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言语说不出口?
她一个激灵,立刻联想到柳和之和安乐郡主的事。她小心翼翼开口:“你的意思是,柳和之背叛了素心的情谊,不再爱素心了,所以素心就把他杀了。”
桌上那些小玩意儿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是也都不是随便挑选的。在信里都有写到,全都是柳和之认认真真挑选的。甚至于遇到了安乐郡主之后,他还给素心认真挑选了礼物。
在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之后,还给前心上人如此认真地挑选礼物,要么就是他内心觉得愧疚,以此弥补,要么便是他三心二意,两个都放不下。可惜当事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甚至连凶手,也成为了不决之案。
素心房间里只有这些信,并没有只言片语提及她投毒。她给柳和之的回信里,也全是欣喜,看不出半点要杀人的狠意,尽是小女儿家的娇憨与害羞。
人虽然死了,物证还在。素心中的什么毒,虽然她房间里没有找到毒药,但是可以顺着查,总能查到点什么。
孟复青让尹松去办这事,下属将所有证物都收集起来,带回刑部。姜致环顾一圈素心的房间,忽而眼前又浮现出安乐郡主的面容。安乐是尊贵的,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而素心,她想起那日那一面,她柔弱不堪,同时又坚韧。
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只好求助一般看向孟复青。
孟复青道:“三个人的故事,当然应该问问第三个人。”
姜致惊到:“你觉得安乐郡主知道素心的存在?”
那更令人不解了,倘若她知道,怎么还会甘心如此?
孟复青摇头道:“问问她不就明白了。”
安乐郡主无论如何,也算皇族,他却说得如此轻巧。她想起那回安平郡主的事来,这人似乎油盐不进,又似乎春风化雨。
她小声道:“这也是仗着圣上偏爱你吗?”
孟复青十分自得,非常大方地点头,“是啊。”
姜致看着他的脸,忍俊不禁。
·
安乐郡主嫁给宋国公世子后,太后特意给了恩典,让二人同住郡主府。但也不算是宋世子入赘,只是居住如此。
安乐郡主深得太后宠爱,姜致觉得如此贸然上门,似乎不大好,还是是为一桩不大光彩的事情。
孟复青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来都来了,不进去问问岂非虚度光阴。”
姜致咬唇,看着尹松敲门,说明来意。看门的小厮看着他们许久,才进门去通传。而后告知,安乐郡主与安平郡主一同进宫见太后娘娘去了,府中只有宋世子在。
姜致扭头看孟复青,小声嘀咕:“这还去吗?”总不能告诉宋世子,他的妻子可能与旁人有染。
孟复青上前几步,说:“本官有些情况,需要安乐郡主协助了解,可以等郡主回来。”
小厮听说过孟大人的名号,有些瑟缩,还是说问问宋世子才能决定。又稍等了会儿,小厮回来,迎他们进门。
宋世子在门口站着,礼貌问候,“孟大人。”
孟复青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宋世子请他们入座,寒暄过后自然要进入正题,“不知孟大人特意上门拜访,是为何事?”
孟复青坐着,自带一股不好惹的气质,“小事。”
他不好惹,一般人也不会想惹上他。宋世子见他不愿多言,知趣地闭了嘴。宋世子陪他们坐着,时不时张望门口,想来是在等安乐郡主。
在姜致记忆里,安乐郡主夫妻二人真的太过恩爱,以至于她此时此刻,仍然无法将安乐郡主与柳和之一事联系起来。
孟复青倒是不急不缓,兀自坐着,还能喝茶。尹松他们也跟着站着,一行人站得笔直杵在那儿。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安乐郡主。安乐郡主似乎没想到这个阵仗,进门的时候明显愣住。宋世子起身相迎,牵过安乐郡主的手。
“安乐,你可算回来了。孟大人有事找你。”宋世子侧身道。
孟复青起身:“臣见过二位郡主。”
安乐微笑点头,“孟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倘若我帮得上忙的,定然知无不言。”
孟复青脸上没什么表情:“还请郡主屏退左右。”
安平郡主在旁边站着,闻言即刻要发作:“你什么意思?”
安乐拦住她,“你们先离开吧,没什么事。”
安平瞪了孟复青一眼,还是扭头就走,宋世子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握了握安乐的手。孟复青抬手示意他们也退出去,只留下尹松。房间里空下来,剩下他们四个人。
安乐郡主也不急着问是什么事,反而看向姜致,含笑道:“听闻你与孟大人定了亲,真好。”她说话和风细雨的,让人听得很舒服。
姜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笑。
孟复青道:“相信郡主也清楚我们来所为何事。”
姜致余光瞥向孟复青,是真的嚣张啊。
“我也不想和郡主兜圈子,有人说,郡主与柳和之有染,可有此事?”
被人质疑到这种程度,安乐脸色都没变,她摇头:“没有。我很欣赏柳先生,但是我们之间很清白。”
孟复青看向安乐,安乐抿唇点头。他继续问道:“哦?可是郡主有件贴身衣物,在柳和之的房间里。”
安乐惊讶道:“哦?是吗?我不知道。”
孟复青道:“郡主认识素心吗?”
安乐点头,“听柳先生说过,是他的未婚妻子。”
孟复青:“她死了。”
安乐脸色微变,笑容有些僵硬,随即转为哀伤:“那真是太难过了,或许她对柳先生情义深重,不愿苟活。”
孟复青舌头抵了抵腮帮子,“她是对柳和之情义深重,可惜柳和之爱上了郡主。于是她杀了柳和之,而后自杀。”
安乐收拾好情绪,好整以暇看着他:“我不知道孟大人在说什么。”
孟复青道:“柳和之爱茶花,郡主便送了他一盆十八学士。可惜他同时又舍不下素心,于是便将十八学士又转送给了素心。”
姜致被他的话震惊到,孟复青还在继续:“不止十八学士,还有别的名贵品种。以柳和之的地位和财力,断然买不起这些。十八学士这等名品,上京流通的也不过几株,郡主应该明白。”
安乐化开一道笑容,还是无懈可击的样子,“我送给柳先生茶花,只是因为欣赏他。至于别的,我并不知道。女子名节,还望大人慎言。”
姜致看着他俩唇枪舌战,轻叹口气,不知叹什么。叹柳和之,叹素心,还是叹安乐?
各人有各人的悲喜,也轮不到她来叹。
没有证据证明安乐郡主与这桩凶杀案有关,孟复青最后说:“多谢郡主今日配合。”
安乐欠身,送他们出门。宋世子在外头等着,见他们出门立刻迎上来,那架势,情深似海。
姜致低声道:“孟大人,咱们好像没什么收获。”
孟复青一脸的理所当然,“此事与安乐无关,自然没什么收获。”
姜致啊了声,不解道:“那咱们来干嘛?”
孟复青说:“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她想起他桌上那堆公文,觉得这话实在不可信。她扯孟复青袖子:“孟复青,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茶花那个。”
孟复青摇头,一双眼笑意明显:“瞎说的。”
不过倘若顺着去查,定然是真的。可是正如安乐所说,只能证明她送了茶花给柳和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姜致哦了声,又想起什么,问:“那柳和之真的同时爱两个人吗?”
孟复青摇头,“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
柳和之与素心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他爱护这个妹妹,如同爱护他自己。其后几番流离,其心也不曾更改。
他曾以为,他们会携手相伴一生。
直到他遇见了安乐。
安乐与素心是截然不同的,但都相同地吸引了他。两边都站在手心里,他无法割舍。
情感是最无法掩藏的,他不可能瞒过素心这样聪敏的女子。但是素心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巧笑倩兮地端过汤来,“和之哥哥,我特意为你学的。”
这样也挺好的,柳和之想,汤很好喝。
对面的座位已经冷了,汤也凉了,碗也空了。日暮昏沉,素心起身将锅里剩下的汤一并喝了。她熬了很久的汤,还是很好喝的。
这样我们之间就没有别人了。
·
人都已经走远了,宋益搂着怀中的妻子,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乐摇头,依偎在他怀里,“没什么。”
她从小就喜欢听戏,常去梨花园。柳和之戏唱得好,她认得他。在人群喧闹的街市里,也一眼认出了他。
他和身边的女子言笑晏晏,眼神瞧着像爱护珍宝似的。世上真有人爱旁人如爱珍宝吗?
她眼神微动,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吸引人呢。
她晃了晃酒杯,倾倒在地上,脸上的笑容终于尽数卸下。
真无趣啊。
她又倒一杯酒,自己尽数饮下。
真抱歉啊。
·
那盆茶花还剩下一朵开着,姜致蹲下来,伸手折下这个春天最后一枝。花朵迅速地枯萎,尽管被放在花瓶里悉心照料,它老去的速度还是太过快。
她摘下一朵枯萎的花瓣,这个春天彻底结束。
那日临别,姜致叫住孟复青,有些难以启齿:“倘若我连嫁妆也没有,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孟复青又拿那双情深似海的眸子望着她,替她整理额边碎发,“不会,只要阿致不嫌弃我。”
她不懂,她有什么能嫌弃他的呢?
四月十六,吉日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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