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四皇子仓皇而逃的背影, 卿九思眉头微蹙, 很快松开了, 转头问安宁,“安宁, 你皇兄今儿个怎么了?与平日不大一样啊。”
赵斐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个温润,较沉稳,不疾不徐的人,何时这般慌张过。
安宁看到赵斐那反应, 就猜到他肯定是喜欢九思的。继而拉着卿九思坐下,理了理鬓发,马虎的说:“可能有什么事吧,别管他了。”
卿九思点头,接着从春枝手里接过自个制作的糕点, 含着笑意说:“安宁,你尝尝这个, 我自个瞎弄的。”
“味道还不错, 九思你真厉害!”安宁尝了一口笑盈盈的说, 话语里带着一丝崇拜,笑得眉眼弯弯, 接着又说:“真的很好吃, 什么时候你也教教我呗,到时候可以给母妃、父皇、皇祖母、皇兄尝尝。”
“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这么能干呢, 长得好看就算了,还温柔,手巧,不知道以后那个男人这么有福气能娶到你……”
安宁还在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卿九思招架不住了,忙摆手,“安宁,我怎么觉得你今儿个也怪怪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只是闲空时没事做,心血来潮随便做了一点糕点,这味道她也尝了,完全没有资格跟御膳房的相提并论。
确实受不住安宁如此多赞美的话,卿九思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安宁:“有吗,没有吧。什么事?没什么事啊。我确实觉得蛮好吃的!说句实话而已,母妃和父皇老是说让我跟你好好学学,说我们俩一样大的年纪,你这么乖巧懂事,又这么善解人意……”
卿九思打断:“安宁,我觉得你今儿个真的不对。”
安宁眨了眨眼睛,自问自答:“我哪里不对吗?没有吧。”
默了会儿,卿九思也说:“安宁,你也很优秀,不仅身份高贵,还长得好看,活泼开朗,性子讨喜……”
“反正你比我好,比我更优秀。”
“……”
两人互相吹捧了会儿。
安宁朝卿九思倚过去挽着她的手臂,压低声音说:“九思,你马上过十四岁的生辰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打算?”卿九思不解的盯着她反问。
安宁抿了下唇,思绪百转千回,一时不知怎么开这个口,最后委婉的说:“你这不是都十四了吗。”
十四怎么了?
卿九思打量的目光落到安宁身上,狐疑的扫了几下,开门见山的问:“安宁,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啊?你直接问吧。”
“九思,你有没有心仪的人啊?”安宁憋了半天终于把这句憋了出来,话音刚落又急匆匆补充道,“你看我喜欢谢凛,我都跟你讲了,我什么都跟你讲的,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可不能瞒着我。”
卿九思摇头,“我怎么会瞒着你呢?”
“那你是有还是没有啊?”安宁直勾勾的看着她,带着一丝紧张问。
卿九思笑,“肯定没有啊,你想什么呐?”
默了会儿,安宁问:“那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卿九思蹙眉看着安宁。
安宁挽着她手臂的手紧了紧。对上她打量的目光,硬着头皮又问,“说说嘛!我就不相信你没有想过。”
卿九思:“不瞒你说,还真没有想过。”
安宁错愕,诧异,声音微微提高,“你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我想那么多做什么?到了合适的时候,太后娘娘自然会为我做主。”卿九思耸肩,慢条斯理的说。
“那皇祖母让你嫁的人你不喜欢,甚至很讨厌,到时候你怎么办?”顿了下,安宁不解的问道。
卿九思回:“太后娘娘做主之前肯定会先问问我的想法。安宁,你今儿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就随便问问嘛,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安宁酝酿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把真心话说了出来,“就是你觉得我皇兄怎么样啊?”
闻言,卿九思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诧异又震惊:“安宁,你问这个……”
安宁大方点头,说:“要是你做我皇嫂的话,那多好啊,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你再看看我皇兄他人真的挺好的,九思,要不然你考虑考虑?”
卿九思声音沉了沉,忙制止安宁:“安宁,话不可乱说。”
安宁笑着回:“我没有乱说,皇兄也挺喜欢你的,就是皇兄让我来探探你的口风的。也不着急,你慢慢考虑。”
话音一落,卿九思怔住了。
*
夜里下起了雪,一早醒来,入目之处皆是白雪皑皑,卿九思今儿个收到了安宁的邀请,一同去踏雪小筑赏雪喝茶。
她身着素绒烟罗袄,海棠缎织锦裙,披着月华薄水烟狐狸毛大氅,手握暖炉,寒风再凛冽也奈何不了她,到了后看到四皇子赵斐也在。
卿九思忽地想起了前几日安宁的话,意思大概是赵斐喜欢她?
“九思,你来了呀。”安宁也穿得厚实,俏生生的脸上满是笑意,站在台阶上给她招手,紧接着跑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今儿个穿得真好看,主要还是你身段优越,穿什么都有味,不像我穿什么都像个孩子。”
卿九思真受不住安宁喋喋不休的夸赞,“好啦,我知道你嘴巴甜,不用再说了。”
安宁调皮的吐吐舌,“实话嘛。”话落刚落,又正儿八经的补充道:“九思,几日不见,我发现你真的又长好看了,这眼睛,鼻子,嘴巴……要我是个男人,绝对逃不过你的手掌心。”
“你别贫。”
两人说着说着上了台阶。
卿九思福了福身子,“望安给四皇子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自上次被安宁说破后,赵斐后知后觉发现他心里确实藏着一个人,藏得很深,而这个人恰好是眼前人,此刻他有些无措,“望安不必多礼,快坐下。”
安宁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对呀,九思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们一人是我好友,一人是我皇兄,又不是外人。”
卿九思应声坐下。
赵斐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对面的佳人身上,算起来两人真正有接触是年初开始,那时候不知为什么安宁突然与她走近。
他还曾去给安宁提醒,卿九思是太子的未婚妻,可不能大意了,别到时候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再后来沈贵妃也在他跟前时不时提到卿九思。
那时候赵斐才知道,卿九思算是上了他的船,直到太子逐渐在父皇那边没了好感,他才渐渐相信卿九思这个未来太子妃,是真的不喜太子。也是从狩猎前后开始才慢慢觉得,卿九思并不是表面那般被动和乖巧,反而她冷淡,谨慎,有勇有谋……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身上,打心底的欣赏她,却从未想过要拥有她,直到那日被安宁说破。
他想,他为什么不能娶了卿九思呢?
卿九思知道赵斐在看她,但她不能阻止别人看她,尽量与安宁说话来阻止注意力。若是早知道安宁是这想法,今儿个她绝对不会来。
不管是太子,还是四皇子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此刻的安宁心里正嘚瑟着,看看皇兄那小眼神,黏在九思身上挪都挪不开了,她回去定要好好敲诈一番,要不然才不会他创造机会。
这时她眼珠子一转,站起来看了一眼四周,笑盈盈的说:“九思,皇兄,你们看这画面多美啊,不如把它画下来吧。”
“碧桃,快去拿笔墨纸砚。”
“九思,我记得你画画画得可好了,你来主笔吧。”不一会儿,宫人将一切准备好,安宁推着卿九思上去。
卿九思笑道:“还是四皇子来吧。”
赵斐并未推脱,脸上带着笑,看着她邀请道:“不知能否有幸同九思一同作画?”
卿九思嘴角的笑稍稍一收,顿了下,泰然自若的说:“殿下说笑了,能与殿下一同作画是望安的幸运。”
安宁则在一旁偷笑。这一切都比她想象中容易,皇兄上道了。
男女站在一块,刚柔并济,美得像一幅画,凛冽的风吹过来,锦裙同袍角互相纠缠,突兀又和谐。
不知何时,安宁悄悄退下了。
被皇帝急宣入宫,谢凛走小路路过这边,看到这场景时顿了下脚步,很快收回目光从容又急迫的随着太监走了。
整个过程,卿九思异常清醒,也知安宁早不在了,一幅画完,她忙拉开距离,与赵斐不咸不淡的接了几句话,之后便说时辰不早了,得回去了。
赵斐说送她,正好借《山关明月图》一看,是两人方才在作画中聊到这个,《山关明月图》的作者过世几十年了,他的画都被后人珍藏着,有价无市,卿九思说她那正好有,那么他也就顺势找了这么个借口。
卿九思拒绝不了。两人并肩往望安居走着,有说有笑,不料遇上了从御书房出来的谢凛,还是赵斐先反应过来打招呼,“都督大人。”
谢凛瞥了赵斐一眼,算是很给面子的“嗯”了下,不带掩饰的盯着卿九思看。
卿九思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后退藏起来,但她藏不了,只得硬着头皮,细若蚊声的叫声,“表叔。”
闻言,赵斐轻挑了下眉。
表叔?
谢凛是卿九思表叔,这是哪门子亲戚,他怎么从未听说。
谢凛什么都没说,直接越过两人走了。
人走远了。卿九思才放松的呼了口气,引起边上的赵斐笑,不解的问:“你怎么叫都督大人的表叔?”
“有一点沾亲带故。”卿九思说。
赵斐见她不想多说便也没问了,两人继续往望安居走着,有了谢凛这个插曲,两人的谈话似乎没刚才和谐了。
*
皇后失势,如今管辖六宫的是沈贵妃,今儿个发生的事一字不差的进了她的耳朵,边上的嬷嬷说:“娘娘,看样子殿下对望安郡主不一般。”
沈贵妃轻扯了扯唇角没说话,片刻眸子一沉。
卿九思很聪明,很谨慎,有勇有谋有心计……但,要想做四皇子妃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说到底还是一孤女,如今卿家的男丁只卿远一人,年纪尚小,往后是否有大造化还不得知。
当然了,若是阿斐有意,也不是不可。
待大局已定。
封个妃位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
天色暗了,凛冽的风猛地从窗牖灌进来,接着闪电雷鸣,外头下雨了,并且雨势不小,卿九思忙让人去关了窗户,时辰也不早了,便让她们下去歇息。
她刚上榻,便听到窗户那边传来动静,卿九思眉头一蹙,撑起身子看过去,闪电的光印出一黑衣男子。
“啊——”只一下就被人捂住了嘴巴,男人哑声说:“是我,别叫。”
卿九思怔了下反应过来,抬眸看去,不是谢凛是谁,身上被淋得半湿。她咽了咽口水,“表叔!!”
为什么老是喜欢半夜翻窗户?有什么事就不能白日找个机会说吗。
她也是大姑娘了,怎么就不知道避避嫌。
卿九思连忙把心底的不快压下去,紧接着抬头,眼里蕴满了笑意,关心道:“表叔,你衣裳都湿了,赶紧脱下来,染上风寒就不好了。”说着还去帮他更衣。
谢凛面色如常,顺势脱了,里头是一件青灰色的中衣。
卿九思把他的衣裳挂好,随后将大氅披在身上又去把火烛点上,看向谢凛,“表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了句:大半夜的能不能不要这样吓人,真的承受不住啊。再一个,宫中的禁卫军都是摆设吗!?
见他薄唇抿着,眸色沉沉,深不见底,她又笑盈盈的问:“表叔,你冷不冷啊,我的大氅你也披不下,要不然我去抱一床被褥来吧?”
“不用。”谢凛冷声拒绝。又想起白日她与赵斐相谈甚欢的那幕,心里不由有些堵,朝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敛着眉眼,哑声问:“小丫头,可是把表叔的话当耳旁风了?”
闻言,卿九思皱了皱眉头,不解的看着他。
“给你撑腰就是让你跟别的男人走这么近的吗?”这句话谢凛脱口而出,并未意识到有一丝的不妥。
卿九思一愣,之后想起白天那幕,紧接着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解释道:“表叔说的是四皇子吗?你误会了,四皇子是安宁的皇兄,我跟安宁平日里走得近,当时安宁去拿东西了,难免跟四皇子单独相处了会儿。”
谢凛“嗯”了声。
沉默了会儿,卿九思咽了咽口水,再看向谢凛,用着商量的语气说:“表叔,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啊?”
谢凛挑了下眉,“你说。”
“您下次能不能不要半夜翻窗来?”话落,卿九思急急补充道:“就是、就是这样对你的形象不好,若是被人看到了多不好啊。”
“当然了,我知道表叔肯定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可、就算不被人看到,总归也不太好,表叔你觉得呢?”
“我胆子可小了,老被您这样吓,这下还心有余悸呢。夜里总是睡不好,时不时被惊醒,表叔,好不好嘛?”
“嗯,只要你乖。”
作者有话要说:谢凛这种男人偏执又深情,还不懂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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