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路易斯的话打动了他们,但沙悟净和玉龙三太子都表示,想先送路易斯离开这猛兽遍地的白虎岭。
毕竟师徒一场,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唐三藏被猛兽当点心给啃了吧?
路易斯无奈,只能点头应允,死死捂住了自己的马甲。
白虎岭的路并不好走,好在猪八戒皮糙肉厚,扛着一把九齿钉耙在前面开道,即便如此,这一路还是惊险非常——白虎岭的妖魔们得到了白骨精的情报,没人敢来拦路劫道,但猛兽它不懂啊。
看到猪八戒一钉耙将一头斑斓猛虎远远驱走了,路易斯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不能吸食人血的情况下,猛兽的鲜血其实也是不错的血食。
只可惜,他现在的人设,是清修茹素的唐三藏,出家人怎么能茹毛饮血呢?
眼睁睁看着老虎仓皇逃开,路易斯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渴求的目光,慢慢闭上了眼睛。
“唉!师父,这一路山高水长,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妖魔鬼怪,我们几个不在您身边,师父您可别再这般心慈手软了。”
见“唐三藏”一脸不忍地闭上了眼睛,沙悟净忍不住叹息劝道。
路易斯:“……”
活了两百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形容他“心慈手软”。
真是善良可爱的东方人!
见他闭上眼睛不说话,沙悟净又重重叹息一声,他就知道,师父本来就是这般慈悲的性子,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屡次三番因为打杀妖怪的事情,和大师兄闹得不可开交。
没了孙悟空,猪八戒打头阵,这回他总算是切身体验到了孙悟空的不容易了:对付猛兽的时候,打轻了赶不走,用力过猛打伤了,又担心师父不高兴。
好容易远远看到一缕炊烟,猪八戒简直喜出望外——
“师父!师父你看前方似乎有户人家,不如我先替你去化个缘?”
路易斯也看到那一缕炊烟了,不过,他不同意让猪八戒一个人去:“天色已晚,索性一同去山民家中借宿一夜吧。”
闻惜秋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都宅在家里连野菜都不敢出去摘了,就这样,居然还能被唐僧师徒找到!
白骨精上辈子是挖了唐三藏他们家祖坟吗?
然而,人都已经上门了,假装听不见也不现实,闻惜秋不情不愿地示意阿季去开门。
是的,这几天他们宅在家里没事做,不但把洞府重新装修了一下,还从之前被他弄塌了的山坡那里拖了许多巨木回来,树干锯开了做家具,树枝休整一下,小的留下来晒干了做柴禾,大小合适的都被香婆婆整理成长短差不多的,拿来绑了一个结实的篱笆墙。
闻惜秋对此非常满意,还特意叮嘱香婆,抽空去林子里挖了些肥沃的黑土回来,填在篱笆墙根下,等入秋了,撒些豆种下去,扁豆和豆角的藤蔓可以装饰篱笆,豆角还能吃,一举两得。
“师父,你看这户人家篱笆扎得多结实,一看就是殷实人家,咱们今晚的斋饭有着落了!”猪八戒不愧是曾经在高老庄做过赘婿的,一眼就看出来白骨洞如今的主人是个会过日子的。
会过日子好啊,说明家里肯定有不少存粮,他终于可以吃一顿饱饭了。
正想着呢,篱笆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颜若朝霞、明媚鲜妍的娇俏少女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客人从何处来?为何敲我家门?”
猪八戒呆住了。
这、这荒郊野岭的,怎的会有如此美若天仙的小娘子?
不是他老猪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这位小娘子,可是比他们家翠兰美貌不止千倍!
沙悟净和小白龙却警惕了起来,他们虽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但毕竟见多识广,这荒郊野岭的,如果出现一个粗布衣衫的农家女,还情有可原,可眼前这个少女,身上所穿的绫罗裙衫,头上精致的金珠发钗,明显就不是山民的女儿家该有的装扮。
不会又是个精怪所化吧?
师徒四人中,唯独唐三藏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没有想到东方居然也有骷髅鬼,不过看这皮相,一点也不凶,这样弱的骷髅鬼,简直连给他们高贵的血族当战士都不够格。
阿季没想到自己刻意装出来的柔弱皮相被人给嫌弃了,记着自家娘娘的指示,阿季打定了主意要把这几个“不好惹”的和尚挡在门外——
“几位大师傅若是饿了渴了,那边大树底下还有个棚子可以歇脚,请几位稍待片刻,小女子这就去取些饭食。只是家中女眷不便,实在不好请几位大师傅进屋。”
阿季摆明了不欢迎几个陌生男子进家门,脸皮厚如猪八戒,也不好意思说非要进去了。
好在洞府装修好之后,闻惜秋想到以后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坐在门口看看风景喝喝茶,原先暂住的那个草棚子也没拆,休整一番,将简陋的屋顶重新修缮了一下,三面用竹子绑起来做了围合,中间还做了个小火炕可以烹茶煲汤,即便是冬日里坐在里面,围炉赏雪也不会很冷。
唐三藏师徒坐下没多久,阿季便和香婆婆捧着两个竹篮出来了。
这浅口的竹篮编织的非常精致,以搭扣分成上下两层,打开来,上面是四个茶杯一个茶壶,下面却只有十几块大小不等的煮葛根。另一个竹篮里,上层是一碟煮豆子,一碟辛香果腌制的山野菜,下层是四碗碧莹莹的凉粉。
“几位大师傅,山居简陋,家中也无甚存粮了,这凉粉是我家娘……不是,我家婆婆亲手做的,几位大师傅不要嫌弃。”
连麦饭都没有,猪八戒看了看那几个小菜,扁了扁嘴,对着阿季那张脸,却是半点不满都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悻悻地端起一碗凉粉吃了起来。
没想到这凉粉看着平平无奇,竟然意外的好吃。
这是闻惜秋偶然在阿季拖回来的大树上发现的凉粉果子做出来的。
这凉粉果学名薜荔,果实状若未成熟的小梨子,藤蔓攀援在高大的树木上,闻惜秋小的时候家里没钱买零嘴,家里大人就会去山里摘这种凉粉果回来,去掉果核,将果肉剥出来,再煮一大锅滚水,把剥好的果肉放进去煮沸,一边煮一边搅拌,等到果肉完全变成果冻状的凝胶,静置一个小时,舀出来就可以吃了。
吃的时候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调味道,可以加白糖和切块的水果,做甜味的;也可以加油泼辣子和炒香的豌豆,做咸味的,他们调料有限,闻惜秋就用辛香果腌制的山野菜,做了酸辣口味的,味道竟然意外的不错,还挺开胃的。
最起码,猪八戒吃了一碗凉粉之后,就感觉自己更饿了。
他想吃肉。
但是,看了看旁边端坐的唐三藏,猪八戒扁了扁嘴,有师父在,谁也别想当着他老人家的面杀生吃肉。
唉!等送师父出了白虎岭,他还是早些回高老庄去吧。
路易斯端着盛放凉粉的木碗,捏着竹木削制的长柄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酸辣味的土制凉粉,内心的惊骇,却如巨浪滔天……
这、这透明状的东方食材,竟然能压制住他血液内对血食的渴望!
天知道!每天和白龙马、猪八戒这样的顶级血食同行,他要扛住多大的诱惑,才能忍住没有一口咬断白龙马的颈动脉……而现在,半碗凉粉下肚,一路上血液里沸腾的焦灼,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东方食材啊?
吃完凉粉,师徒几人对着另一个篮子里树根状的煮葛根,集体陷入了沉默——
这玩意儿看着就跟树根一样,能吃吗?
“几位大师傅有所不知,这山中清苦,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几个山外来的,买不到黍麦,实在没法子,只能去山里挖些葛根来,这葛根煮熟了,剥掉外面这层皮,吃起来啊回味甘甜,只是吃完之后,要将咬碎的残渣吐出来,麻烦是麻烦了些,总归是饿不死。”香婆见他们似乎不敢吃葛根,又跑出来给他们加了一碗凉粉,便要将葛根收回去。
“婆婆且慢,这葛根……贫僧想尝尝。”路易斯一把按住了竹篮。
他活了两百岁,还从没啃过树根,但是,一想到方才那凉粉的神奇作用,路易斯现在丝毫不敢小看眼前这粗糙无比的树根了。
万一又是一种可以让他们血族克制住血脉狂化的良药呢?
是的!此时此刻,路易斯已经坚信,命运让他来到这个神奇的地方,一定是让他发现这种可以帮助血族抑制住血脉沸腾狂化的东方神药的!
路易斯从不后悔追随伟大的德古拉伯爵,也从不曾后悔成为永生不死的血族,血族是那样的高贵、美丽、强大,如果一定非要说出一个缺点的话,那大概就是血脉中那克制不住的、对鲜血的渴望吧,渴望到经常失去人类该有的理智。
而现在,认真端详着指尖拈住的一截粗糙的、还带着灶火余温的树根,路易斯努力想记住这树根的模样,然而,这树根又似乎和其他树根毫无区别,这让他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要是能看到这树根被挖出来之前的模样就好了。
不过,听到香婆说这树根居然是拿来吃的,路易斯慢慢撕开外面一层树皮状的表皮,凑上去啃了一口,唔,果然是带着一股土腥味,好像啃了一嘴泥巴。
不过,忍着这股味道咀嚼了片刻,葛根里丰富的淀粉慢慢渗透出来,果然回味甘甜,而且这葛根似乎也同方才那神奇的凉粉一样,对他们血族有着神奇的宁神静气的作用。
那种感觉,就像是先在一堆即将时空的火焰上倒了一大盆水,再盖上一层沙土,方才还嚣张无比的火焰,噗嗤一声,灭了。
成为吸血鬼已经两百年了,路易斯鬼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平静。
是真的平静。
他甚至有点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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