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皇帝把奏折随手一砸,接连砸了好几本,李公公等人见了,连忙颤颤巍巍跪下,恨不得把头低到尘埃里,尽量降低存在感,大气不敢喘。
皇帝被气得不行,“不像样,朕还没死,他宋家就开始惦念这把龙椅了,接下来是不是就盼着朕早点死了。”
据暗卫来报,太子一派近来小动作不断,想方设法拉拢朝臣,并且暗中给四皇子使了不少绊子,行事暴戾,不留一分情面,有要大干一番的趋势。
再看四子赵斐,数年如一日,低调沉稳,心怀大爱,干实事且不争抢,这才是真正的储君风范。
好一会儿。
李公公蹑手蹑脚爬起来,弓着背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尖细,说,“皇上,贵妃娘娘亲自熬了润肺汤送过来,正在殿外候着。”
若换了其他嫔妃,李公公还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上前禀报,只有这贵妃娘娘不一样,几十年如一日,几句轻轻柔柔的话,就能让皇上心情回笼。
皇帝整个人靠在龙椅上磕着眼假寐,眉心拧着,闻言缓缓睁开,冥思了会儿,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预料之中,李公公欣喜。
半晌,身着云霏妆花素锦宫装,胭脂淡淡,眉眼温婉的沈贵妃嘴角含着浅笑进来,福了福身子,“臣妾参见皇上。”
看着缓步而来的优雅女子皇帝有一丝恍惚,脸上的怒气不自觉淡了,而后摇了下头回神,起身相扶,道:“快起来。”
沈贵妃眼里的笑意越发浓郁,起身后将膳食盒放在长条桌上,打开盒盖,边盛汤边说:“皇上这几日忙于政事,臣妾听李公公说皇上嗓子不太好,便擅自熬了润肺汤前来,还望皇上用一些,政事固然重要,可皇上也得爱惜龙体啊。”
“这么多年还是数你最体贴。”皇帝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接过汤碗,舀了一勺送到嘴里后说。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沈贵妃含着笑,低眉顺眼的回,余光看了眼李公公小心翼翼将散落在地的奏折捡起来摆放整齐,好奇却只字不问,后宫不得干政。
皇帝把汤碗放下,拍了拍沈贵妃的手,若有所思的说,“若是所有人都有你这般省心就好了。”
皇后,太子乃至宋家野心勃勃也不是一天两日了。太子既是嫡又是长,都顺理成章被立为太子了,还是不满足,要是他寿命再长点,那般狠辣无情的人做出弑/父登基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混账。
眼看着皇帝的脸色冷下来,沈贵妃眼里缀着笑意,柔声道:“皇上若还要忙?臣妾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皇帝又道:“等会朕过去陪你用晚膳。”
沈贵妃应了个“好”字。她就是这般细致入微又识时务。
*
一晃到了四月末,天气眼见着好起来。
卿九思这些日子并未闲着,早膳去陪着太后一道用,午睡起来后便去卿远屋子里候着,等着他下学回来亲自教导。
中间还发生了见不大不小的事,阿远被十皇子无故欺负,卿九思便找过去讨说法,十皇子生母慧妃爱子成痴,不依不饶,闹到了坤宁宫去,最后是沈贵妃帮着解围,两人像是不约而同达成了某种协议般。
看在皇后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硝烟初起。
这日,卿九思刚从安宁的汀兰水榭出来,半路就被苟嬷嬷拦了,说皇后娘娘有请。
不一会儿到了坤宁宫,皇后脸色不大好,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这些日子看着沈贵妃和卿九思你来我往,交往密切,都快憋出内伤来了,她倒是要看看这卿九思是真傻还是装傻。
卿九思乖巧请了安,久久没听到回应,便自个起来了,抬眸看去,不由上前一步,眼里浮现几丝担忧,忙问:“娘娘身体不适吗?”
“可有请太医?”
闻言,皇后到了嘴边质问的话又咽了回去,深呼吸了一下,朝卿九思招手,“你过来。”
卿九思过去坐下。
皇后盯着她,问:“可知本宫今日为何叫你过来?”
“望安不知。”卿九思摇头,眼睫颤了颤,一脸无辜。
“近来你去瑶华宫频繁,本宫问你,可还记得自个的身份?”皇后思来想去,还是摊开来讲好些。
卿九思忙起身,眸子微垂,话语里带着一丝急促,“望安谨记身份,从不敢逾越。若是做错了什么还望娘娘明示。”
显然两人没对上点。皇后自认为点得够明白了,聪明人一听就明白,再看卿九思,一时竟有几分无力,也有几分不耐烦。
本想用她去获取利益,可连人话都听不懂,怎么谈利益。如此看来,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太子那意见,将太子妃这个位置押在孤女的卿九思身上,不如押在有根基深厚的贵女身上,那才是货真价实的后盾力量。
这样一想,皇后嘴角仅剩的一抹笑也消失了,沉声说:“可还记得你是太子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
“望安谨记。”
“作为太子妃,你觉得你能为太子做些什么?”皇后直勾勾看着她,带着一丝压迫,开门见山的问。
“还需要做什么吗?”卿九思蓦地抬眸,错愕的看着皇后,眼珠子咕噜转了两圈,反问:“需要臣女做什么呀?皇上赐婚时臣女还小,太后娘娘也从未与臣女说过作为未来的太子妃需要做什么?”
“待臣女回了慈宁宫再细问太后娘娘。”
皇后拧眉,冷声打断,“不可。”
“娘娘……”
“行了,你回去吧。”皇后彻底没心思了,面前这人蠢得无可救药,不堪太子妃重任。这样也好,早做打算。
卿九思放在腹前的手互攥了攥,很是无措的看着皇后,眼里还带着委屈,像是在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怎么?还不走是等着本宫留你用晚膳吗?”既然有了结果,就无需伪装了。皇后将这些天的憋屈都发泄出来。
“臣女告退。”卿九思眼睛一下红了,而后转身出了坤宁宫。外头蓝天白云,微风习习,她没忍住抿唇笑了。
秋雨不解的问:“郡主笑什么?”
“天气好啊。”
秋雨点头,她不懂,天气好有什么好笑的,不过后来也跟着笑了。
主仆三人走着走着,看到前头有个年迈的老妇人坐在石块上,看面容有些难受,一旁的丫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边顺着背,一边说:“老夫人,心头好些了吗?要不折回延禧宫歇歇吧,请太医过来看看。”
“坐会儿就好。”老妇人摇头。
年长的丫鬟哭丧着脸说:“可这都坐了好一会儿了,老夫人还是没有一点好转,若是有个什么,大人定不会放过奴婢的。”
“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好不好?这样,南烟在这儿陪着您,奴婢去找软轿来,咱回了延禧宫让太医过来看看。”
延禧宫?那不是林婕妤的宫殿么,十二皇子的生母,十二皇子是皇帝幼子,也是上辈子谢凛一手护持起来的幼帝。
林婕妤的身份说来话长,再看老太太,卿九思差不多猜到身份了。紧接着上前,弯腰柔声问:“老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我是望安郡主,住在慈宁宫,离这不远,若是老夫人不嫌弃,去我那歇歇吧,严重的话得请太医看看了。”
“奴婢给郡主请安。”先前说话的丫鬟忙行礼,原因是多了一个人来劝老夫人,便一脸感激的看着卿九思,附和道:“老夫人你看,郡主都这样说了,咱们就过去歇歇,说不定歇歇就好了,不用请太医的。”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卿九思身上挪不开,端详了好一会儿,最后松口了。
一行人到了望安居。
卿九思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春枝亲自去给太后娘娘说一声,翁阳大长公主在这儿。
这老太太的确是翁阳大长公主,就连当今皇帝也得恭敬唤一声姑姑,加上这还是大都督谢凛的祖母。不过世人都知,谢凛抱养的,与翁阳大长公主无一丝干系。
林婕妤是翁阳大长公主的侄孙女,而且翁阳大长公主对这个侄孙女很是疼爱,时不时会进宫探望,想必今儿个也是。
说到这儿,林婕妤未进宫前一直住在谢府,与谢凛两人同进出,当时便有谣言传出,加上老夫人曾说过希望林婕妤成为她的孙媳妇,亲上加亲。
不知后来林婕妤怎么进宫了,还为皇帝诞下幼子,即使如此,谣言还是没有消失,有人说十二皇子实际上是谢凛的种,仔细看,两人眉宇间真有几分相似,只是皇帝碍于谢凛的能力和兵力选择息事宁人。
卿九思吩咐完便进了内室,秋雨和冬雪配合着翁阳大长公主的丫鬟侍候,她上前询问:“老夫人可好些了?”
“好多了。”翁阳大长公主回,吃了水有些精神了,紧接着坐起身来,笑着问:“你可识得我?”
卿九思轻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摇了摇头。
她自然不能承认,说起来翁阳长公主的性子倒是与谢凛如出一辙,好些年不参加宴会了,就连宫宴也如此,不想参加便不参加,另一个的确是年纪大了,不如年轻时候。她今年也才十三,再往前数,还是个孩童,说认识才令人生疑。
“你这丫头胆子也够大,都不认识就敢往住处领。”翁阳大长公主爽朗一笑,又道,“也不怕遇上坏人。”
“老夫人说了我不就知道了吗?”卿九思调皮的回,之后一本正经的说:“您这个年纪,应该是某个世家的老夫人,能是什么坏人,而且这是在宫里头,安全得很。太后娘娘常说,要心存善念,要助人为乐,老夫人身子不适过来歇歇,正好我碰上了,举手之劳而已。”
“我们老夫人是翁阳大长公主。”南絮实在看不下去了,老夫人就是老小孩,再不说不知道还要怎么逗这个长得俏生生又善良的郡主。
卿九思适当错愕了下,呢喃,“大长公主?”
“老了,你这年纪的孩子对我没印象正常。”翁阳大长公主感慨道:“算起来啊,你还得叫我一声外曾祖母。”
“啊?”这个卿九思还真不知道,上辈子都不知道这回事。
翁阳大长公主说:“你祖母啊还是从我们谢家出去的,要在世的话还得叫我一声婶婶,可惜天妒红颜,年纪轻轻就走了,你爹娘也是,只是苦了你俩姐弟。”
“往后常去谢府走动走动。谢凛你应该认识吧,常进宫找皇帝下棋,年纪虽不大,但你得叫一声表叔。”
“好。”卿九思面不改色,甜甜的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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