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京口镇时, 阮家人也都知道了独孤珩的身份。
除过安若与阮青岚,其余人都已经惊讶的说不话来。
“你说镇北王,还, 还曾唤过我姑母?”
秦氏回想船上相处的种种,后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时咱们那样失礼,王爷他,他会不会怪罪?”
芳若和明瑜已经不敢说话。
他们可都没忘了这一路与镇北王相处的种种,曾拉人家一起下棋,一同逛街,甚至还在野外同吃过一只烤鸡!
眼见一家人都目露惶恐, 阮青岚只好又安慰道,“王爷乃是大度之人, 自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降罪与我们,再说,当时也是情况迫之,不过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切记礼数。”
几人都齐齐点头, 心间一时百感交集。
秦氏又试着问道,“咱们往后真的回不去汴京了吗?”
那毕竟是辛苦经营了十几年的家,说走就走, 总是不忍心。
阮青岚却道,“阮明德引了武王世子来追,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否则就算回去汴京,我们就能逃得了么?”
所以,从安若入了高霁视线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别无选择了。
现如今对他们来说最为安全的地方,就只有庆州。
安若在旁静静聆听,一直没有说话,父亲说的对,现如今他们只有去庆州才有活路,而父亲他,大约在被武王府撞船之时就已经抉择好了一切。
果然,就听阮青岚又安抚道,“不必担心那边,我已令人收拾行李,小件的运到庆州,大件的原地不动,左右宅子是我们的,没准用不了几年,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这安若倒是相信,等独孤珩登基那一日,高氏彻底倾覆,对于他们来说,便哪里都是安全的了。
她遂也帮着安抚娘,“爹说的对,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何处都可以是家。”
秦氏点了点头,心里头总算转过了弯来,拢过她的肩道,“说的是,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就好。”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尤其长女是她第一个孩子,不知寄托了她与夫君多少希望与爱,他们又如何能叫她去遭那人渣世子的嗟磨?
要怪就怪阮青江一家子黑了心肝,那个世子欺人太甚!
这样一想,秦氏终于没那么怕了,反而还有种出了口恶气的爽快感。
阮青岚见妻子想通,也终于放下心来,恰巧马车停了下来,他撩帘一瞧,吩咐众人道,“先下车吧。”
此去庆州路途遥远,眼看天色已晚,先停下歇息,明早再启程。
原来独孤珩早已打算好了一切,安若下车后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停在驿站,而是停在了一处庄园,掩与山林之间,叫人难觅踪迹。
或许此处就如同顾渚山的茶园一般,早被他买下了。
这样想着,阮青岚便将一家人带去了独孤珩面前行礼。
“草民携家眷拜见王爷,王爷此番救命之恩,草民一家没齿难忘。”
一家人垂首跪地,整齐不苟,芳若和明瑜再也不敢唤面前的青年表哥,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连最小的明皓都没有出声,只乖乖待在大人怀中,好奇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小家伙大概在纳闷,这明明还是表哥,可为什么爹娘姐姐哥哥们都害怕起他来了?
独孤珩的目光将阮家人轻轻扫过,露在了那个姑娘的身上。
她此时正与家人一道低着头,叫他并不能看到她的神色。
他忽然有些遗憾,那段“表哥”“表妹”的日子终于还是过去了,她曾娇俏的模样,是不是又要难觅了?
“平身吧,”
他尽力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你们与孤也算是共患难之人,不必多礼。”
阮家人应是,这才立起身来。
思及今日的变故,独孤珩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便又开口对阮青岚夫妇道,“据孤所知,武王世子早已看中令爱,此前便一直在汴京找寻,你们从前的那个伍姓掌柜又在从中作梗,才导致他在河上就锁定了你们的货船,有了后续之事。”
所以说,此事的危机早已埋下,只有跟他走,才是唯一的办法。
这话面上是在同阮家夫妻说,但他真正在乎的是安若的反应。
事到如今面对着她,他忽然有些拿捏不准,她是否生气了,埋怨自己暗中设计?
阮家人却皆是恍然大悟的模样,阮青岚追悔莫及的叹了一声,“原来这一切还是我的疏忽,所有一切,皆因我误信那豺狼而起。”
秦氏也忍不住出声道,“这人到底是生了一副什么心肠?我们从未亏待过他,他怎么能如此歹毒!”
独孤珩没有说话,只将目光投向那姑娘。
终于,少女在微微的怔愣过后,神色认真的向他施了一礼,“原来王爷早在守护小女一家,王爷大恩,小女没齿难忘。”
“不必客气。”
独孤珩轻咳一声,意味深沉的道,“我与贵府有诸多渊源,岂能坐视不管?”
诸多渊源……
果然,视线之中的少女眼睫微颤,显然心内有波动。
却在此时,门外有动静传来,又有人到了。
原来是白日里为他们断后的赵达一行。
知道阮家人挂心临安之事,独孤珩索性将赵达叫到了面前问话,“情况如何?”
赵达也正想同结拜兄弟一家分享实况,毫不掩饰语声中的兴奋,“那武王世子被主上射中左眼,伤势严重,武王府的人当时就乱了套,护送他回了王府,只听说武王震怒异常,又知道是阮明德送信叫他儿子出府,已经将临安阮家的人全都抓了起来,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话一出,阮青岚一家互视一眼,皆都露出大快人心的神色,芳若小丫头甚至忍不住拍手道,“这就叫恶有恶报,他们简直是活该!”
“对,恶有恶报。”明瑜也点头道。
“自作孽,不可活。”
阮青岚沉沉叹了口气,又转向独孤珩,“而今除过再度感谢王爷恩德,草民不知该说什么。”
赵达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他们不仁在先,你不必有什么负担。从今往后,咱们一道追随主上,在庆州照样能安居乐业,闯出一片天地。”
这话给阮家人提气不少,阮青岚赶忙点头。
他上回就发现了,庆州富庶,商家却并没有汴京多,行商竞争小,生意不会难做。
安若还有些放心不下的事,又问赵达,“那武王府可又派了人来?”
赵达豪气道,“他派他的,若能找到这,我把姓倒过来写。”
这话叫人甚有底气,独孤珩也出声安慰她道,“此地安全,可放心歇息。”
他声音醇厚,足叫人有安心的力量,安若便点头应了声是,不再瞎操心了。
此时将话说完,眼看天色不早,众人便各自去用饭歇息,待第二日一早,再继续上路。
也是直到此时,阮家人再度被镇北王严密的部署所折服。
——原来他一路安排了许多庄园商号及客栈,叫众人每到一地,总能有安全的地方安歇,任那武王府的人再怎么焦头烂额怒火攻心,竟然寻不到他们的任何踪迹。
眼看着,他们一路西行至荆楚,再北上去长安,千里路途,竟轻轻松松。
如此这般,又是历经近一个月的时间后,庆州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一个月中,天气已明显转凉,尤其越往北上,温差越明显。
一行人中,只有小娃儿阿皓最小,眼看着小家伙生下来有一半的时日都是在舟车劳顿中度过,大人们也都心疼他,尤其独孤珩,每每车行一段时间,就叫停下休息,以照顾小家伙。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叫周遭有了些湿意,秦氏给小家伙穿暖,抱着下了马车,芳若和明瑜也跟着下来伸展筋骨。
安若也批了披风落地,忍不住环顾四周景色。
咸阳北上,地貌又有不同,此处比中原要干旱些,远处的山峦起起伏伏,植物的绿色与黄土掺杂,平添几分苍凉。
她从未来过此处,还是头一次见到西北的景色,一时忍不住,看得出了神。
“喜欢么?”
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她惊的回头,看见了独孤珩。
时下已在封地内,所以他已除了先前的伪装,以真面目示人了。
也正因为如此,如此近距离相视,又叫她忍不住心间一顿,从前的那种畏惧,又生了出来。
“王爷。”
她垂首行礼,看上去有些拘束。
独孤珩又走近了一些,忽然叹道,“不必如此,我……喜欢从前的样子。”
他用了“我”,而非“孤”,用意已十分明显,而安若也明白他话中的“从前”,应是指表哥表妹相称的那些时日。
可她却依然低着头,只道,“王爷言重,从前小女无知,也是迫不得已,而今……自不敢放肆。”
是么?
独孤珩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说,她不是一直知道他的身份?
可终归没有拆穿,他只转而道,“这一路辛苦,眼看就要入城,今晚可以好好安歇。”
虽然对庆州一无所知,但想到一家人终于能有落脚之地,总是感觉踏实了许多,安若轻轻点头,应了声是。
又听他安慰,“城中诸事,我也会尽力安排好,不要忧心。”
安若轻轻抿唇,便又向他道了遍谢,“王爷对小女一家关怀备至,小女感激不尽。”
其实,她不是不明白他此番是为了什么,可她并不敢去想。
偏在这时,却听他咳了咳,忽然道,“我从前将心思放在封地之上,加之孝期未满,并未考虑男女之事。”
“但如今眼看年岁见长,已有了成家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来迟了一点QAQ,宝贝们节日愉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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