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琬连忙掏出帕子将段容嫣的手缠上,以前觉得安绮云还算端庄大方,现在看来,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往日安绮云便在她面前,似是而非的将段容嫣描绘成一个,风吹就倒惯会装模作样的病秧子。
今日又处处针对,她江静琬怎么会看不出来,安绮云可不是像她说得那样爱护怜惜这个表妹。
安绮云见江静琬有些不悦的看着她,瞬间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为何段容嫣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写出这首诗,但今日的计划显然是不行了。
“抱歉容嫣妹妹,我只是太过喜欢这首诗,情急之下才划伤了你,我那里有上好的药膏,待会儿便让画眉送过去,保证不会留疤的。”
安绮云想将这件事揭过,她段容嫣却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小伤而已,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姐姐,咱们侯府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安怀远一听,惊讶道“表妹为何这样问。”
段容嫣搅了搅帕子,看着窗外开得正盛的花,有些怅然
“绿柳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海角有时穷,只有相思无尽处。”
段容嫣念完安绮云的诗,情绪有些低落“姐姐能做出这样的诗,定然心中有所思,有所愁,以至于夜不能寐,有感而发。”
“楼头残梦五更钟,无情不似多情苦,这两句我却是深有体会的,以往每当我念起亡故的双亲,念起从前在洛河城同爹娘一起的快乐日子。”
说到这里,段容嫣鼻腔发酸,两行热泪从眼眶滚落下来,犹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每当念起双亲,我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以至于将身体拖累成这个样子,所以姐姐若是有什么愁绪不妨说出来,以免忧伤成疾。”
看着段容嫣拿起帕子拭泪,浑身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悲伤与愁绪,众人总算是明白一直以来的维和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安绮云可是武安侯府嫡长女,权势、地位、亲情她一样不缺,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样的天之娇女,怎么可能写出如此哀伤断肠的诗句来。这首诗本应该由段容嫣这样父母双亡、寄人篱下,体弱多病又多愁善感的姑娘写出来的。
站在一边的红绫似乎想起什么,拍手惊诧道:
“难怪我一直觉得大小姐写的这诗十分耳熟,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这不就是上个月夫人忌日那天,我家姑娘哭了半宿写出来的吗?”
安绮云一听面色剧变,“放肆,这里哪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份?”
红绫见大小姐发怒,立刻跪下,“大小姐赎罪,奴婢一时心直口快,并不是有意说大小姐抄了我家姑娘的诗。”
安绮云面对众人惊讶鄙视的目光,她知道这事儿若是不解释清楚,她苦苦经营的名声算是完了。
“污蔑我抄袭,也要拿出证据来,若是空口白牙这么一说,我安绮云的名声岂不是全被你这个贱婢给毁了?”
红绫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大小姐明鉴,奴婢并没有说您抄袭,只是我家小姐确实写过这样的诗,若是您不信,我有证据!”
红绫话落,暖阁内气氛肃静,原以为只是作诗赏玩,哪里料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
段容嫣似乎没料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微微瞪着眼,看着红绫低叱道:
“什么证据不证据的,诗词就是表情达意的文字,若是姐姐同我有一样的心境,能做出差不多的诗来,自然很正常。”
这话看着替安绮云解围,实际上却是告诉众人,她确实写过这样的诗,而安绮云却写不出这样的诗!
这蕴涵深意的话彻底将安绮云激怒
“段容嫣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假惺惺,这诗我早就写过,我还想说是你听了我写的诗,回去之后才写了这么一首一模一样的,抄袭我的诗,竟然还想倒打一耙诬陷我?”
“姐姐!”段容嫣震惊的看着安绮云,“本是一府姐妹,纵然发觉姐姐写的诗同我写的极其相似,还以为是心有灵犀,缘分所致,并未声张出来,没想到姐姐竟然我此污蔑于我?”
说到这里,段容嫣突然呼吸急促起来,她扶着额头,身体微晃,红绫见了连忙站起来扶住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姑娘,你没事吧,你身体虚弱,可千万不能动气啊!”
安绮云见她这副模样连连冷笑,“真是装模作样,若是你有证据证明这诗是你先写的,我跟你道歉,若是没有证据,红绫敢诬陷我,我必然要命人将她杖毙!”
“你”,段容嫣捂住胸口,努力平复呼吸,她本就重病未愈,禁不起情绪的起落,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她咬了一口舌尖,事情还没说清楚,现在还不是晕的时候!
“这诗我是三月初九写的,那日母亲忌日,原诗稿还在,我可以拿来给众人瞧瞧!”
安绮云冷笑,“就算有诗稿,又如何能证明你是在三月初九那一天写的?”
段容嫣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似乎随时都要晕倒的模样,“那敢问姐姐是那一日写的诗?”
安绮云皱眉想了片刻,“当时有感而发,我怎么记得是那一日写的?”
段容嫣见她含糊不清,便看着江静琬,“静琬姐姐可记得这诗,姐姐是在那一天告诉你的?”
江静琬本不想掺合进这两姐妹的私事,但见段容嫣着实有些可怜,且对她印象不错,便道“我记得是在四月初七那天,绮云妹妹写了一封信给我,说她写了一首诗,让我评鉴。
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一则是因为这诗写得确实好,二则,是见这诗字里行间,满腹愁绪心事,以为绮云妹妹遭遇了什么事,所以格外留心。”
这话虽然听着没什么错,但其实已经是偏向段容嫣这边了。
红绫见姑娘额头冒着冷汗,便知道她此时说不出来话,立刻道“在四月初五那天,大小姐硬是拉着我家姑娘冒雨赏荷,以至于寒气入侵,当天回来之后就病倒了。
从初五到现在,整整十天,我家小姐缠绵病榻,从未出门,大小姐也从未来看望过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如何得知,大小姐写了什么诗?”
安绮云哑口无言,“花底离愁三月雨,这诗我在三月份就已经写了,说不定你家小姐在那时就已经得知了呢?”
红绫怒道“刚刚大小姐还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写的,如今却道是三月份就已经写了的,如此便罢了,大小姐三月份写的诗,却直到四月初七才寄给江小姐看,您不觉得有些牵强附会吗?”
段容嫣听红绫的一番辩驳,心中暗自赞赏,是个伶俐的丫头,果然明白了她的心思。这话一为辩驳,二来,也可以反映出安绮云的表里不一。
从她进花园开始,便不断听到有人说“这便是绮云姐姐常说的表妹么”,可见安绮云没少在众人面前提及她。
明面上是在夸奖她这个表妹,其实就是为了今天,诬陷她抄袭,众人对她的印象越好,就越接受不了这其中的落差。
事实上,安绮云的计划很成功,上一辈子段容嫣拖着病体赴宴,又写了跟安绮云一模一样的诗,又有江静琬作证,众人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是段容嫣抄袭。
她带着的秋竹不善辩解,段容嫣气急之下晕了过去,安绮云故意暗示众人她装晕。然后又让人将她送回揽月阁,在众人面前给“抄袭”的段容嫣一个台阶。
以至于安绮云便成为人们口中友爱姐妹,善良大度,文采斐然的上京第一才女,她前一世的丈夫也爱上了她,两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而段容嫣却因为这件事,留下心结,整日郁郁寡欢,汤药不断。而她视为精神支柱的表哥安怀远也爱上了娇俏可人的柳依依,段容嫣心灰意冷之下,最终还是含恨而终。
“我就是四月初七心情好了些,才想到将诗寄给静琬姐姐,这有何错?”
凭着安绮云如此无赖的性子,这事情再纠缠下去,对段容嫣她的名声也不好。
段容嫣虚弱道“姐姐若是这样说,容嫣别无可辨,我只能证明这首诗是容嫣在三月初九那天写的,姐姐若是不信,我可以拿出证据来!”
其实这事儿发展到这个地步,众人也都心知肚明,这诗肯定是段容嫣写的。
一则,这样的诗确实是她的风格,二则,安绮云面对红绫的诘问,一直在诡辩,根本拿不出证据反驳的证据,相比之下,红绫有理有据多了。
而且从对话的内容来看,这姐妹两个的关系,真是势同水火,但在更多人看来,这是安绮云单方面对段容嫣的欺压。
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表妹,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无论诗是谁写的,都是他们武安候府的丑闻!
安怀远叹了一口气,朝众人拱手道“小女儿家的一时意气之争,让各位见笑了,此事到此为止,今日宴会也就此散了吧!”
安绮云不服气,正准备让红绫拿出证据。
“绮云!”,安怀远拉住妹妹,“这事到此为止,不许再闹!”
安绮云知道再闹下去对她没好处,可就这么放过段容嫣那个贱人,她又实在不甘心!
上一辈子积淀的恩怨加上今日的怨气,安绮云脑子一热,上前狠狠的推了段容嫣一把,“你这个贱人,成日里惯会做这种狐媚样子勾引人,怎么不把你病死!”
安怀远看见她的动作连忙上前阻拦,但为时已晚。
段容嫣原本就是咬牙硬撑,被安绮云这么一推,若不是身后有人接着,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了。
但安绮云用的力气极大,段容嫣后背猛的撞上一个极硬的胸膛,胸口一阵激荡,哇的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