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去也(2)

小说:我妻阿致 作者:陈十年
    “阿致。”他重复一遍。

    “嗯?”姜致抬头。

    孟复青抿开唇,说:“那就说好了白头偕老的。”他甚至伸出小指,勾过她的小指,像盖个新章。

    她小指沦陷,而后到整只手掌全落入他大掌之中。他掌心很热,比她手的温度高,她忽而有些怯,想缩回手,却被死死扣住。

    肌肤相亲,碰出脸上的一抹红。

    她原不是这么忸怩的人,为什么此刻倒如此畏畏缩缩,都不像她了。

    姜致心里想着,指甲无意识地划过他的手心。她的指甲是认真修过的,别人姑娘都要留些指甲,她嫌麻烦,绞得光秃秃的。小小圆圆的指甲盖,和她的手指配在一起,怪可爱的。

    她见孟复青盯着自己手看,又是一羞。孟复青移开视线,但仍旧握着她手不放。

    他从腰间解下那枚白玉坠子,放进她掌心,声音有些哑:“定情信物。”

    这么直白的话说出来,落进耳朵里,她又羞涩起来。她扣着那枚白玉坠子,飞快地缩回手,胡言乱语:“好了,你快回去吧。你伤都没好,快走吧。”

    她低着头赶他,孟复青笑了笑,轻咳起来,转身往外头走。姜致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朝他背影喊了声:“说好了。”

    喊完迅速转过身,对上满院子的灼灼目光,她咧嘴笑开,跑着进了房里。到底是今生第一次,尽管她已经二十三岁,还是压不住自己情绪,叫她们看了好些热闹。

    她攥着那枚白玉坠子,在桌上趴下,凉凉的玉贴在脸颊上,冰得她一个激灵。她由玉坠摸到吊绳上,吊绳是红色的,下头还带着穗子,像是跟了人许多年的物件。她拎着吊绳,坠子便自己囫囵转起来,她一把握住,拿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坠子中心镂空,雕刻一只雀鸟,冥冥之中和她耳上那对呼应。她覆住坠子,轻闭上眼,有一瞬间的心烧。

    这感觉不知道从何而起,只一瞬间,便如游鱼从脑中划过,落入无边的春水,再寻不得踪迹。

    姜致将坠子系在腰间,起身去翻墙倒柜。世上事,纷纷扰扰,牵牵绊绊,尤其亲缘与感情,最为繁琐。她明白,刘氏也好,二房也好,三房也好,必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她手里握着的东西,她们太想要了。

    她弯腰从大木箱子里搬出一个小箱子,这么多年,她几乎没碰过这个箱子。这箱子像一个恶鬼,吞噬了她的青春。

    箱子里其实没太多东西,都是她们家祖传下来的,出自情宗皇帝之手。一块免死金牌,一道旨意,还有些旁的东西。

    她发了许久呆,直到黄茶在外敲门,“老祖宗。”

    她才缓过神来,将箱子又放进大木箱子里,这回不再压箱底,只是虚虚在最上头摆着。

    沉木箱子合上盖,吱呀一声,她应外头:“进来。”

    黄茶推门进来,问:“外头那些箱子,要怎么办?”

    姜致才意识到外头还有这么多箱子,她略瞥了眼,摆得满满当当。都是孟复青说的,聘礼。

    聘礼,这二字她无意识地念出,连她自己都惊觉。原来她还有嫁出去的一日,真好。

    她笑起来,说:“都抬进来吧,放侧屋里收着。”

    黄茶诶了声,退出去不见,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外头的阳光,没来由地心舒。

    愁心难平,今日平了,便是今日的乐子。

    这事她最明白,往日里看花逗鸟,喝酒看戏,她最明白。

    廊下阴着,她站在阴影里,日头像被拉远,越来越远,回到遥远的时光里。

    缄默不言。

    ·

    陆小山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天天忙着追查凶手,这日他嚷嚷着在院门口等。“姜致,祖宗,快点。”

    姜致换了身行动轻便的衣服,迈过门槛,“来了,走吧。”

    陆小山看她一眼,想起这两日的传言,开门见山问:“我听说,青爷和你,那什么?假的吧?”

    二人起身往外走,陆小山絮絮叨叨:“她们都说这事儿可稀奇了,我不太相信,你俩也不太搭了,像两个世界的人似的。”

    姜致在他说话的间隙里轻轻嗯了一声,陆小山说话愣住,“青爷是什么样的人啊,我看见他怵得慌,我爹也让我没事别招他,你说你……”

    他停下脚步,看向姜致,不可置信问:“啊?”

    姜致胡乱点头,“快走吧。”

    陆小山跟上她的脚步,脑子跟没转过来似的,“啊?真的啊。不是,为什么呀,你们俩怎么勾搭到一块去了?那,那你要是成了亲,我找谁玩儿去啊?”

    ……

    姜致被他问得烦,拒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推着他快走。二人出了姜家家门,没走多远,便遇上孟复青骑着马经过。

    孟复青在马上,没穿官服,穿的是一身玄色常服,带个藏青色斗篷。他停了马,看着姜致,问:“姑娘要去哪儿?”

    姜致一时无话,陆小山只说查真相,还没说去哪儿。孟复青又说:“某要去查案,姑娘可要跟着去玩?”

    哪有人查案带着人去玩的,她刚想说不太好,陆小山抢话大声嚷嚷:“我也去!我也去!带上我!”

    孟复青瞥他一眼,没给颜色,目光又转回她身上。姜致略略点头,说:“那好吧,孟大人还有伤在身,虽说我算不上武功高强,不过还可保护大人几分。”

    孟复青分明忍笑,朝她伸出手,她顺势翻身上马,孟复青的斗篷瞬间便盖过她胳膊。他将手中缰绳交给她,声音落在她耳边:“某既有伤在身,只好劳烦姑娘骑马了。”

    姜致攥紧了缰绳,又开始脸红心跳。

    陆小山在路边看着他们一副亲昵的样子,怀疑自己是否失去了某段记忆,他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二人何时搭到一处的?

    不过还是查案比较重要,陆小山疑惑片刻,十分自觉地喊尹松,然后攀上了尹松的马。尹松看着陆二少爷的手抱住自己的腰,有苦不能言,只好任他剥削。

    姜致掌控马匹很稳,她马骑得还可以。孟复青的手虚虚环在她身侧,也不开口,耳边只有轻微的风声。

    她记起孟复青的伤,便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孟复青答道:“好很多了。”

    “哦。”又沉默下来。

    许久,孟复青叹口气,“下个月十六是个吉日,姑娘会嫌弃仓促吗?某实在等不及。”

    姜致摇头,原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甚至于姜家她都没什么留恋的。到时候那些东西她们要便都给她们好了,连同那间院子一起,她都想抛开。

    孟复青头略低下来些,“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突如其来他的气息喷在耳边,她差点没稳住马,孟复青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似乎带了笑意:“小心些。”

    姜致又脸红,半天才想起来问:“咱们去哪儿?”

    孟复青沉吟片刻,“百花楼。”

    姜致略转过头看他,眨了眨眼,孟复青不急不缓解释:“柳和之有个妹妹,在百花楼。”

    “哦。哪种妹妹?”姜致点头。

    “情妹妹。”孟复青又解释:“我没去过。”

    姜致猛地瞪他一眼,他又补充:“除了办案的时候。”

    陆小山在后头看着他们一直耳侧低语,忍不住和尹松说话:“你说,青爷是不是不太对劲,他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他以前浑身跟透着股阎罗的气息似的。”

    尹松面无表情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回答:“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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