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12：拉斯维加斯

    与此同时, Rus和李青正看着他们且朝他们走了过来。

    身材高大的Rus摘了墨镜，厚厚的嘴唇带出匪气的笑，“噢你们已经到了！子翔，你他妈到底打算当多久秃子？别以为你戴了个棒球帽我就忘了。”

    菲尔这下完全看清楚了Rus身边那个年轻的中国男人。他隐约想起好像在新闻上见过这个人，叫Green Lee, 还是Lee Green，这人父亲是一个很有名的中国商人。这人挺高的，菲尔目测可能跟自己差不多, 六尺二（189）。而且, 这人身材瘦壮。这就不太像人们印象中的亚裔男性了，考虑到他既不是运动员也不是演员, 而是商人。难怪皮埃尔说他被称作是“所有中国女孩儿的男朋友”。

    菲尔当然没把自己想的说出来，不然子翔又要骂他种族歧视和刻板印象什么的。但他隔着喻子翔, 在背后偷偷跟皮埃尔说, “如果‘所有中国女孩儿的男朋友’也是来看你的女孩儿的的话, 你可有竞争对手了。”菲尔跟皮埃尔说完，又去撞喻子翔的胳膊, “他脸是没你好看，但比你高很多。”

    菲尔说完瞬时感到两个伙计投过来的目光都像是要杀了自己。他又想起子翔揍过身高超过六尺二寸的球队老板……嗯, 子翔跟派崔克那个矮子一样不太好惹。

    皮埃尔之前皱眉就是因为菲尔说的那个可能性。但他马上昂了昂下巴, 他才不怕竞争。而且, 他也不矮。

    喻子翔扫完菲尔那一眼，走过皮埃尔身前，喊了Rus,  “不打算一直当秃子，你知道我有个打算一直当的老板，不好抢他风头。”他说着一笑，瞥了瞥李青，没打招呼。

    Rus听了嘿嘿直乐。二人已经是交握住手撞了肩。喻子翔后面，菲尔和皮埃尔也跟Rus握手撞肩打了招呼。

    “用我介绍吗？”Rus松开皮埃尔的手后发现李青和子翔仍然没有打招呼，于是调侃了句。不过，Rus跟这个年轻中国商人不算熟，也就在洛杉矶的派对上见过一两次。这个年轻人的父亲很有名，他自己现在则在经营新的生意，他今天过来正是为了生意。

    李青冲Rus咧了下嘴，主动朝喻子翔伸了手过去，微笑着说了中文，“有阵子没见了。”

    喻子翔想起几年前第一回见李青，李青身上还有一点天真的学生气，如今则是彻底的商人做派。尽管李青不是西装革履的打扮，而是跟他们类似的牛仔裤和oversize的设计师T恤。喻子翔上一次见到李青则是差不多半年前。李青是《王者说唱》的投资方之一，跟靖岚也是朋友。何靖岚在中国的商业活动经常会跟李青的公司合作，但何靖岚不能算其旗下艺人。

    喻子翔握住了那只手，没笑，但也说了中文，“来看Ta？”

    李青显然知道喻子翔口中那个模模糊糊的“Ta”是她，爽快给了肯定的答案，“对。正好这几天在LA，听说朋羊今儿在这暖场，离得不远，就过来看看了。挺多公司想签她的。没想到碰到你们。”然后他换了英文，转头跟菲尔和皮埃尔，用开玩笑的但似也有些诚恳的语气进行自我介绍，“Geen Lee，或者反过来也行，超级足球迷，也是你们的超级粉丝！”

    李青的英语口音跟朋羊非常像，还有那个牛大王也是。喻子翔知道这是因为这三个人都在英国念过书，待过几年，中式口音里夹杂着正统不正统的伦敦口音，有时甚至还带点考克尼腔调。

    听在英国人耳朵里，多少是有点滑稽的。

    菲尔和皮埃尔于是也跟李青打了个招呼。不过，一向礼貌和善的皮埃尔看上去不太愿意搭理这个年轻的中国商人。菲尔心里觉得好笑，这还没怎么样呢，法国人已然戒备武装上了。

    喻子翔跟Rus又聊了几句。五人都坐了下来，正好坐一排。

    后台在开始试音箱。

    坐下后，皮埃尔低声问喻子翔，“你们刚刚说了什么，他是来做什么的？”

    音箱的声音彻底出来。

    乐队和DJ正在渐渐就位。

    喻子翔简单回答了皮埃尔的问题，“他在中国做酒店和娱乐业的，他想签Yang。”他说完，音乐响了。

    有人拿着话筒上了台，却不是朋羊，而是那个绰号小火箭的rapper。

    喻子翔转头问Rus，“怎么回事？”这个跟他之前拿到的内部流程表不太一样。

    有人过来在Rus身边耳语了几句，Rus点了下头，马上回答了喻子翔的问题，他大笑着道：“他们换了出场顺序，居然他妈的没告诉我！麦吉说是T主动提的，小火箭他妈的跟麦吉和T闹了好几天。”

    这个出场顺序当然是讲究的，后出场的那个暖场嘉宾面对的观众更多。而且，越是临近开场，观众们的情绪会越紧张，看得也会越认真。

    喻子翔没再问什么。他瞥到李青在观察他。他很不喜欢李青的眼神。但李青已经转开了目光，看向了舞台。

    *

    现场的大海报都是Krazy T，但在舞台左右，目前各有一个不算大的立板小海报，左边那个上面是朋羊的照片，写着她的名字：Benyang。不是Yang Ben。这个细节，朋羊很喜欢。她都没有提。第一天在练习工作室，摄影师给她拍照时，麦吉就说做海报时这么写。

    那张海报用了她的“经典”造型，大T和热裤。不过，麦吉开玩笑说，她向上帝发誓，如果BN签下她，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经典”造型给换了。

    朋羊讽刺地问为什么不现在换。麦吉听得出讽刺，却依然耐心回答了她。麦吉认为swag涉及太多细节，不是几天之内就能确定的，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至少看上去有点无聊的大T和热裤穿在朋羊身上还是挺火辣的。

    此刻，朋羊站在后台下方昂头看了一眼那海报。她其实算不上特别喜欢，那张海报上的她有点呆。她知道镜头感同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摄影师和她都努力了。

    台上，小火箭虽然对突然调换出场顺序发了好几天脾气，但当他真的上台，他还是很卖力很职业。

    牛大王拍了拍朋羊的肩膀。

    朋羊转头。

    “李青来了。”牛大王小声说，神情严肃。

    朋羊张了下嘴，明显是有些震惊的，但她没说话。

    牛大王重重点了两下头，难得的正经，“在Rus身边坐着呢，跟子翔他们一起。你也别多想，我现在跟你说，就是怕你上台以后再看到慌了神。不管什么，演完再谈。”

    “嗯。”朋羊转回头，闭上眼，深呼吸着。她在后台的这个位置看不到贵宾区，贵宾区也看不到她。牛大王应该是专门溜到上边去看了一下。

    小火箭已经在最后一首歌的收尾处，按照流程，他即将介绍她的出场。

    “去吧，炸了他们。”牛大王咬着牙鼓励道。

    朋羊没有再回头。她睁开眼，等待着。外面的音乐声已经停了。

    “我知道你们这群混蛋迫不及待想要T出来，放心吧，他会的。”小火箭一曲唱完，还在喘气，不过他的语调逐渐上升。“但在那之前，有个神秘女孩儿将会blow you fuckers’ fucking nds…”（炸了你们这群混蛋的脑子）

    这是个只限成人的演唱会，无论是歌词还是说话F-word都将非常多。

    麦吉的信号过来，朋羊进了升降梯。

    “她他妈的真的能吗？”小火箭吼着问道。

    朋羊听到了回应声，还算热烈。已经是7点40分，入场人数肯定超过百分之八十了。再加上小火箭的暖场功力相当不错。

    “你们这群混蛋他妈的准备好了吗？”小火箭的声音更大了。

    朋羊感到脚下的升降梯开始动了。而这回回应声更热烈。

    “Benyang！！！”小火箭宣布了她的出场。

    巨大的嘈杂声之后是剧烈的安静。

    朋羊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全身的热血沸腾的声音。

    *

    舞台从黑暗到猝然亮起只用了三秒。

    这不是一场演唱会的正式开场，仍然只是暖场阶段，所以并没有多灯打向舞台营造出一个具有戏剧化与震撼力的出场效果。

    但是，当舞台灯光亮起时，后台升降梯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又由于远离灯光，那只是一个模糊的背景。

    乐队的声音率先出来。

    这首歌叫《Don’t baby 》（别管我叫宝贝），一首全英文的new school，是朋羊为数不多的全英文。她选这首作为第一首是想第一时间抓住北美听众的耳朵。

    听说唱类歌曲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听清歌词！尽管现在le rap（一种嘟嘟囔囔的说唱）盛行，但是对于朋羊这种偏正统派的rapper来说，歌词对于说唱的重要性不由言说，只有听清歌词，才能最真切的感受到flow的精髓和爆点到来时的炸。

    这首歌的歌词，语法错误基本没有，但可能有用法不够地道的地方。朋羊细致研究过英文韵脚和一些英文的文字游戏玩法，所以哪怕用法不够地道，多数英语母语的人不会觉得听得出戏。她问过一些她的英国同学、朋友。

    此外，这首歌的beat和flow都很有记忆点，hook更是抓人。这首歌她没有在《王者说唱》里唱过，同样是因为是全英文。

    她唱第一句的时候，还没有引起现场太多的注意。

    人们也许还在发社交媒体、闲聊，或是吃零食。

    但这首是以语速开局的。

    当她不停歇二十秒开局完以后，现场的尖叫声、掌声和口哨声早已四起了。

    然后，她才缓缓转过身，走向灯光。

    皮埃尔使劲睁着眼，他看到，她穿了一个黑色的斗篷，从头到脚罩住了她自己，只露出了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唱，现场在给她加温。皮埃尔干脆站了起来。

    朋羊全情投入，到hook时她摘了斗篷的帽子。

    皮埃尔看到，她剪短了头发，如今只到胸前，之前都到腰下的。他还看到，她画了很浓的舞台妆，眼睛像堕落天使，像暗夜幽灵，但她的嘴唇红得像最致命的吸血鬼。

    她突然看向了他们这边，皮埃尔感到自己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但他不知道她在看谁，或许，她谁也没正经看。她的目光很锐利，就像这首歌一样，哪怕只是匆匆一瞥。

    她在舞台上暂时没有太多的舞蹈动作，但她性感的具有穿透力的声音通过音箱环绕全场。皮埃尔相信正在拿着大杯可乐进场的观众会第一时间被她抓住眼球。

    尽管是全英文的一首歌，皮埃尔并不能完全听懂歌词。英语不是他的母语，而她也有口音。但对于皮埃尔而言，他根本不用听懂。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个YouTube视频完全无法呈现的震撼。

    而一切又仍然是神秘而简洁的。

    这首歌即将终了，她又走回到了舞台后方。

    皮埃尔听到Rus似乎点评了好几句，主要是跟子翔说话。

    但子翔一句话都没接。

    现场，掌声和欢呼声持续着。这对所有人都是个不小的惊喜。

    菲尔在嘈杂中用兴奋的声音朝喻子翔和皮埃尔喊道：“她不错，很辣！但她他妈的到底什么时候脱掉那斗篷啊？”

    没人理菲尔。

    第二首歌来了，几乎没有任何间隔。

    乐队的鼓点响起。

    这是朋羊在YouTube上点击量最高的一首歌，三百万。

    名字叫《纺织车》，中英文结合的。这是一首旋律说唱，正因为是旋律说唱所以受众广大。

    不仅如此，这首歌，整首歌，朋羊知道都是catchy（抓耳）的。

    并非catchy的东西就一定俗气，也并非不catchy的东西就一定不俗气。现实是公告牌热单里的多数歌都是catchy的。而在catchy的歌里，同样出现过伟大的作品。

    朋羊很清楚自己的音乐离伟大还很遥远。

    那需要时间、机遇、阅历以及运气。以及，她现在无法知道，她天赋是否足够。

    她唱着《纺织车》，舞蹈动作明显增多。

    由于她没有非常扎实的舞蹈基础，准备时间也不充分，编舞师不建议她在舞台上跳得太多太复杂。这也是朋羊的想法。

    气氛正在被这首朗朗上口的歌带得越来越热。

    在起第一个小高-潮时，朋羊突然一把扯掉了罩住她全身的黑色斗篷。

    这不算什么新把戏，意料中的尖叫声和掌声雷动，还伴有着尖利的四起的口哨声。

    她里面穿着复古的黑色低腰喇叭裤，和同样复古的长袖金色圆领短衫。这件短衫是真正的短衫，她露出了整个腹部直到肚脐下。

    贵宾区，菲尔，以及他身后几个人也都腾地站了起来，他们加入了皮埃尔以及全场大部分观众的狂欢。

    皮埃尔总算听到子翔说了句话。

    “So Vegas.”

    子翔的声音不大，甚至有点低沉。

    皮埃尔好奇自己怎么听到了，似乎他一直在注意子翔的反应。皮埃尔也明白子翔的意思，这一切实在太维加斯风了。

    意料之中的惊喜，意料之外的狂野，下注只在一瞬间。

    黑色与金色之间，那一截裸-露纤细却具有爆发力的腰身无疑成为了全场焦点。连接上下半身的弧线是上帝赐予的。

    她不需要任何聚光灯。

    音箱里持续震动的是她独具一格的声音。作秀与舞蹈动作丝毫没有让她的气息和演唱出现任何混乱。她的现场特别稳。

    在她脱掉黑色斗篷之前，皮埃尔想过她里面可能穿了很性感的衣服，甚至可能特别劲爆，没几块布料。或许很多人都跟他想的一样。实际发生的是，她穿了很多，长裤加长袖，但遐想具有无限制的冲击力。

    朋羊甩着肩头的黑发继续撩动着《纺织车》。

    这是她为什么剪掉了一半的头发。

    这首歌本来是她留给《王者说唱》的决赛的，但她没去到决赛不是么？

    她跟巡山大王在live house演出时，《纺织车》就是用来炸场的。她的一部分铁杆粉丝会跟着她唱全场，现场气氛会好的不得了。有时唱high了，整个巡山大王厂牌的rapper都会加入进来。

    很可惜，来到这里的一万人不会跟她一起唱全场。

    也很庆幸，这首歌依然点燃了他们的热情。

    洗脑的hook，让这些不懂中文的美国观众也跟着bounce（晃动）起来。

    喻子翔站起来时，Rus和李青也都站了起来。

    于是当朋羊蹦蹦跳跳从舞台另一边唱着歌奔向贵宾席那一边时，她看到贵宾席上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无一例外。

    整个演出场里，那么多的手都指向上空，随着节奏在bounce。

    且那一万名观众里很多都给她开了手机灯。

    万千光斑与手指的在晃动。

    这鼓励了她。

    她本就全情投入，面上是很自信张扬的笑容，而这又是一首足够热情的歌曲。

    下一秒，她朝贵宾席眨了个眼，她从来没在舞台上这么干过，她怀疑她是否对任何人这么干过。

    皮埃尔觉得自己心脏骤停了，然后蹦的更快，像是要是蹦出喉咙。

    之后，她蹦到了舞台前，《纺织车》也到了最激烈的部分。

    她的嘴巴与她露出的一整截腰都在跟着鼓点动着。

    最后一段腰肢的扭动伴随最后一段有难度的收尾。

    这是这个表演最大的变动，也是她跟麦吉和T商量的最终结果，她只唱两首。

    她完成后朝四面八方的观众都鞠了个躬，包括贵宾席。

    现场掌声热烈到她不敢置信，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为她鼓掌了。但贵宾席那边光线太暗，朋羊无法清晰看到Rus和其他人的脸。

    朋羊恋恋不舍往侧台走时，掌声和尖叫声依然没有停下。

    而她没有任何紧张和忐忑，尽管她汗如雨下，心率极高。

    她知道BN会签下她，李青会开出不错的条件，她有一定的溢价资本了。

    她在舞台上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唱了两首歌。麦吉说，既然神秘就要神秘到底。

    她下来时，Krazy T朝她张开了双臂，嘴里振振有词，“This is sooooo fucking hooot! You fucking nailed it， GIRL！Da！！”（这太他妈火辣了，你他妈搞定了，姑娘！真该死！）

    朋羊拥抱了Krazy T，Krazy T虽然表现得极端热情激动，但他的举动十分恰当，他的手在她金色的后背拍了拍，完全没有抱实她。与他那天在泳池派对的举动判若两人。

    朋羊也不意外，五天的合作，让她真正感觉到了有一类美国艺人在工作场合的职业性。

    朋羊放开Krazy T，跟牛大王狠狠击了个掌！

    小火箭重新回到台上。

    “你们他妈的爱上她了吗？”

    朋羊喝着牛大王递过来的水听到了很多很多零零又散散的“Fuck yeah”，她忍不住笑出来，嘴边的水都漏了。

    “如果你们他妈的还想看到她，记得关注BN！还有，希望你们这群混蛋没有忘记T……”

    底下马上传来热烈的回应声。这不只是暖场，这是把场子炸了。

    “那么大家休息一下，洗手间这会该他妈的排长队了吧……快去快回，十分钟后Krazy T拉斯维加斯演唱会正式开始！”

    小火箭的声音刚刚落下，李青就往坐席外走。

    皮埃尔连忙想跟过去，被菲尔拽住，“你去撒尿吗？”

    “不！那个Green Lee肯定是去找Yang，我也得去！”皮埃尔亢奋至极，他满脸通红，他可能跟舞台上的女孩儿出了一样多的汗。“我要去告诉Yang，我他妈爱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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