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瓷器的声音传来, 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
“今早漏屋里有两个人要造反”
青花老坛子“哦,今早落雨有两个人要吃早饭”
“京城内有五万兵马外面还有接应”
青花老坛子“京城内有五万病马要送到外面去。”
“一个是老人,白头发, 一个是兵部侍郎。”
青花老坛子“一个是老头, 一个是养病马的”
“他们还将漠北的布防图给出去了, 通敌卖国想将秦王按在漠北”
青花老坛子“他们还要把病马送到漠北,给敌国, 给秦王帮忙”
青花老坛子自己念念叨叨说道“那这是好事儿啊,给敌国送去了之后那不就传染他们的马吗他们没马怎么打仗呢这两个人连早饭都没吃就要去送马了,哎哟, 也不是好事儿,京城怎么有这么多病马啊”
宁姝刚才说洗耳恭听的坛子是哪一个不会是坛子周围都包裹着泥把耳朵给堵住了吧。
青花老坛子确定好自己听的内容, 这就开腔开始唱戏了“远处的瓷器你们听好了,如今有一件大好事儿就要发生了我这里是御花园的青花老坛子, 第一百二十四号。”
宁姝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道“我听见了。”
“哎这个瓷器姑娘说话挺好听的,那你到时候可别矜持地不敢喊, 老坛子我教你唱两嗓子戏”
宁姝冲身后跟着的宫人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后退些许,这才转头说道“我就是你们找的那个能听见瓷器说话的人,我此刻就站在你边上的廊道上。”
青花老坛子微微一愣, 随即说道“那你先把我捞出去吧, 周围都是泥,也不知道老坛子身上的画儿有没有花掉。”
宁姝“刚才不是有瓷让你传话吗”
青花老坛子耳朵聋,但并不代表他心里不清楚啊, 他说道“那你刚才就站在边上的嘛, 你能听不见老坛子我可是怕记错词儿, 重复了两遍有余呢你且听好了,京城里有五万匹病马,要送到漠北去害人。这些马可不能让京城老百姓碰着,不然说不准就是场大灾啊姑娘你没见过瘟疫吧”
宁姝“未曾。”
青花老坛子“这么巧,我也没见过。”
宁姝那你还问
青花老坛子又说“然后要让皇上重重的赏那两个送病马去漠北的人。他们不在意个人安危,为朝廷出力,皇上应该要好好地重重地赏”
宁姝我这就把你捞出来送到青叔面前,让他给你好好上上课。
宁姝也未在此处多做久留,只是吩咐宫人将这青花老坛子捞出来,自己则快步朝着紫宸殿的方向去了。
荀翊如今还在装病,宁姝这是知道的,但这是顶大的事儿,她还是应当快些告诉他。
宁姝在去的路上,却不知道京城今日有个爆炸性的消息晋国公败了,被一群寇匪给打败了。如今南侧户门洞开,又有藻灾,百姓动乱,而带来这个消息的则是一位举家逃难到京城的南方商贾。
京城甚少有这样阴郁的天气,是以许多百姓将这天气一并看成了国有大难的象征,一时人人自危。
原本还有些人想要趁这个机会去抢些粮食,谁知道大的粮铺早已经关门了,就剩下几家小的,还不够抢的,很快也就挂上了锁。
没了这些,逛集市的也不去了,出门劳作的也早早返家了,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好藏好,门窗掩盖,回家商量今后该如何办。
京城当中一片愁云惨淡,邹津坐着马车路过街道的时候看见这副模样甚至有些好笑,与一旁密谋之人说道“此次可算是抓住了荀翊的由头,定然能成事。”
那密谋之人戴了一顶棕色檐帽,宽大的边沿将他的大半张脸都盖住了,但却无法盖住脸上的疤痕。那疤痕沿着他的左额一路向下,硬生生的在脸上开阔疆土一般,愈发显得很绝孤戾。
他人至中年,面部养护很好,但却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被那刀伤划过,眼眶子里早已经没了内容,凹陷进去。好似原本是锦衣玉食过得日子,如今却只能得过且过。
又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纠缠不休的孤魂野鬼,只为在这人间做件复仇大事,无惜将天地所有人一起卷入深渊。
“荀翊,我全府上下的命,定要你来赔。”他语气平淡,但却能从其中听得阴戾之感。
“国舅爷。哦不,日后便是摄政王了。”邹津冲他拜了一拜“荀翊又算是什么呢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恰好手中握到了权柄,就想着要嗜主了。咱们这些年,什么事儿没一起趟过他还嫩着呢。”
那刀疤之人说道“且不能小看这荀翊。当年家姐原本将他交到旁人手中,就是想要摧残他死,可他竟然好端端的熬了过来。”
“那还不是靠的魏家撑腰”邹津说道“如今没了魏家没了秦王,他独木难支啊况且南部咱们又得了大胜,就连晋国公也不是对手。”
刀疤之人冷声一声,道“晋国公倒是条汉子,只是他不肯为我所用,那便只好送他一程。”
邹津早上和王俞说话的时候还一副爱答不理冷漠疏离的模样,如今在这刀疤之人面前却是毕恭毕敬,极尽溜须拍马只能“还是摄政王您想的周到,拿那晋国公世子为诱饵,果然晋国公方寸大乱。只是这晋国公世子竟然是个硬骨头,怎么也不肯哼一声,若不是切下他一臂给了晋国公,怕晋国公都不肯信,也不会退。”
“我也未曾想到,这晋国公世子竟然断指的时候连哼都不哼一声,可惜了。”刀疤之人点了点头,说道“再过不久,便送他们父子团聚,来世好好投胎,可要选对了边才是。”
刀疤之人略想了想,又问“今日宫内境况如何”
王俞原本在旁看着邹津这般阿谀奉承的模样十分不悦,被这么一问语气有些不好答道“宫里一切都顺当的,方才来的消息,皇上如今还在紫宸殿,宁妃在御花园不知道想了什么,命人将一个青花老坛子捞了上来。”
“荒唐。”刀疤之人冷声说道“荀翊若不是耽于男女之情,一开始就将这宁姝处置了,或许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晋国公若不是困于亲情,自然也不会将南方军势拱手相让。情之一字,若能当真摆脱了,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说罢,这刀疤之人端起一盏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哎哟我呸呸呸呸你别用我喝水”那斗彩葡萄纹瓷盏大叫道“你不是抱着给家人报仇的名声才混到今天的吗如今还说别人耽于感情依我看,你这就叫那什么来着,装逼哈哈哈哈这个词真的太好用了,是我上次从市集里学的,还是个叫灵云的斗彩瓷盏教我的呢。哎哟,说了别用我喝水,被你这样的人用过,我都觉得自己要得瘟疫了”
放下茶杯,刀疤之人又说“漠北的事情可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王俞说道“如今漠北军卒,连同秦王都被瓦哲部缠上了,他们有咱们的布防图,想要缠个秦王还是十分容易的。”
刀疤之人点了点头,说道“但这瓦哲部也不能让他们太猖狂了,不然收复山河总是难。”
“那是自然。”王俞说道“这已经想好了,到时咱们假意请瓦哲大军入驻之前承诺给他们的城厥,到时门一合,再放把火烧个三天三夜,就不信他们还有什么能活下来的。至于里面的百姓,到时就说是瓦哲部作恶走水,也都说不到咱们身上。”
马车路过一个犹在卖豆腐脑的摊子,那粗茶瓷碗听见了,大喊一声“逮此处马车里有歹人哇呀呀呀呀你可敢来我这里吃一百碗豆腐脑之后赐你一个脑满肠肥再被我砸死”
豆腐脑摊子边上的客栈檐旗是一整块烧好的瓷,他也跟着大喊“有什么故事,快说给我听我好将他编成书来说这些人干的坏事儿,让他们在瓷器里恶臭百年”
“百年怎么够”一处破旧瓷器铺子里的瓷器喊了出来“怎么也得千年、万年”
掌柜的正在门口洗东西,抬头看了眼天“这天是要下雨啊唉,最近生意都不好,怀念曾经人傻钱多的秦王。”
他身后破旧瓷器铺子里的瓷器们开始说话,中途有个瓷大声说道“咱们就用汝奉当时教咱们合唱的法子,我数一二三,女声先来。咱们一起把这事儿传出去,是哪辆马车,是什么人,当日那带汝奉走的女子能听见瓷器说话,咱们也不算没机会。”
“对既做世间瓷,便做世间事”一个瓷器附和道。
“宁做太平瓷,不做乱世人”另一个也说道。
“你这句话就不对了啊,现在是鼓舞气势的时候。”
“好了好了,各位准备了一二三走你”
宁姝走到紫宸殿前,突然转身看了一眼宫外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了京城里瓷器嘈杂却又整齐的说话声,好像是有什么想要倾诉有什么想要说明一般。
随即她又低头笑了笑,也可能罢。宫里的消息通过瓷器们这般传来了,那宫外兴许也有消息呢。自己先在这儿和皇上将宫内的事情说了,再去外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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