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用怀疑地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真的?”
“当然啦, ”褚意欢眨巴眨巴眼,眼底一片真诚, 无比肯定, “就是城主派我过来的!”
……
伴随一声怒吼,褚意欢被轰出了门,那大厨震天的吼声随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你休想坑我!!整个颍川城的人都知道,城主从来不近侍女的身,怎么可能派你来前来!?”
“啪”的一声,凶狠的关门声。
被扔在门外的褚意欢哑然,摸摸鼻尖, 没想到这颍川城主竟然如此清心寡欲,心中恶意地猜测, 莫不是他身上有不可告人之隐疾。
他抬手拍了拍门, 刻意软下了嗓子,舔着脸不耻下问, “你能再给我做……”
“一碗面”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被大厨斩钉截铁打断了,“城主曾吩咐过, 这牛骨面只有城主才吃得,其他人没门!!你这小丫头竟然还妄想吃城主才能吃的牛骨面,简直胆大包天!不仅如此,你还满嘴谎话,竟然敢骗我, 饿肚子去吧你!!!”
褚意欢无语。
呃,没想到,这城主竟然还是个吃独食的柳下惠。
而且……他莫名觉得这大厨很眼熟,像极了明城醉仙楼的大师傅。
嗯,这牛骨面的味道也像。
——这也太过巧合了吧,褚意欢无语望天,难不成这天下的大厨大抵都是一个模样??
*
颍川城馆肆内——
林千潇坐在桌子旁,用刻有温养法宝篆符的布巾,擦拭归葬。
动作一如往常,心神却不知早已飞往何处。
【有事外出,三日后归,勿念勿寻,安心养伤。】
思绪在最后四个字上慢慢滑过,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奢望——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自己?
这时,有人敲了下门,得到应允后,抬脚走了进来。
林千潇眼神都没有往门边看一下,只是重复做着手中的动作。
“御清长老,弟子有一事十分困惑,想要请教长老……”阮钰抱拳道。
“说。”
“……长老曾告知弟子们,是为了抓唐尧,才来到颍川城,”阮钰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但据我所知,唐尧早就死了,如何还会复活?即便复活,若是并未犯下血债,又为何非要抓住他不可?”
林千潇冷笑一声。
“这世间诡异的功法何其多,有人专以活人血肉为食,用来重塑肉身;有人将魂魄寄居在他人的身上,得以重生,这些以命换命的禁术,方法不一,千奇百怪,不足为奇。”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这些本该魂飞魄散之人,却借由阴诡之术留在人间,有违天道。邪祟之所以不为正道所容,就是因为他们所行之事,常人难以接受!若是人人都好似你一般,替他们找寻诸多借口,那且非人人皆可为了一己私欲将天地伦常破坏殆尽。”
“……弟子知错。”阮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千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抬头,一掀眼皮,也不知看向何处。
他何尝没有私心?
叹了口气,林千潇复又慎重道:“但这世间之事,并非非黑即白,孰是孰非,却要依靠你们自行判断……”
阮钰点点头,似有所悟。
*
亭台水榭,甚至回廊月色,都映在青松翠柏之中。
而褚意欢正以对于侍女而言,极其不雅观的姿势,蹲在一棵大树上,怀中抱着几盘不知从哪个屋子里顺出来的点心,囫囵吞枣。
他越想越气愤,口中进食的速度越发快起来,到嘴的鸭子都能长翅膀飞了——
都怪那个性格古怪的颍川城主。
身上的储物袋突然猛烈震颤起来。
褚意欢皱眉,将剩下的点心统统塞进嘴里,拍掉手上的渣滓,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看,只见原本安然呆在黑色琉璃球中双生蛇,拼命一般,疯狂磕着琉璃球,想要冲出来。
这双生蛇进入琉璃球后,还是第一次如此激动。
褚意欢下意识拧眉,凑近一看,那双生蛇以撞大墙的气势,哐哐哐,将蛇头生生撞出了个血洞。
这天地下,恐怕只有一个人,能令双生蛇如此激动。
这时,前方回廊拐角处,一个人影倏地闪过。
褚意欢立刻跟了上去,同时将自己周身的生气收敛一空,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片树叶,轻飘飘落在那人身后。
那人身形诡秘且甚是多疑,似有所感,频频回首,几个晃身间,走进了一处大殿内。
未免打草惊蛇,褚意欢并未立时跟进去,抱臂站在大殿门前,勾起嘴角,眼睛诡异地亮了起来。
哈,要逮住你了!
*
循着那黑影的踪迹找来,褚意欢来到一间空荡荡的屋内,四周黑漆漆的,他却察觉出一丝不妙的气息。
有人于不远处,眼神透过黑暗,准确无误地落在褚意欢身上,冷声道:“什么人?”
空气中飘来一阵异于寻常的气息,琉璃珠却安静了下来。
褚意欢隐在暗中地脸色变了变,中计了!
暗中有人拂袖而起,两壁镶嵌着用以照明的月珠子,突然亮了起来。
骤然光亮之下,褚意欢悄无声息收回调转的脚步,眯了眯眼,抬头看去。
从这个角度往上瞧,只见一人斜卧在躺椅之上,身上穿了一身看上去华贵无比的袍子。
此人容光极美,匆匆一瞥间,就得见这人长着一副世所罕见的好容貌。他的皮肤异常白皙,瞳孔颜色也很淡,颜色就像上好的琥珀一般,睫毛浓密而修长,眉梢的那颗小小红痣,赤红如雪。
脖颈间系着一条红色的细绳,过分白皙的肌肤,搭配鲜艳欲滴的鲜红,异常显眼,绳子的底端隐藏在衣襟当中,微微鼓起,也不知是挂着什么,珠宝,翡翠,亦或是其它奇珍异宝——
那人眼中杀机骤闪,淡淡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擅自闯入。”
思绪百转千回,好在他现在顶着陈府侍女的脸,褚意欢从容地站稳、行礼。
眼神不经意滑过那人左手边摆放的食盒,微微一动,多么似曾相识啊,与他在膳房看到的那个食盒一模一样,心下了然,这人必然是那位吃独食又身患隐疾的颍川城主。
——不过也难怪,长成那副姿容艳丽的模样,估计对凡夫俗子也硬、不起来。
褚意欢斟酌不到一秒钟,就给这位颍川城主跪下了,很是能屈能伸。
江宗遥半倚在榻上,神情淡淡的,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但是眼中的杀意丝毫没有减少。
“需要我再问一遍吗?”
“不需要。”褚意欢干脆利落、面不改色道,“……奴婢虽知城主乃是天人之姿,但仍旧春心萌动,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您,这才会慌不择路,一时鬼迷了心窍,来此处是为了……勾引您!”
江宗遥拇指轻轻地擦过食指指腹,似笑非笑,轻哼一声道:“……慌不择路?”此处遍地都是阵法,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其中,一个小小的侍女却能安然无恙,谁会相信?
褚意欢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却打定主意死赖到底,并且时刻密切注意这人的动作,一旦对方发难,便会立刻反击。
江宗遥却陡然愣住,脸色很是古怪。
他将手放在胸口处,手中拽紧红绳底部的黑色石头,暖暖热流自手中的石头传导而出,流向四肢百骸。
那石头上的光芒渐黯下去,眼看着就要浓缩成了一点微光,又猛地亮了起来。
江宗遥的心脏跟着重重一跳,这石头竟然亮了——是因为眼前这人?
褚意欢心中忍不住打鼓。
——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被他“深情款款”的表白打动了?
江宗遥抬了下手,屋内月珠子跟着一晃。
他赤足毫无顾忌地踩在地上,慢慢走了过来,直勾勾看着褚意欢,没有其余动作,只是眼神毫不避讳,死死盯着褚意欢。
世间男子,哪怕是色中饿鬼,也少有这样直勾勾看人的。
这眼神中的狂热实在不像不近女色的样子。
*
二十年前封岭——
封岭万千坟墓之中,褚意欢一身黑衣,在万座墓碑中央,端坐在最高山的墓碑之上,黑发随风飞舞,整个人就像是融入到了那个阴森漆黑的地方。
褚意欢手中把玩着着一根骨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眼眸回转中,一片漆黑,无一丝光芒。
江宗遥心脏骤然缩紧,仿佛被人猛地用手攥紧,就连缓缓呼吸都会痛得牵动肺腑。
江宗遥攥紧拳头,死死抵住胸口,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从这无尽的痛苦当中,得以喘息片刻。
即便是如此,他的目光仍然没有从那人身上移开。
江宗遥一步步向那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褚意欢终于再次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眸中仍然没有丝毫波澜。
——看向他的目光,与看一个死人相比,没什么不同。
江宗遥一身华贵的衣衫,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大半都是血迹,就连那张容颜无双的脸上都沾上了血迹。
江宗遥跨过无数个墓碑,逆光而来,终于来到他的面前。
他僵立地站在这人面前,脸色惨白,无数话语争先恐后涌到嗓子眼,却只是嗓音喑哑问道。
——你还记得我吗?
褚意欢目光自上而下如利刃般扫过,若是化为实质,只怕江宗遥此刻已经被活活削成了肉片。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这人的脸上,目光闪了闪,褚意欢似乎此时才想起眼前之人到底是谁,他抬手撑住下巴,手指抵在如血的印记上,轻轻敲打,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江宗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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