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池后, 四大门派共同商讨,希望在修真界能像人间一样, 推选一位尊主, 能平衡与监督各大门派在领地专横制暴、为祸一方的现象。
“龙某觉得尊主之位不容马虎, 要与各门派长老常年连通, 维护修真界安定, 且此人心性纯良, 不可有私欲, 更不能独断。”龙虎门的掌事道。
很快就有人指出来,“当今修真界虽人才辈出, 可纵观我辈, 得此心性者少之又少。”
燕定山目光灼灼, “燕某觉得,非是没有。曦青上尊不正是吗?此次阴灵大阵之下, 全靠曦青上尊才得已力挽狂澜, 他精通阵法之道, 修为也在你我之上, 且缥缈峰所出弟子, 秉性如竹如松,个个都是人中君子。”
“是啊。要说如果这人是曦青上尊, 青阳还是服气的。”青阳道人在寒山岭遭了重创, 后来听说玄策出山的第一件事便是扫荡了寒山岭,他对玄策的好感可不止一星半点。
“可不就是?若不是他坚持闭关,临仙宗宗主之位肯定是落在他身上。”四大门派之首一直在太虚宗与临仙宗之间来回飘荡, 玄策上面的那一辈人大部分已经归墟或者云游,他们这一辈人恩怨倒是不少。
“不对,曦青上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众人面面相觑,聊了半天正主,正主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临仙宗宗主萧玥道,“他徒儿破镜以后,他便离开。”
这一下众人更加尴尬了——再怎么说临仙宗当家做主的人是萧玥,越过萧玥去谈论人家临仙宗,还是当着宗主的面,实在是令人失了颜面。
那个谢四方不就是这个例子吗?就因为玉通长老在玺欢宗一手通天,且修为了得,最后谢四方费尽心机陷害与他,将他灵脉抽出,从此以后都成了废人。
玉通长老虽然性情阴晴不定,傲慢狂狷,但他不至于残害同门,玉通被扣上这样的帽子,还被四大门派一同驱逐北域,下场实在凄惨。
众人联想到此,看到萧玥的目光都变了,气氛顿时变得沉默异常。
不过萧玥一向面瘫,他向众人施礼过后便道,“萧某本是来助众位一臂之力,既然危机已除,萧某便自行离开。”
还没等大伙反应过来,萧玥御剑离开了。
众人见他离开才松了口气。
萧玥随着玄策回到临仙宗,玄策则进了降尘泉后便闭关不出,萧玥硬是闯了进去,“师弟。”
玄策背坐在降尘泉中,见他到了结界之处也没有恼怒,“八卦阵的遗留之事就辛苦师兄了,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淡,让人凭空觉得有股失意与郁愁。
萧玥站在结界之外道,“师弟,你的心魔……可是压制不住了?”
降尘泉的泉水汩汩而流,结界内雾气环绕,这里灵气充沛,因此常年荫蔽凉爽,荷叶田田,绿茵成绕,玄策在泉中席地而坐,“我没事。旧疾已愈,只是此次在广陵镜中被反噬而已。”
萧玥皱眉道,“你用灵识潜入广陵镜中帮你那徒儿破镜?玄策,你疯了吗,乾坤守阵已是极限,他是镜主,广陵镜自然会给他留一线生机,用得着你去护着他到这个地步吗?”
玄策闭了闭眼,虚弱道,“只是分神而已,那时我无法分得更多的注意,是他靠自己破的镜。”
萧玥欲再说什么,玄策却流露疲倦,“师兄,让我好好静静吧,我累了。”
萧玥见玄策这个样子,心中忽然无言,这么些年来,他何时见过玄策说自己累了?就连当年从雷火山归来,玄策也只是因为重伤难行不得不闭关修养,那时候他再如何虚弱,也不曾喊一句“累了”。
萧玥记得六年前玄策从伽楞寺归来以后,找他借来结魄灯,当时他便问玄策,“结魂灯需用心头血喂养,且你的徒儿以身渡剑,魂与魄必定是分离天地之间,即便结了魄也无济于事。”
玄策神色淡淡,什么话也没有回他,但萧玥还能从他的神情中看见一丝度定,而非是今日这般颓然。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还是他的那个徒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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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镜之中,若有谁提起曦青上尊,总是要称赞一句,“曦青上尊灼灼君子,皎皎明月,临仙宗得此宗师,真是日月生辉。”
还有人道,“当初雷火山斩杀九婴凶兽,后有渡化乱世祸斗,今又有太守池驱逐阴灵,且平定这场霍乱的都是缥缈峰弟子打的头阵,可见曦青上尊教化弟子也是尽心尽力,得其真传。”
“只可惜啊,曦青上尊似乎在太守池中重伤,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眼看着尊主之事就要定下了,曦青上尊这是无意夺尊主之位,真是可惜……”
玄策早已出关多日,近来寒山岭又有许多邪物出没,早先重建的廖庄出现许多夜叉邪尸,玄策正打算去那一带驱邪。
他回到真知园中,点破虚空中的禁制,缥缈峰自从收了许多弟子以后,来往的人多了,但真知园一直被临仙宗的弟子口传是禁地,唯有玄策的和亲传弟子才能出入,再加上这里常年禁制加固,因此,此地一直被临仙宗弟子惧惮。
玄策步入真知亭,亭内摆设依旧如故,当年他就是在这里点拨容新,助他早日结金丹。真知亭后是一片竹林,飞叶飘旋,竹林被晚风带得沙沙作响,有几颗竹子被折了半腰,上面的毛刺被劈得乱七八糟,布满了划痕。
没有人敢去接近这片竹林,当初有个胆大的惊竹峰弟子偷偷破了禁制,想跑来一睹曦青上尊的风采,躲在竹林中偷看他练剑,后来被玄策发现,那弟子惊慌逃跑中不小心撞歪了一颗竹子,被曦青上尊掷来的竹叶划破了脸。
这件事在临仙宗还算是一个趣谈,后来人人都在传:竹林是曦青上尊悉心栽种的宝贝,一定不可以去碰,不然就算曦青上尊这么好的脾气,也是要翻脸的。
渐渐地,敢靠近真知园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玄策来到一颗粗壮的竹子面前,伸手摸了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他的唇边嚼了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很快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间微微蹙起的折痕。
他广袖一挥,那魇镜中的画面化在眼前,容新气喘吁吁地跑进真知亭,神情委屈道,“师尊,你可不可以罚我别的,我刚刚跑到缥缈峰的入口,一群师兄嘲笑我,说我又做错事被你罚了,他们还说我近来腿变粗了,我好没面子!”
玄策在幻境中朝他回道,“你既知道丢面子,怎么还不好好修炼?为师教你的心法,为何总是记不住。”
容新嘴巴撅了起来,“太长了,文言文都没这么长……我记不住……”
玄策长眉一挑,“记不住就多看几遍,你背书超过半个时辰就要打盹,这是背书的样子吗?”
容新的嘴上都可以挂油壶了。突然,他眼睛放光,扯了扯玄策的衣袖,“师尊,不如你把曦青借我玩一玩吧?我保证有它在我旁边,多久都不会犯困。”
玄策微微凝眉,“不可。”
容新顿时一幅秋水汪汪的样子看着玄策,“上次是个意外,这次我绝对不用离火烧它,我保证。”
自从上次被容新得知抽他手心的藤条就是曦青剑所化,容新变着法子从他这里要走曦青,不是用火烧,就是用龙绫来削它,曦青没有玄策的命令又不敢显形,每每总是吃亏,整得曦青看见容新就要闹。
玄策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容新的额头,“还想再被抽手心?还不快过来背心决。”
容新不情不愿地在玄策身边坐了下来,然而半个时辰都没有到,这人就撑着脑袋睡着了。
这人睡梦之中还砸吧嘴,晚风轻拂他的鬓发,有一缕青丝搭在他的睫羽之中,玄策神差鬼使地靠近他,伸手去将那缕发丝勾下来,青年顺势落入了他的怀中。
身后的竹林传来兮沙的响动,春日晚风万分缱绻,容新额前的那缕发丝又落到了玄策的颈边,轻轻地撩动他的颈脖,一下一下地,玄策想伸手拂去,可怀中的青年用鼻间蹭了蹭他的脖子,呢喃:不敢了,下次不敢了……不要打手心……
玄策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直到虫鸣四起,月色皎洁,曦青不知何时,已经化作藤条,将容新垂下来的手腕轻轻缠住,仿佛是在撒娇。
玄策盯着魇镜中的景象久久未动,直到景象消失,他才有了动作,不多时,曦青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剑身是冰冷的、透着冷凝的青光。
正在他打算御剑去寒山岭时,竹林中跑出来一个跌跌撞撞的影子,那影子不过到他的腰下,吭哧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师尊,你又要离开了吗?你又不要小斗了吗?”
玄策皱着眉看他,“谁允许你私闯真知园?”
小斗见他不悦,憋着嘴,眼里都是泪花,“你老是不见我,我只有破了禁制来找你……我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玄策突然僵住,握着曦青的手也松了些。
小斗继续哭着道,“为了破禁制,我的手被伤了好多血,师尊,我好疼的……”
玄策动了动唇,终是哑声道,“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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