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响在耳边,低低拨弄人的耳尖。
安若心间颤了颤,方轻声应道,“什么?”
当下这样的情景,她只当他有什么要事要吩咐。
独孤珩垂目看她,却是问道,“晕船可好些了?”
安若微怔,又慌忙垂下眼睫,轻轻点头道,“好多了。”
这样的距离,他这样低沉的声音,总是叫她忍不住想起上辈子与他的床笫之事,她怕。
哪知他看穿了她的心事,再度压低声音问道,“你很怕我?”
安若心间一跳,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为何问她这样的问题?
难道是看出她知道他身份了?
可应该不会吧,她自认没有大疏漏,也没有露出过异样。
她只得硬着头皮摇了摇头,“没有啊。”
却又听见他轻轻一笑,“是吗,那为何总在躲我?连看都不敢看我?”
安若呼吸都要停滞了,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此刻,危险的地方似乎不止外头,这个狭小空间里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回答,“我没有刻意躲,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对,男女授受不亲。
她尽力明示,只希望他能懂她的意思,莫要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了。
而果然,独孤珩听罢顿了顿,半晌,终于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男女授受不亲?
呵,上一世半年多的床榻缠绵,与他曾那样亲密,如今却授受不亲了?
他胸间莫名生出了一团火,颇有些难耐。
然面前的少女却并不晓得这些,又是顿了顿后,轻轻摸索了下腰间,将一样物件呈给了他。
“这是表哥的药,我同芳若都已经好了,就物归原主吧。”
原来是他叫明瑜送去的晕船药。
独孤珩却没接,“我不晕船,你带在身上吧。”
他不晕船?
安若不禁有些疑惑,“表哥不晕船,怎么还随身带着药?”
他深沉的看她,“给你准备的。”
安若一愣,给她准备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晕船?
思绪忽的回到了上辈子,那时她养好了伤,独孤珩带她回京,走的也是水路。
大约汴京有急事,龙船每日都在赶路,然她伤才好身体虚乏,也晕起了船。
他就令龙船暂停,叫随行的军医紧急去配药,终于叫她舒服了些,这才一路撑到了汴京。
……
而现在,他又这样说。
安若一顿,竟忽然起了一个怀疑。
难道他……
哪知却在此时,又听见他轻咳了咳,解释道,“知道你们要同行,出发前就叫人多做了些准备。女子体弱,通常都会晕船吧。”
是这样吗?
安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合情合理,毕竟他急着要去江南,就怕夜长梦多,又有她们同行,考虑的也必定充足些,万一她们生病拖了后腿,可就不好了。
这样一来,她顿时又觉得方才的猜测有些天马行空。
也对,怎么可能呢?
历朝历代的宫廷中,嫔妃自戕都是死罪,上辈子的最后他那样生气,若再见到她,一定还要怪罪,怎么会如现如今这般如此对她呢?
她悄悄松了口气。
却又听他道,“我有一事相求。”
安若有些意外,“什么事?”
却见他也去摸索袖间,而后拿了样东西给她看,“我的扇套有些旧了,表妹可否帮我做个新的?”
语罢轻轻牵唇道,“我看表妹经常打丝络,做的很是好看。”
想他堂堂一方藩王,轻易不求人什么,今日这般请求,堪称破天荒了。
然安若却没应下。
男女之间,络子岂能可以随便送络子的?
此物象征什么,想必稍有阅历的人都会懂吧,他怎么又……
独孤珩也不急,垂目看了她一会儿,再度张口解释,“方才在集市上看了看,没有合适的。”语声里还透着些许无奈。
少女咬了咬唇,终于抬眼看了看他手中的物件。
扇套的底部果真已经开线,断的线头随意垂落,与精致的布料形成鲜明的对比。
安若明白,他的折扇必定是贵重之物,只叹他堂堂镇北王,有朝一日竟需要在小摊档上找寻扇套。
先前微微的恼意不知不觉间散了许多,她下意识摸了摸手里的药瓶,终于重又心软了下来。
遂点了点头道,“好,只是我手艺粗糙,希望表哥不要嫌弃。”
耳边隐约传来他轻轻一声笑,“怎么会?”
语声中满是心愿达成的欢喜。
安若咬了咬唇,又悄悄往后贴了贴。
不行,他的气息一阵阵拂过耳尖,她还是怕。
如此又是艰难等待一阵,耳听外头依旧没什么响动,她终于沉不住气了,又小声试着道,“他们应该走了吧。”
独孤珩虽是不太情愿,却也还是应道,“出去看看。”
安若忙点头说好,终于与他从缝隙里出来了。
街面上已经没了什么可疑身影,来时转了太多的弯,安若已经记不清路,只能紧跟着独孤珩。
自然,她内心也极为相信,他定能将自己领回去。
两人一路无话,走了一阵,忽然听见有人在唤姐姐,安若不由的惊喜起来,对独孤珩道,“是芳若她们。”
独孤珩嗯了一声,带她循着声音找去,果然见到了赵达芳若跟明瑜。
安若松了口气,芳若却奇怪道,“姐姐你们方才去哪里了?我怎么一转头就找不到你了?”
安若不想叫妹妹担心,咳了咳说,“没去哪,就随便看了看路边的摊档。”
“是吗?”
芳若有点怀疑,又去看了看独孤珩。
独孤珩点了点头,神色却比安若自然多了。
小丫头悄悄转了转眼珠,忽然有些开心,却并未再说什么,只是上前挽了姐姐的手说,“那我们快些回去吧,爹跟娘不知等急了没有。”
安若说好,众人便一道抬步往码头去了。
如此一番,回到船上时,时间已是不早。
阮青岚方才不在,待忙完才知道孩子们下了船,不免有些担心,但有独孤珩在,不好苛责子女,便只叫几人早些去睡了,紧接着便叫伙计们开了船。
远离了码头,河道渐渐昏暗下来,众人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秦氏一时睡不着,见夫君也还醒着,便忍不住道,“那日听说,这位李官人还未定亲……”
哪知还未等说出下文,却被夫君阻断了想法,“不要乱想,我们与人家门第悬殊,不可能的。”
秦氏愕然,“李官人不也是经商的吗?如何门第悬殊?”
阮青岚却不好多说,只道,“人家家大业大,非咱们可比,总之不要多想了,早些睡吧。”
秦氏愿望落空,不由的有些闷闷不乐。
正要合眼睡去,又听阮青岚道了一句,“明日要好好管管芳芳,不要叫她总是去烦扰客人,还有……”
他顿了顿,还是说道,“安安也该定亲了,还是少叫她同李官人一道。”
夫人的眼光的确不错,可那般天潢贵胄,岂是他一个商人可攀?
没可能的事,还是尽早杜绝的好。
秦氏叹了口气,带着满心的失望,终于睡了。
而此时二层的客舱中,赵达还在主上房中等候吩咐。
思及今夜的主上与阮家长女一道“消失”的事,他心间原本很替主上高兴,正思索要不要恭喜一下,却见主上发话道,“情况有变,叫岸上的人做好准备。”
赵达一愣,试探道,“主上的意思是?”
“高霁已经盯上了阮家。”
独孤珩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也怪他,百密一疏。
不过没关系,有些事,提前了结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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