也说不准。虽然这癖好有些变态,可是人家也没违法犯罪。”她看了一眼那个肚兜,“哎呀,你快放回去吧。”
“且慢。”孟复青从身后走出来,脚步声近到肩的时候姜致呼吸重了一拍。
孟复青越过她,停在陆小山身边,抬手拿起那件肚兜。他看得很仔细,姜致也跟着他的目光走,不过还是先前那些发现。姜致看着看着,目光就落在了孟复青的手上。
他的手掌很宽大,手指有种美感,指尖似乎有茧子。玄色的袖口卡得严实,将腕子遮住,沿袖口往上走,是少有褶皱的衣袍。线条流利到肩,肩往旁边挪一寸,便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坦白说,孟复青的皮囊生得很优越。
若非如此,让她十年来在梦里面对同一张脸,也会腻的。
孟复青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视线只斜一瞬,喉结动了动,嗓音便流出来:“的确没什么异常的,劳烦陆小少爷放回去吧。不过只有一件事,未婚女子不绣鸳鸯,那这必定是已婚女子之物。”
已婚女子?柳和之私名不好,是个浪荡子,京城贵妇不少欣赏他的,不过,那些贵妇人多家教森严,将自己的贴身私物给情郎这种事未必做得出来。姜致咬唇,思索这个问题。
后台没什么东西,三人一同去往柳和之的房间。他们这些伶人,出名的便可以在梨花园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其余的只能几个人挤一间。除此之外,有钱了的人,还会自己置办家产。
柳和之的房间挺大的,家具摆设应有尽有,姜致推开门,目光扫视一圈。陆小山已经先行来看过一遍,他语气激动地开口:“没什么东西,我都看过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把肚兜放回衣柜里。
孟复青显然不大相信他的脑子,还是自己又仔细查探了一遍。姜致跟着翻了翻,在抽屉里翻出了几个信封。信封上画着茶花图案,但是是空的,里面并没有信。
每一封信封上都有茶花图案,想来是真的喜爱茶花。抽屉里除了信封,再没旁的。姜致起身,走出门,果然,走廊上放着好几盆茶花。不过都是些不怎么名贵的品种,想想也是,谁会把名贵品种放在走廊上。
姜致这么想着,伸手拨弄茶花的叶子。她又起身走回房中,陆小山蹲着翻墙倒柜,甚至还在他床底下摸索。不过并没有什么收获,他拍了拍手,吐出嘴里的灰尘。
“呸呸呸,怎么什么也没有。这柳和之就藏一件肚兜啊?”陆小山坐在地上如此说道。
“……”姜致正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头,“人家也不见得有这个癖好。”
陆小山竖起手指,故作高深地逛了逛,“不不不,我觉得这肚兜肯定不简单。”
孟复青查探完一边走过来,“你们吃饭了么?”
姜致一听见这句话就脑仁疼,她不想再和孟复青一起吃饭了,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惨剧发生,姜致抢先一步说:“我得回家吃,今天让家里丫鬟炖了汤。”
陆小山这个缺心眼显然没有领会,他一皱眉,大咧咧拆台:“不对啊,你不是说跟我一起吃吗?别给哥哥省钱,哥哥不缺钱。”
姜致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孟复青不戳穿她的谎言,反而退一步问:“不知道姑娘这锅汤能不能等一等,放到晚上喝呢?”
陆小山一挥手,爬起身应和:“就是,我请!我请你和孟大人吃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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