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蘅见通天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那个妖道的身上,心中暗暗高兴, 将他的绳索松开了, 道:“可不是,在空中盯着我们好久呢。”
“瞧你们做什么?”通天似是漫不经心道。
“看嘉柔操练将士。”灵蘅高兴地答道, 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最后, 赶在通天说话之前, 砰咚一声落入了小湖中。
玉兔常说,做错了事就要把自己给埋起来,这样才能稍稍降低羞愧感。灵蘅愉快地躲开了那个尴尬的场景,在水中游了一会儿。虽然通天告诫门下弟子不得外出, 但是,谁又能忍得住呢……
红莲早就跑了, 剩下的明菡与玉兔蠢蠢欲动, 很不安分……
湖岸上,通天看了眼那挣扎着起身的年轻人,道:“你是玉虚门下?”
申豹灰头灰脸地起身, 扯去了口中的碎布, 咳嗽了几声,方才向通天行礼,道:“晚辈申豹,见过截教主。怎敢称是玉虚门下,晚辈不过是山野间的一个小散仙罢了。”
通天见他身染阐教气息, 却不承认是阐教弟子,想来是有一番缘故。只不过,他竟偷窥灵蘅……
大约是察觉到了通天凌冽的眼神,申豹躬着身子,战战兢兢道:“教主容禀,黑莲仙子说晚辈偷窥,实在是有一番缘故……”他便将遇到了灵蘅与嘉柔的前后,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又小心道:“晚辈哪敢有别的想法。”
“如此说来,倒没你什么事。”通天听罢,道:“若有闲空,你可在岛上游玩几日再走。”
他随口客气一下,然而申豹听闻此言,想起三教入劫一事,连连摆手:“不敢叨扰教主,晚辈这就离开。”
谁敢留在截教!能够离开了阐教,已是万幸。申豹虽被元始天尊拒绝,但得知封神榜一事后,倒觉得有些侥幸。他打定主意,要去茫茫大海上找一个海岛,闭关一百年,让他们自个打架去吧!
……
申豹离开后,通天立于水岸上,淡淡道:“再不出来,我便将水面冻住,你再闭关……”
话音未落,灵蘅顶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从水面上幽幽露出头来。她软声求饶,道:“哥哥,我不过是去看嘉柔……”
小鱼滑落到水中,通天俯身,凝视着她的双眸:“你这样想她?”
灵蘅有些心虚,她才不想嘉柔,她想出去加餐而已。只不过在通天的注视下,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通天冷冷一笑。
她的心中立刻忐忑不安了起来,所有情绪都被他牵动着,难以自抑。她朝他靠近,低声道:“你生气了?”
“我并不会为你想谁而生气。”通天冷冷道:“只不过,我贴在碧游宫上的那二十二个字,你当真不在乎吗?”
听他说并不在乎自己想谁,灵蘅心中微微一松,又有些难过。见他问,灵蘅道:“我当然在乎,只是,还没到时候啊……难道在封神结束之前,我们都要在蓬莱岛上,不能外出吗?”
“我并非要阻止你……”通天叹了叹,见灵蘅神色郁郁,想到自己是否说重了话。他随即柔声道:“只是你们所做的事情,和殷商有太多的因果。”
若是灵蘅出去游玩,这也无可厚非。可她偏偏跟那条黑龙,染上和殷商的因果。一旦有了眷恋和感情,也许,就难以割舍了。
灵蘅摇头道:“不会的。我只是旁观,真正有怨言的是嘉柔。再说了……她不会入劫,我和红莲、明菡亦是不会。”
她们只是先天灵宝,最多被抹去神识,收为法宝。没有了莲花本体的魂魄,也将不复存在。
她抬起头,认真地望着通天:“哥哥,你很害怕吗?”
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见通天如此郑重地告诫门下弟子,不要沾染红尘是非。以往,截教万仙都追随教主的作为,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通天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不怕。”
“那是?”
“我心中有牵挂,截教与蓬莱,我不愿看到他们被毁灭。”通天起身,负手淡淡道:“我截教素来清静无为,往日的逍遥是无为,今日的隐遁也是无为。不过,若是有谁欺辱到我截教的头上,我通天第一个不放过!”
他这番话,已经表明了他对封神的态度。对于战争,他不怕,但也不想让座下万仙无端历劫。只是有一句话他没说,对于在乎的人,便是圣人,也难免关心则乱。
灵蘅从水中走了出来。
这番话让她情不自禁想抬头去仰视他,心中五味杂陈,最终拉了拉他的袖子:“可是哥哥,纵然封神大劫在即,可是每个人的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牵挂。如嘉柔对阐教,明菡对闻仲。我不知道这场大劫对于我们截教的命运是如何的,但是我知道,既然哥哥签署了封神榜,那么,无论封神大劫多么险恶,我们一定有一线的生机。然而这一线生机,也许就在此时此刻,把握在我们的手中。”
通天回身,对她这一番话,似乎有一些惊讶。他感动于灵蘅对他的了解和信任,亦是被她的言语所打动。
“那我陪你。”他将灵蘅揽入怀中,闭上眼眸,轻声道。
灵蘅的心中,仿佛多了一枚安心丸,连日来隐藏于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忽然烟消云散。她将头静静地伏在通天的胸膛上,忽然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有些急促,也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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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些时日,玉兔与明菡告辞而去,说是要去朝歌看看闻仲。
通天并不阻拦,只是告诫她们,莫要故意阻扰阐教封神。不过现在天下安定,没多久闻仲也回岛报喜,据说他被封做了太师,很受大王的重用。
大王英明,四海升平,据说那朝歌,乃天下第一繁华大城池。玉兔和明菡在那里玩的十分开心,几次三番要带灵蘅一起去。
只是,自灵蘅那年跟嘉柔分别,带着申豹回到蓬莱岛上后,就很多年没有外出了。通天召集了在岛上的几大弟子,将诛仙大阵重新演练了好久。诛仙大阵乃是主宰天道杀伐的无上阵法,往日弟子们从未见识过。
通天给四大弟子、随侍七仙等各自布置了任务,他虽未取出诛仙四剑,但模拟的剑阵,也剑气森森,具有极其强大的杀伤力。留守在蓬莱岛上的弟子们,经过诛仙阵后,似是有了些许危机感,也开始勤奋苦练,不像以往那样,不将封神一事放在心上了。
通天似乎故意给灵蘅找点事情做,又教她炼丹。然而炼丹时日漫漫,守着丹炉,不知要到几时。灵蘅在丹炉旁,昏沉沉睡下,等她醒来,丹已炼成,又过了好些年。
她将来不及淬炼的幽怨气息,皆炼制成一丹,若是日后急需补充体内的魔气,可以随时吃一颗丹药。
她将那十多颗黑色丹药收起,缓缓步出了炼丹房。
许久未见阳光,灵蘅站在紫芝崖上,有些不适。她正自眺望远处,多宝大师兄驾云归来。
见到灵蘅,他惊讶道:“你的丹药炼成啦?”
“嗯。”灵蘅点头:“你和大师姐如何了?”
多宝:……
他万分幽怨的落在崖上,道:“还不是那样。金灵似乎一直都很紧张,我也劝不了她。”
“你别担心。”灵蘅想了想,道:“也许等封神榜一事尘埃落定,大师姐就放轻松了。毕竟,闻仲还在朝歌呢。”
多宝哼了一声,他一向看不惯金灵那俩个男弟子。他问:“老师可在宫中?”
“似乎不在。”灵蘅摇了摇头,道:“我刚刚也在找他,并没有瞧见哥哥的踪迹。你有事吗?”
“可不是,我听到了一件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情。”多宝道:“你还记得女娲圣人吗?”
“那不是灵珠子侍奉的圣人吗?”灵蘅道,她还有一小捧莲土呢。听说灵珠子下世历劫,也不知去了哪里。
“对,就是她。”多宝叹息道:“如今的殷商大王,是帝辛。我听说,前一久帝辛去女娲的庙中上香,竟然亵渎了圣人!可真是胆大妄为……”
女娲造人成圣,人族本是她的子民。以子渎母,是何等的罪孽?
灵蘅吃惊道:“他对一个泥像做了什么?”
多宝摆手,道:“就是提了一首大为不敬的诗,这事儿,如今已经传遍天下了,女娲圣人大怒。只不过,这事儿还有些蹊跷……”
他来找老师,便是想说说此事,因为在封神大劫的前夕,人间与圣人,出了这等事,实在是可疑。
他忽又想起了一事,对灵蘅道:“前一久你炼丹时,嘉柔来过,说她现在在陈塘关李总兵的家中,让你无事去找她。”
“多谢大师兄,我知道了。”灵蘅听到了总兵二字,有些无奈。这些年,嘉柔还在孜孜不倦地操练殷商的将士,据说在人间已经有了威名。
民间多称她为黑龙娘娘,殷商的大王几次想给她封赏,但顾虑到她的残暴,还是没人敢去找她。
灵蘅可怜了一下那位未曾谋面的李总兵,打算过几日去陈塘关转一转。她刚想去崖后的小湖歇息一会儿,转身的刹那,脑海里浮过一个画面……
那是她在经历心魔劫的时候,看到了人间的大王,在调戏一个泥像。
当时觉得不可思议,也不知心魔为何会幻化出这样的一个画面。然而如今人间确有其事,让灵蘅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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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灵蘅果然去了陈塘关。
她和通天说了一声,便独自驾云去了人间。陈塘关离蓬莱很近,在东海的边上。灵蘅摒去自身的气息,落入了人群中,问了李总兵的住处。
恰好旁边有一秀士,也在问李总兵的住处。灵蘅不觉朝他看去,心中微微诧异。
那秀士虽然容貌是人,可真身确实东海里的龙。他不认得灵蘅,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就径自往前去了。
灵蘅停了停,悄然跟上了他。
不多时,秀士到了李总兵的府前,令门官通传,自个则是满脸怒气,身上还有灵蘅喜爱的怨气。片刻后,有一身着总兵官服的中年男子亲自来迎接,灵蘅便坐到了围墙上,看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过两三句话,那秀士就大怒,对李总兵道:“李靖!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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