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拉过杨清樊, 对着秦生微微颔首。
“你是——”
“顾瀚之。”
男人伸出手, 与秦生相握。
他的眼睛淡蓝色的,却不是欧洲人的相貌。
应该是混血儿。
“爸爸!”
杨清樊兴奋道。
两人站在一起,五官样貌确实非常相似。
秦生微微皱眉:“……你是杨清樊的?”
学校规定不能把孩子交给除家长帮佣以外的陌生人, 帮佣接送孩子都是拿着家长亲笔介绍信,在学校里坐过登记的。
“杨清樊的父亲。”
顾瀚之拿出名片,递给秦生。
名片上镶着金边, 顾氏集团董事长。
顾氏集团,一家海外的上市公司, 在国内颇有名气。
主要做一些出口贸易和加工, 上百亿的资产。
秦生脑子有点乱了, 干巴巴道:“领学生要做登记。”
“没问题。”
顾瀚之微微颔首:“我带了身份证。”
他左手中指带了银白色订婚戒指。
注意到秦生的视线, 顾瀚之露出一抹笑意, 温声道:“下个月是我和杨若博的婚礼, 有时间的话, 希望你和楚先生能过来参加, 请帖我会统一寄发。”
……婚礼?
他和杨若博?
秦生平时并不关心旁人,第一次做出惊讶的表情。
不说杨若博男女不忌,生活混乱,现在的豪门男男联姻还是极少数, 毕竟结婚以后没办法生下后代,庞大的遗产自然也没有人继承了。
顾瀚之不是多言的人。
邀请完便秉持着沉默的状态。
跟着秦生办理了登记手续。
和家属确认以后,秦生才放心让他把学生带走——
杨若博不接电话,杨欣霖语气支支吾吾, 间接承认了这层的关系。
送完孩子,阿素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
菲佣黝黑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期待。
惹得秦生往驾驶座偷瞄了好几下。
阿素用流畅的中文说道:“”小少爷为什么总看着我?”
自从在别墅里,对着楚轩昂大展手脚。
秦生便不再排斥她了。
阿素刚好卸了伪装,本来假装自己是个对中文一知半解的菲佣就是为了降低小少爷的防范心、羞耻心,毕竟先生在家里的任何地方,都不吝啬对小少爷的喜爱,她不装聋作哑会造成很多麻烦。
“哦,今天过年了吗?”
“还有一个月才过年,小少爷。”
秦生从后视镜端详了一会她的神态。
总觉得阿素今天的心情很愉悦,不像在一位训练有素的女佣身上表现出来的。
这样的疑惑在看见章家的地下车库里,一辆红色奔驰跑车就迎刃而解了。
跑车是楚轩安徽的。
——意味着楚轩昂单枪匹马地来到了章家。
秦生问:“他在上面吗?”
阿素淡笑不语。
……章老爷子什么时候脾气那么好了。
没把楚轩昂轰出去。
因为女儿的缘故,章老爷子跟楚文涛关系非常差,对袁沫更是厌恶到了极致,至于楚轩昂,自然恨屋及屋,就是他在从中搅合,楚轩昂才多做了十年的私生子,一直没名没份,过着暗不见天日的生活。
上楼,章家的客厅大得几乎能装下半间花房。
另秦生惊讶的是,跑车是楚轩昂的跑车,楚轩昂的人却不在客厅里,来访的人,竟然是李檀铭和一脸阴郁的楚凌。
李檀铭画着精致的妆容。
穿着收腰的小旗袍,显得气质又不失韵味。
妆容再好,也遮挡不住憔悴黯淡的气色。
——这两天似乎睡得不好。
不过也怪不了她,楚辞奕“死而复生”,此等大事一刺激,能睡得好才叫奇怪。
身旁楚凌得穿得平庸多了。
黑西装,白衬衣,标准的正装搭配。
母亲在讲话的时候,他在观察四周,第一眼便看见了秦生,随后垂下眼帘,以微不可见的动作,轻轻撞了撞李檀铭的胳膊肘。
“阿生来了?”
章老爷子察觉到秦生,立即眉开眼笑,慈爱地冲他招了招手:“坐到外公旁边来。”
李檀铭心中不悦。
方才跟这老头子说话,阴阳怪气——
有用的一个字眼都不肯吐露。
见到楚辞奕那只小金丝雀却这么客气,不是故意给他们脸色看吗?
不悦归不悦,脸上却未显分毫。
她拍了拍楚凌手背,目不斜视地问道:“章老先生,适才我对您说的话,您考虑得怎么样?”
章老爷子没给她好脸色。
只是对着秦生说:“阿生来了,你们还不认识吧,大家互相介绍一下,介绍一下……”
这下,李檀铭把他当作空气的办法都没有了。
假笑着道:“小弟弟,我是李檀铭,这位是我的儿子,楚凌,前段时间我们刚刚遇见过。”
……而且还闹得不太愉快。
李檀铭伸出手,主动想和秦生相握。
秦生却侧过身,坐上沙发,问道:“楚辞奕呢?”
章老爷子勾勒出一抹温柔慈祥的笑容,用沙哑的喉咙说道:“还在卧室里补眠呢。”
李檀铭悻悻收回手,秀美一皱:“您不是说,他不在别墅里吗?”
闻言,章老爷子冷哼一声,意味不明道:“我家宝贝外孙在睡觉,当然不能被你们这群外人打扰。”
平日里这位银花满头的老人精明稳重,难得用这种孩童般胡搅蛮缠的模样回击,倒很有用处,李檀茗被气得不轻,楚家女主人的姿态也端不稳了。
“我们算外人吗?”李檀茗纤长的手指重重拍了一下沙发,怒道:“章老先生,您不要搞错了,是您的女儿嫁到了楚家,楚辞奕再怎么跟您亲近,姓得也不是章,而是楚!”
“好。”章老先生目光在霎那间变得锐利,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既然我家阿奕还有楚文涛的一半血统,你们想求他回去帮忙当然可以,但处理公司业务之前,先把股权分配协议签了,公归公,私归私。”
李檀茗警惕道:“你们想要多少?”
章老爷子伸出四根手指。
李檀茗脸色一变:“你好贪心!好歹楚辞奕管理公司多年,就算对公司本身没有感情,对里面工作十多年的老员工也不会没有半点同情吗?现在褚新集团面临破产,难道就这样一直坐视不理下去?”
闻言,秦生轻嗤。
“有什么好笑的?”
李檀茗咪着眼睛道:“我看就是你这只狐狸精总缠着他,楚辞奕才会抛下公务,缩在这一方天地里,过得过且过的生活!”
“同情什么?”
秦生挑着眉看她:“十多年的老员工不是都被你们裁了吗?”
李檀茗一僵,一时间被刺得难以反驳。
刚开始,楚辞奕一死,李檀茗和楚凌关心的是如何拿到章茵芹留下来的那份遗产,疏忽了对褚新集团内部的管制,将权利放给了楚轩昂,导致那蠢货用愚昧的手段报复打击曾经与楚辞奕一派系的高层。
高层离职,直接带走了人脉和技术。
各个大小分公司的支柱走了,底层员工宛如一盘散沙。
很快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
楚辞奕不在,楚轩昂只会瞎指挥。
楚文涛身体每况愈下,竟连去公司都做不到。
而她和楚凌,一个是什么都不懂,只学过四年金融就再也没上过班的贵妇人,一个是刚刚走出社会,才工作不到一年的实习生。
就算楚凌有着相当不错的商业头脑。
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也显得茫然和无力。
舔着脸来到章家。
李檀茗表面笑脸盈盈,心里早就把楚轩昂骂了个狗血喷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要不是他,董事会怎么连夜举办紧急会议,要扯下楚轩昂的总经理位置,换成褚新集团曾经的副总,楚文涛父亲的得力下属——宁伯来坐总经理的位置。
这宁伯本身对楚辞奕就欣赏有加,自己又没什么野心,如今给他当了总经理,楚辞奕一旦回来,宁伯自然而然退位,他们处心积虑设的局,岂不是被楚辞奕轻而易举化解,到时候扭转乾坤,局势一面倒,更是不利。
不如主动邀请楚辞奕回来主持大局,让楚凌在一旁协助。
为公司化解危机,也能有他的一半功劳。
李檀茗想得挺美。
楚辞奕却一直躲在章家。
对外界称,汽车自燃的事让他寒心,至于褚新集团——
他不管了。
李檀茗却不相信他真能不管。
褚新集团又不是楚轩昂一个人的,他楚辞奕管理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它破产?
所以,她才抱着极大的信心。
昂首挺胸来找章老爷子谈判。
李檀茗面不改色,对秦生的嘲讽宛若未闻。
只是对章老爷子道:“楚辞奕回来帮忙,也是他生在楚家的责任,他要还任性,恐怕要被外界看了笑话……”
说来说去,她根本没有想过更改股权。
一名董事长,管理着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
竟只得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这才叫外人看笑话。
“楚夫人。”
章老爷子敲了敲拐杖:“你回去吧。”
“你——”
李檀茗不敢置信道:“对我在下逐客令?”
章老爷子浑浊的眸子闪过一抹清明:“既然知道,就不要自找没趣了。”
“章伯伯。”
在旁一直不曾开口的楚凌扶了扶眼镜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我听说十多年前章家就没落了。”
“嗯?”章老爷子沉吟片刻,视线在楚凌消瘦阴沉的身形上停留半响,然后道:“确实怪我子女不争气,但还够不到楚家小辈嘲笑我的资本吧?”
“是。”
楚凌低着头笑了笑。
他笑起来也是焉巴巴的,看起来并不怎么阳光:“我没有资格嘲笑您。”
说完,又话锋一转:“但是章伯伯,你家里刚装修过吧?”
哦。秦生明白了。
他想,楚凌大概已经发现了。
章老爷子沉声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不用跟我这种老头子拐弯抹角。”
“装修得这么华丽,最近一定收进了不少资金吧?”
楚凌的镜片泛着一层白茫茫的光:“我曾经以为是杨家收购了褚新集团的大部分子公司,结果一查,发现并不是,杨欣霖用的是个人的名义,而杨宗国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我就奇怪呢……原来是你们在背后搞的鬼。”
楚凌弓着背垂着脸,掺杂了一抹别样的漫不经心:“褚新集团董事长和杨欣霖勾结,架空自家公司,甚妙,甚妙,不知道传出去,又会是怎样的一个版本?”
“你——”
章老爷子猛地一敲拐杖,勃然大怒。
“传出去不至于。”
温润儒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就在刚才,章家已经收购了所有媒体。”
“楚辞奕。”
楚凌平静的脸终于出现了龟裂。
带了点不甘和嫉恨在里面。
“好久不见。”
楚辞奕穿着睡衣,一副轻松懒散的状态。
跟箭拔弩张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我的这副眼镜,你用的还习惯吗?”
楚辞奕曾经有过忘带眼镜的经历,便拿了一副留在办公室里。
楚凌现在戴的,正是楚辞奕的眼镜。
可惜别人的东西始终用不习惯,所以才会频繁地扶眼睛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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