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山财大气粗,拽着他们就往醉仙楼去。醉仙楼与五福楼都是上京数一数二的酒楼,菜品丰富且口味上佳,价格也高。若论起来,醉仙楼价格还要更高一些。
姜致看着陆小山的后脑勺,心道这人真不亏是个缺心眼。她轻叹口气,昨儿五福楼,今儿醉仙楼,都快成养猪了。
陆小山出门必带车马,用他自己的话说,走路和骑马都累。陆小山拉着他们上了马车,“别客气啊!”这是对他们说的,说完又转头对车夫说:“去醉仙楼。”
姜致与孟复青面对面坐着,先前的尴尬还没消散。姜致低着头,尽量不与他目光相接。孟复青似乎也没看她,她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时,松了口气。
她用余光瞅孟复青,孟复青侧着身子,正掀着帘子看外头。外头有什么好看的,姜致看了眼孟复青,确认他没看过来,才掀了帘子往外看。
街市与平常没什么两样,有人吆喝生意,有人行色匆匆,姜致放下帘子,陆小山便巴巴地开口。
“醉仙楼我熟,我跟你说,孟大人,你得听我的。待会儿我来给你点菜,保准不让你失望。”他翘着个二郎腿,晃荡个不停。
孟复青扯开嘴角,挑眉道:“孟某翘首以待。”
姜致看不惯他这样子,一巴掌拍在他腿上,“你腿不痛了?”
陆小山呲牙咧嘴:“痛啊,痛你还打我,祖宗,你有没有人性。”
姜致凶狠道:“没有!”
孟复青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感觉得到。姜致心中没来由的烦闷,孟复青啊孟复青,他是要做什么呢?他说三日后便上门提亲,他真的会来吗?方才在梨花园的后台,他又是要做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个花朝节时候被丢弃的风筝,到现在还在风中飘荡,没有着落。她烦闷不已,又抬手掀了帘子,露出半个头。
目光掠过街市两边,似乎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那背影一晃而过,便与人流交汇,她眉头微微压下,似乎是李宣的背影?
李宣这个人,姜致对他的感受很复杂。他对柳和之的死,所流露出来的感情不像是假的。可是他又像一个活在戏中的人,姜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给自己的感觉,说虚伪,太过了,总之就是不真诚。
她撇嘴,觉得自己管太多。她与李宣又不会有什么交集,李宣是什么样的人,与她有什么关系?
马车悠悠行驶,很快抵达醉仙楼。陆小山就像猴子回到山里,飞也似地蹭了下去,不知道他为什么兴奋。
下马车的时候,她眼前出现一双手臂,姜致抬头,对上孟复青的笑眼。她一愣,孟复青看她的时候,眼底像藏着一汪海。她伸出手,扶着孟复青的小臂下了马车。
其实她并没有柔弱,她现在就是从这儿蹭上醉仙楼二楼也是小菜一碟。
孟复青已经转过身,有小厮迎上来,“孟大人大驾光临,该不是来办案吧?”小厮语气十分卑微。
姜致这才记起,他还穿着官服,且被人称为“上京鬼见愁”。可她觉得孟复青虽然不好相处,也没这么可怕似的。
孟复青开口:“不是,我吃饭。陆小少爷呢?”
小厮松了口气,让开路来,领着他们往里头走。“原来孟大人就是陆小公子说的客人,请随我来吧。”
姜致收回思绪,跟上他们的步伐。
醉仙楼与五福楼差不多的布置,一楼开放式堂食,二楼三楼设厢房雅间,须得预订。不过陆小山不要,有一间是专为陆小山留的。
跟着小二拐上楼,陆小山已经在厢房里做好,他坐没个坐相,一只手横在椅子背上,翘着腿。
“怎么样?”陆小山挑眉,“菜我已经点好了。”
“好。”孟复青点点头,拉开一把椅子给了姜致一个眼神,姜致坐下。
陆小山笑得得意,半边身子趴过来,凑近孟复青。“孟大人,这案子,你有把握吗?”他话题转得太快,姜致都愣了愣。
孟复青笑了笑,没回答。
姜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目前发生的一切,柳和之突然毒发身亡,现场没有挣扎痕迹,甚至连投毒的器具都没有找到。像一个杂乱的线头,指向各方各面。
首先,柳和之怎么中的毒?
这又牵出另几个问题,投毒的器具以及投毒的方式?
其次,柳和之与谁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要取他性命?
可以是仇杀,可以是情杀,或者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
姜致抽了双筷子,将筷子倒过来,在桌上画圈圈。
孟复青和陆小山似乎说了什么,陆小山笑起来,姜致有些疑惑地抬头,把脑子里这些东西都甩出去,她又不是孟复青的人,管这些案子做什么。陆小山虽说要调查真相,以他的性格,不出三天便把这事儿忘了。
小二敲门上菜,“客官,你们的菜。”
陆小山从椅子上蹦起来,因为腿瘸着差点没站稳,“行行行,你放下吧。”
他摩拳擦掌,开始给孟复青介绍这些菜。姜致捂嘴打了个哈欠,她没什么兴趣听这些。醉仙楼她也常来,一眼扫过桌上的菜,多是他们平时吃的。
陆小山喋喋不休,她伸手夹了一筷子四喜丸子,被陆小山阻止:“哎呀,你先别吃啊。”
姜致有些尴尬地伸回手,“你说你的,我吃我的,不耽误。”
陆小山不答应,“你就不能待会儿再吃吗?”
孟复青跟着看向她,倒是开口:“算了吧,陆少爷,咱们先吃饭吧。这凶手呢,我一定替你抓到,你看成吗?”他说完,夹了刚才她动手夹的那个丸子到她碗里。
丸子在碗里滚了一圈,姜致眨眼,用筷子接过丸子,送它进五脏府。
这饭吃到一半,忽然有陆府的人来寻陆小山。陆小山脸色一变,便先行离开,离开前抢着付了钱,还差点摔一跤。
厢房里剩下他们二人,孟复青熟稔地替她夹菜,姜致咳嗽一声,忍着不好意思把他夹进碗里的全吃了。毕竟不吃是拂了他面子,谁敢拂他的面子呢?
姜致咬了一口豆腐,豆腐里头还有些唐,忽而听见孟复青说:“昨晚我母亲与我说,姜家意欲与我结亲。”
他看向姜致,姜致没动,低着头,忍着烫咬开了那块豆腐,含糊不清地说:“其实期容是个好孩子。”
孟复青说:“母亲说,说的是姜家二姑娘。我觉得这事不妥,姜家二姑娘才十五岁,毕竟与我年纪相差太大。”
姜致听着,一口烫豆腐吃完,嘴巴里都寡淡无味。
孟复青继续说着:“思前想后,我还是与母亲说,与姜家的亲事我是同意的。不过么,不能是姜家二姑娘。母亲讶然,便问我那是谁?”
他忽然看向姜致,姜致低头喝水。
“某对姜家阿致情义深重,某自打见她第一面日,便情根深种,色授魂与。从前是顾念禅师所说,如今马上便过了年岁,也是时候了。”
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如果不是她和孟复青见过的面屈指可数的话,她差点就信了。
姜致又喝口水,“孟大人倒也不必如此,可以直说是我先动的手……”
她话说到一半,手腕被人掐住,力道有些大,她原是轻轻捏着杯子,如此一来,杯子便从手边飞出桌沿。磕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姜致睁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孟复青,原就失去知觉的舌头正如一条咸鱼,被勾来推去,最后一番揉搓,竟也起死回生,回到一池春水当中。
她脑子浑浑噩噩的,擦了擦嘴角,茫然地看向孟复青,听见他说:“现在是我先动的手了。”
?
这是什么说辞?
她还是茫然,街市上有人吆喝,有人行走,有人谈笑风生,世界在她眼前照常运转,只有她的脑子如同一团浆糊,停止运转。
·
“老祖宗!”青茶大声叫她名字。
姜致一惊,回过神来,“啊?什么事?”
青茶看了看外头的茶花,提醒她:“你该给花浇水了。”
姜致抬头看向院子里开得正好的茶花,一阵羞恼,“不浇了,你出去吧!”
她把青茶推出去,关上门,靠在门边,听见自己心跳声。她伸出半截舌头,伸手摸了摸,湿湿的,有些恶心,又呸两声。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耍一回流氓,孟复青便耍回来的意思么?
唉,她失力摸到榻上躺下,躺了会儿又蹦起来,猛地打开门。“青茶,黄茶,我的喷壶呢?我要浇花。”
青茶取了喷壶来,姜致心不在焉地给花浇水,顺便将旁边一排的绿植也都浇了一遍。
青茶再次友情提示:“老祖宗,您再这么浇下去,这些花儿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姜致动作一顿,回过神来,将喷壶递给青茶。她抬头望天,天色沉沉,明天似乎也不是有太阳的日子。不知道三日后天气如何?
“红茶,把花搬到里头去,看着要下雨了。”姜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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