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峙了会儿。
谢凛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眉宇间藏着一丝慵懒, 看她, 压低声音问, “我算你哪门子表叔?嗯?”
这儿较偏僻, 又是午休时辰, 没想到会被人碰上,而且还被谢凛碰上, 她也太倒霉了吧。卿九思轻抿了下唇,抱着兔子的双手稍稍收紧, 眸子微垂,音色清透, 带着一股认真劲说, “翁阳大长公主说我得叫她一声外曾祖母,算算, 我确实应该叫你一声表叔啊。”
“卿卿年纪小,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表叔若是有兴趣,不妨回去询问外曾祖母。”话落, 她抬眸看着他,眼底蕴着浓郁的笑意, 仔细听, 还带着一丝小小的讨好。
谢凛皱了下眉,轻声呢喃,“卿卿?”
“嗯。”卿九思重重点头, 眸似星辰,粲然一笑,“家里人都这样叫我,表叔往后也可以唤我卿卿。”
“嘴这么甜?”谢凛挑了下眉,狭长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揶揄,轻笑着问,“又想让我帮你善后?”
又?
捕捉到这个字眼的卿九思微微一愣,什么叫又?
至于善后,她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不过遇上谢凛这人,还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插手这事,若是插手,是帮她还是帮泰宁公主也说不准。
卿九思眉眼一弯,甜甜的笑着,顺势答:“那卿卿就先谢过表叔了。”
面前的小姑娘身着墨绿折枝锦裙,眉眼浅淡细致,皮肤白皙,在一旁葱葱郁郁的衬托下,更显清新脱俗,这么一看,前阵子身上的稚嫩早已不见踪影。此刻笑容可掬,眼眸清澈透亮,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说要帮你了吗?”谢凛存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卿九思给兔子顺毛的动作一顿,蓦地眸子里蕴起水雾,放软了声音,“表叔你看,这只小兔子多可怜呀。”
“她腿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伤口都还没来得及处理,也不知怎么伤的,我想着,这森林里豺狼虎豹那么多,小兔子得多坚强才能活下来啊,太不容易了,我看到它的时候泰宁公主正带人捉它,说是要把它活剥了煮来吃,它走投无路,四处逃窜,我实在是不忍心,便上前劝慰泰宁公主,泰宁公主不听就算了,还说我来得正好,要把我跟小兔子一起活剥了,可不就是觉得我跟小兔子么什么区别吗……”
“表叔,我把这只可爱的小兔子送给你好不好,她很听话的,还会逗你开心。”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番,眸似秋水的看着他。
她把自己比喻成了小兔子。
“小兔子?”闻言,谢凛唇角的弧度抑制不住的扩大,低头看了眼她怀里耸着脑袋的兔子,这说法倒是有趣。
卿九思眼里波光流转,重重点头。
“咬人的小兔子?”片刻,谢凛不由笑了下,问。她跟小兔子可不一样,看着虽乖巧,但也仅限于表面。
卿九思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轻声说:“她只咬坏人的,表叔你看,她在我怀里多乖,这小眼神太可怜了,肯定是怕我不要她……”
“行了。”看着她小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谢凛伸手揉了下眉心,直接打断,“你先带她回去。”
“表叔真好,好人会有好报的。”话落,卿九思接着说:“那我把小兔子治好了就给表叔送过去。”
谢凛“嗯”了下。他在这有其它事,可不是闲逛。
卿九思走了。
走远了。
春枝忧心的问:“郡主,泰宁公主肯定会去跟皇上告状,那到时候我们?”毕竟泰宁公主是皇上的女儿,听说那液体是毁容的,要是泰宁公主的脸真被毁了的话,皇上肯定会追究其责任,郡主到时候怎么办啊。
不过方才那一幕看着真是舒心,以往都是泰宁公主欺负郡主,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郡主今儿个终于硬气了一回。
“别担心。”卿九思给小兔子顺毛的动作越发温柔,气定神闲的说:“都督大人已经答应帮我们了。”
春枝错愕,“都督大人答应了吗?”她好像没听到,只听到两人在说小兔子有多可怜什么的。
卿九思“嗯”了下。
而后春枝看了眼秋雨,秋雨摇头,表示她也没听到,两人一脸懵。不过郡主说答应了就答应了吧。
主仆三人回了帐篷。
小兔子受伤这种事情,不可能去请太医,卿九思便让春枝去询问下药童,兔子的伤口要怎么处理,紧接着几人齐心把小兔子的伤口给处理好了,她越看越喜欢,正拿着小菜叶逗弄着喂它。
不知过了多久,安宁公主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卿九思连忙给她递了杯水,不解的问:“你干嘛跑这么急啊,快坐下来,吃口水歇歇。”
安宁接过水猛地全喝了,拍了几下胸口后才坐下来,缓缓后笑着说:“九思,我要给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呀?”卿九思好笑道:“看你这么兴奋。”
“泰宁毁容了。半边脸不知道怎么弄的,狰狞又恶心,反正很吓人,太医看了后直接说治不好。”
“怎么回事?”顿了下,卿九思假装不知道,哑声问。
安宁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摇头说:“听说是午休的时候自个乱窜,被怪物给咬了,醒过来也不能说话了,看了她的脸之后就疯了,对着父皇、母妃、莞婕妤、还有太医不停的砸东西。”
“父皇被气得不行,直接说不管她了。泰宁活该,明明知道这不是宫里,还跑去森林里干什么,不知道有危险吗。自作孽不可活,泰宁以前老是仗着身份欺负人,不止欺负你,伴读也老被欺负,还想方设法的折磨宫女,你别看她年纪小,恶毒得很。这下好了,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所以我一点都不同情她。”
卿九思抿了口茶,心里不由感叹,谢凛不愧是谢凛,这事处理得太完美了。
片刻,安宁狐疑的问:“你不开心吗?”
“泰宁和惠宁以前对你和卿远特别过分,就我知道的都不少,我还以为你知道泰宁的事后会很开心呢。”说着说着她想到什么,挽上卿九思的手臂摇了摇,嗔道:“九思,你不会生气我以前没帮你吧?”
“怎么会。”卿九思抬头回。
“那就好那就好。”安宁被一旁的兔子给吸引了,“咦,你这里怎么会有兔子啊?”
“她受伤了,刚好跑到我这儿来,我就把她带进来了。”卿九思想了想说。
安宁伸手摸了摸兔子,“她好乖啊。”
“你轻一点,她腿上有伤呢。”
“嗯,我看到的。”
-
另一边,长宁公主得知泰宁的事情后大发雷霆,直骂道:“真是蠢货,没收拾得了卿九思就算了,还把自个搭进去了……”
“梅香她们回来了吗?”发泄了一通,长宁公主沉声问。
宫女小心翼翼的说:“回公主,梅香她们回是回来了,不过都说不出来话了。”
闻言,长宁公主蹙眉,“怎么回事?”
“奴婢怀疑有人暗中帮助望安郡主。”宫女低声说。
这个可能确实很大,卿九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派了好几个宫女过去帮泰宁,都没收拾得了卿九思,肯定是有人在帮她。
那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帮卿九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以后想收拾卿九思就难了,这事必须得告诉母后和皇兄。长宁公主想。
*
卿九思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兔子去找太后,看到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心情肯定会好很多。
太后虽然没跟着去狩猎,但发生了什么事都一清二楚,拉着卿九思坐下来问:“哀家听说你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马长得健硕又野蛮,你这身子那经得起折腾,早知道哀家就不让你跟着去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臣女这不没事么,娘娘别担心。”卿九思笑着抚慰道。
太后佯装责怪道:“等有事了还得了啊?”
“臣女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卿九思眼里蕴满了笑意,撒娇道。
太后脸上带笑,若有所思的说:“你啊,倒是比以前活泼了几分,这样好,小姑娘就是要这样。”
“这天也越来越热了,哀家寻思着过几日去承德小住一段日子,你可要随哀家一道?”
卿九思毫不犹豫点头。每年这个时候太后都会去承德小住一段日子,虽说是小住,但一般都是两月余,有时甚至更久。往些年她都不愿跟着去,一是去了很长时间都见不着太子,二是卿远还在宫中,她不放心。
如今想法不同了,她想好好陪陪太后。太后算得上是这世间唯一一个真心为她好的人,当然了,也夹杂着一点私心,两者并不矛盾。
见状,太后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这些日子卿九思的亲昵让她很受用。人到了一定年纪,多少是害怕孤独的。
她柔声问:“今年怎么改变主意了?”
卿九思笑得眼睛弯弯,“臣女就想跟着太后娘娘,娘娘去哪,臣女就去。娘娘不会嫌臣女麻烦吧?”
“你这丫头啊,哀家疼你都来不及。到时候多带些衣裳,那边夜里凉人。阿远那边你也别担心,哀家会安排好。”太后说。
“嗯,太后娘娘真好。”卿九思尽量用女儿姿态的话语去拉近两人的关系。上一世,她就知道太后喜欢她,看在她父亲战死的份上,由于她没有好好把握住机会,太后虽也护着她,说到底两人并没有很亲昵。
“对了太后娘娘,这是我在外头带回来的兔子,当时受伤了,我就把她带回去包扎,回宫的时候舍不得就顺便带回来了。”
“这兔子倒是挺乖。”
“……”
一时融洽,一老一小逗着兔子,闲话家常。宫人们在一旁看着也舒心,卿九思同太后用了午膳才徐徐回了望安居。
人一走,太后脸上的笑意不减,“桂香,你看望安这些日子是不是变了?”桂香是桂嬷嬷的乳名。
桂嬷嬷回:“如今郡主长大了,自然会变。老奴看啊,郡主这些日子懂事了不少,说话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光,举止大方,对着小公子也越来越有长姐的风范了,如此看来,娘娘也不必忧心了。”
太后默了会儿,把心里话说出来,“如何能不忧心,望安不知,你还不知吗?太子不是望安的良配,抵不住她喜欢。哀家是希望她嫁个普普通通的人,一生顺遂。这宫里头啊,看似繁荣,也只剩繁荣了。”
“娘娘别想多了,人各有命。老奴看郡主是个清明的人,说不定往后还有变数呢?”
“但愿吧。”
“娘娘累着了吧,上榻歇会儿。”
“嗯。”
*
坤宁宫。
皇后看着一脸严肃的长宁公主,将宫人都遣散下去,边玩着手腕的翡翠,边问,“说吧,你有什么事?”
“母后,你听说泰宁的事了吧?”
皇后“嗯”了声,反问:“怎么了?”
作为六宫之主,她肯定听说了,出去一趟回来的泰宁不仅脸毁了,人也精神失常了,看来莞婕妤是彻底失宠了。莞婕妤是沈贵妃的人,只要沈贵妃那边出事了,她就高兴。
长宁公主:“泰宁那事十有八.九跟卿九思有关系。”
“跟她有什么关系?”
“母后,我说了你不准生气。”顿了顿,长宁公主咽了咽口水说。虽然她知道皇兄和母后都不喜卿九思,但母后不允许她去欺负卿九思,当然了,她也不屑,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要不是徐承昀,她根本不把卿九思放在眼里。
皇后似乎嗅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抬头看着脸色有些异常的长宁,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最了解不过了。
长宁性子冷傲,一般人不放在眼里,也不屑与其它公主及贵女玩。她理解,长宁是皇帝唯一嫡出的女儿,太子的嫡妹,身份之尊贵,哪怕是张扬一辈子,冷傲一辈子又怎么样,长宁有这个资格。
她脸上的神色永远是自信且散发着光芒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不安。
皇后重了重音色,问:“你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长宁公主放低了声音,说:“就是我借了泰宁的手去收拾卿九思,没想到泰宁就变成这样了。卿九思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我猜想,她背后肯定有人。”
闻言,皇后蹙眉,又问:“无缘无故你去招惹卿九思做什么?”
“徐承昀喜欢卿九思。”说到这,长宁像吃了苍蝇般难受。她实在搞不懂,她哪里不如卿九思了?
卿九思到底哪里好了,就这样入了徐承昀的眼。
皇后错愕,“你在说什么?”
长宁去年已及笄,爱慕之人是徐承昀她也知道,再者,徐承昀不管是本人的前途还是家族都配得上长宁,若这亲事成了,对太子的帮助极其大,她乐见其成。
皇后不信,也不敢相信,“你说什么玩笑话?徐承昀怎么会看得上卿九思,他们认不认识都不一定。卿九思常年在宫中,他们怎么会认识?”
“真的。”长宁公主闷闷不乐的说:“卿九思坠马的时候我看徐承昀可紧张了,边上的公子哥都知道卿九思是皇兄的未婚妻,不敢上前,就他不管不顾上前救卿九思,都不顾被马踢的危险,之后又急匆匆给卿九思送药膏过去。而且我亲口问他了,他说他不会娶我,他有心悦的女子了。”
“他不心悦卿九思又何必做到那份上。”长宁公主说着说着眼睛就酸酸的难受。她始终接受不了徐承昀根本没想过要娶她这个事实,再或是接受不了败在了卿九思身上。
隔了会儿,皇后看向长宁公主,再度问:“属实?”
长宁眉宇间蕴着一抹愁绪,点头。
皇后还是想不通徐承昀和卿九思怎么会认识?依旧带着一丝不相信,看着女儿一脸难受的样子,长宁不可能骗她也没理由骗她,安慰道:“放心,母后定让你得偿如愿,区区一个徐承昀罢了,不值得你伤心。”
看来卿九思是留不得了。每一年太后都要去承德避暑,看这天也快了,到时候收拾卿九思也方便些。
长宁笑意重新回到脸上,“母后真好。”
隔了会儿,皇后沉声叮嘱道:“卿九思那边不可轻举妄动,莫脏了你的手,牢牢记住。我自有安排。”
长宁公主甜腻腻的说:“放心吧母后。”
*
一晃又过了几日,太阳总是高挂在半空中,发出刺眼的光芒,御花园的花儿也承受不住低下了头。
卿九思刚午睡起来正倚在窗前思考人生,虽说这个天热起来了,但她反而得了风寒,吃了药鼻子还有点堵。
不一会儿,秋雨过来说:“郡主,安宁公主过来找你了。”
她转身就看到人进来了,忙迎上去,笑着招呼,“安宁。”
“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安宁忧心的问。
“好得差不多了。”卿九思应。
“你也是,这个天也能染上风寒。”话落,安宁才想起过来的目的,忙问:“我听说后日你要跟着皇祖母要去承德了,真的吗?”
卿九思点头:“是啊。”
安宁撅了下嘴,说:“我看你前些年都没跟着去,今年怎么想去了?”
卿九思默了会儿,低声说:“我还没去过承德呢,正好去看看。你要去吗?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安宁眉头一蹙,拒绝都来不及,“算了,看着皇祖母那张脸我都紧张,别说要去跟她一起住那么久了。”
卿九思笑了笑,说,“有这么夸张吗?太后娘娘挺好的,就是偶尔看着严肃了点,平日里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人也和善。”
“那是对你,反正打死我我都不去。”安宁笃定的说。说完了后眼巴巴看着卿九思,说:“九思,你能不能不去嘛?你走了我就不好玩了,我去找谁啊?”
卿九思打趣道:“找谢凛啊。”
“我倒是想去找他,可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谢凛好久没进宫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安宁说完还叹了口气。
卿九思忽地想到什么,故作神秘的问:“你想知道谢凛在哪?在干什么吗?”
“这不是废话吗。”安宁白了卿九思一眼,她做梦都想知道好吗,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谢凛,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下。
“那你去讨好翁阳大长公主啊,时不时去谢府住一段时间。”卿九思思来想去,觉得这真的是个极好的主意。
安宁一愣,而后摇头说:“大长公主啊,我不行,她比皇祖母还吓人。”
卿九思:“没有吧?”
安宁:“有,真的有。”
就在这时,卿远下学过来了,看到安宁有一点局促,亮晶晶的眸子瞬间带着一丝怯意,卿九思过去牵着他的手,柔声说:“阿远,这是安宁公主,她人很好的。”
“卿远见过安宁公主。”卿远驻步,一本正经的作揖。
见状,安宁没忍住笑了,说:“九思,你阿弟好可爱啊。”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看卿远,穿着藏青色的袍子,也不矮,脸上还有点肉,就是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般。
卿九思歉意的解释道,“阿远胆子有点小,怕生。”
卿远抿着唇不说话,其实他什么都懂,宫里头这些个公主都没有善意,他漆黑的眸子紧紧锁住安宁。
安宁看着比他矮的卿远,越看越觉得好笑,他干嘛这样看着她,若是先前是受惊的小鹿,那现在就是有点凶的小狗,满满都是警惕,却没有一丝震慑力。
“阿远弟弟,叫一声安宁姐姐啊。”她一时兴起,话语里带着几分戏谑。
闻言,卿远的嘴巴抿得更紧了,没打算叫。
卿九思无奈一笑,“安宁,阿远胆子小,你可别欺负他。”
安宁切了一声说:“我哪有欺负他呀,我是护着他。”紧接着又对卿远说:“你叫我一声安宁姐姐,以后我护着你怎么样?”
“叫啊。”他越不叫,安宁就越想听。
卿九思无奈的看着这幕。安宁本就是个半大的小孩,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她低头看卿远,“阿远,安宁比你大,应当叫一声阿姐。”
卿远不想叫。
最后迫于压力慢吞吞叫了一声,“安宁姐姐。”
安宁如愿了,笑得跟朵花似的,应了一声:“乖。”
卿远难为情的偏过头去。
卿九思给安宁使眼色,言下之意适可而止啊。
几人坐下来,卿远本就是抽空过来有事,开门见山的问:“阿姐,你真的要随太后娘娘去承德吗?”
“对呀。”卿九思轻声说:“阿远在宫里头要听夫子的话,好好学习,知道吗?”
“可我不想你去。”沉默了好一会儿,卿远别扭的说,声音很小很小。
见状,安宁笑着插话,“九思,要不你就别去了,你看嘛,你阿弟也不想你去。”
卿九思低头轻声细语的说:“阿远,你为什么不想阿姐去承德啊?”
卿远不说话。
边上的安宁说:“阿远弟弟,你该不会是怕吧?”
卿远:“才没有。”
“就算怕也没什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阿姐走了,还有我呢,保证谁都不敢欺负你。你别怕。”
“……”
安宁逗着逗着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了,卿九思一脸无奈的看着这幕。
*
七月初,卿九思还是跟着太后去了承德山庄。去之前还正儿八经的嘱咐了安宁,让她帮忙看顾一下阿远。
安宁爽快的应了。
卿九思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些日子在她的熏陶下,卿远比起以前大方多了,他毕竟是个男孩子,算算不小了,明年都十岁了,总是要放手让他自己经历一些事情的。
马车里,太后见卿九思像是有心事的样子,问:“可是在想你阿弟?”
卿九思点了下头,“可能我刚走阿远会不太习惯。”
过了会儿,太后问:“阿远明年十岁了吧。”
卿九思“嗯”了下。
“也不小了。阿远是男孩子,若是望他以后成为像你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应该早点锻炼他,让他独立起来。”
“臣女谢太后娘娘指点。”
“……”
承德离京城不算远,也就两天一夜的路程。承德山庄很大,风景很好,扑面而来的风都像是能吹走忧愁似的。
卿九思住进了摘星楼。秋雨性子活泼,转来转去看了个遍,兴高采烈的说:“郡主,这地方可真大啊,后头还可以出去,出去就是凉亭,湖泊,风景太好了。”
“以前没来可真是亏大了。怪不得太后娘娘每年都会过来住一段时间,奴婢觉得这儿比皇宫好多了。”
“秋雨!”春枝微微提高音量,打断,“慎言。”
秋雨看了眼脸上依旧含笑的卿九思,才微微放心,又朝春枝吐了吐舌。
过了会儿,卿九思四处看看,收回目光,轻笑着:“来这儿你们也不必太拘谨,不过平日里言行举止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别落了口舌。”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身体难免疲乏,她很早就入睡了。
在承德山庄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基本上都是跟太后待在一块,山庄里面有个佛堂,太后年纪大了,常常在里面一待能待大半天,卿九思也陪着,无一丝怨言的陪着。
一连好多天,这点倒是让太后对卿九思刮目相看,也越发喜欢了,这等鲜嫩年纪的女孩子能这般沉得住气,着实找不出几个来。
如桂嬷嬷所言,真长大了。
太后很是欣慰。
是夜,风刮得比以往大,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了,卿九思本上了床,又怕夜里着凉,便吩咐春枝再去拿床被褥来。
这些日子她没让春枝和秋雨守夜,承德山庄安全得很,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卿九思睡得迷迷糊糊,忽地觉得有人正盯着她,全身是血,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猛地惊醒了。
床榻前确实有个黑衣人,手臂受伤了,血一直缓慢的往下滴。卿九思吓坏了,下意识尖叫时已被捂住嘴巴。
“是我,别叫。”谢凛声音嘶哑,话说完后索性坐在地上,背靠床沿。
卿九思错愕,震惊,不可置信。
是谢凛!
她翻了个身下床,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受伤且伤得很重很重的手臂六神无主,“都督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伤得这般严重,我、我去叫太医……”说着她就起身。
谢凛将人拉住,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哑声说:“拿布,药粉包扎即可,快去。”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春枝的声音:“郡主,你醒了吗?”
卿九思看了眼谢凛,稍稍冷静了些,提高音量应,“无事,别进来,我起来吃水,你们接着睡。”
说完了连忙去找谢凛要的东西拿过去。谢凛脸色苍白,平日里张扬又慵懒的样子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瞥了眼身着里衣,一副受了惊吓的卿九思,道:“帮我。”
卿九思没帮人包扎过伤口,但这时候也只有她了,总不能不管,这个天热,要是不及时处理,伤口怕是会严重,甚至溃烂。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试着包扎,好一会儿,眼见差不多了,她真的尽力了,卿九思擦了额间渗出的细汗,看着谢凛,“这样可以吗?”
“你是不是很难受啊?”见他眼睛磕着,似乎很疲倦的样子。卿九思不知道他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要不然我还是去请太医过来看看吧,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命重要。她刚提谢凛包扎的时候都被那伤吓到了,皮开肉绽,不知道是不是中了箭伤,被他蛮力拔.出来的。
半晌,谢凛徐徐睁眼,沉声说:“别告诉任何人,让我歇会儿。”
默了会儿,卿九思说:“那你上床睡吧。”说着就站起来把他挪上床,这么大个块头,她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谢凛倒是睡了。
她呢?
卿九思找了个斗篷出来披在身上,夜里最凉人,而后又找了个杌子坐着床榻边盯着,她怎么办啊,不会就这样坐一夜吧。
卿九思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她想到谢凛翻了个身起来,边上传来“嘶”地一声,她转头一看,不就是谢凛吗?
她跟谢凛在一张床上?
她什么在床上来了?这些问题她都没来得及思考,就看到谢凛脸色潮红,不正常的红,卿九思伸手一摸。
烫手。
生热病了。这都是个什么事啊,卿九思连忙起来,好在天还没亮,她蹑手蹑脚,尽量不惊醒外头的春枝和秋雨。
来来回回忙了不知道多久,谢凛脸上的潮红慢慢退了。眼见天要亮了,谢凛还没醒,又不让她告诉任何人,这可怎么瞒得住。
她再次上床,凑近谢凛,压低声音唤,“都督大人,都督大人,醒醒……”
“天快要亮了,等会儿有人进来会看到你的。”
“都督大……”卿九思喊一会儿停一会儿见谢凛没什么反应,急得不行,这怎么办才好,目前除了把人喊醒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无奈的接着喊,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就撞进了一双深沉得如漩涡般的眼睛。
“我听到了。”仔细听,谢凛话语里还带着一丝无奈。怎么跟小鸟似的在他耳朵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等会天就要亮了。”卿九思咽了咽口水说,“都督大人有什么打算吗?”
谢凛精气神复苏,看着她忽地笑了下,答非所问,“不叫表叔了?”
卿九思眸子微垂,抿了抿唇。本来谢凛就大不了她几岁,当时叫他表叔,那不是情急之下没有办法了吗。
“嗯?”这小丫头挺会过河拆桥啊,要他的时候那笑容能融化雪块,那小嘴甜得跟糖似的。谢凛直勾勾看着她。
过了会儿,卿九思迫不得已,慢吞吞叫了声,“表叔。”
谢凛:“小丫头不老实。”
“表叔,上次的事感激不尽。”不过一个称呼罢了,能攀上谢凛这颗大树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啊,卿九思想通了,一说一个笑,笑得眼睛弯成一轮明月。
谢凛笑不达眼底,轻扯了唇角。
“既然这样,那表叔借你的地方住上几日可好?”顿了会儿,他嘴角噙着笑,哑着声音问。
卿九思:“……!!”
作者有话要说:短暂的同居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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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马上要退婚了,要长大了,好好谈恋爱,成亲揣崽崽然后逃跑,安宁和阿远这对你们有萌的吗?阿远身份保密,长大后应该是个又狼又欲的弟弟,安宁要小心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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