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050章:

    马夫人见他什么都没卖出去,回家还先要数落自己的不是, 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说说, 我有哪里不贤?”

    姜尚振振有词,道:“娘子你看我在家闲坐不高兴, 非让我出去卖货,然而朝歌城中, 无人用笊, 反倒让我把肩头给压肿了, 可不是你的不贤?”

    他的言中之意,是马夫人没事找事,让他平白添了许多辛苦。马夫人闻言,登时大怒, 指着他道:“你自己没本事,反倒还怪我?”

    她这是嫁了一个怎样的郎君!俩人寄居在姜尚的好友庄上, 白吃白喝, 他又每日只知道闲坐。自己劝他做点生意,反遭这样一顿抱怨。

    俩人吵吵闹闹,惊动了宋异人, 出面帮他们调和。又过几日, 姜尚去卖别的货物,均是时运不济,连借来的本钱都给赔完了。夫妻之间的感情,愈发岌岌可危。

    一日,姜尚在宋异人的牡丹亭中捉了五妖, 又说自己会风水和阴阳。于是由宋异人出钱,让姜尚去朝歌城中开一家命馆。姜尚到底是出自阐教,跟人推算命理和当天的凶吉,竟是分毫不差。

    此后,命馆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附近的人都来算命。时光荏苒,转眼间又是半年过去了,就连马夫人看他,也顺眼了很多,他心中也暗暗得意。

    一日,姜尚清晨起来开馆,门口早已聚集了数人。他忙到了晌午,正欲闭馆歇息,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少女声:“先生且慢。”

    他抬眸,见来者是一个身着金衫、温温柔柔的少女,在正午的阳光下,金衫熠熠生辉,映衬着少女明媚的笑容。

    朝歌城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姜尚定眼一看,这少女身上不仅一点妖气也无,甚至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姑娘请坐。”姜尚定了定神,道:“姑娘想算什么?”

    “算我的命。”少女笑道。

    姜尚看她面相,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又令少女伸出右手再看,仍是觉得一片茫然。他心知这是遇到高人了,忙起身离座,拱手施礼,道:“姑娘乃高人,我,算不出。”

    少女咯咯笑道:“无妨,先生无需谦卑,便是你老师,也算不出我的命。”随后,她又正色道:“我是来给你算命的。”

    姜尚道:“哦?”

    此时此刻,他的确相信这少女有非凡之能。他又坐在席上,那少女仔细打量他的面相,道:“先生出自名门,只可惜前世福缘较浅,今生无缘仙道。”

    这句话正中姜尚的心事,他忙问:“可有化解之法?”

    “可有,也可无。”少女摇头笑道:“你日后虽位极人臣,却也只能享尽人间富贵。你若要得人间富贵,必然无缘仙道;你若要成仙得道,必然要远离俗世尘埃。”

    姜尚细细思忖,少女所言,与他下山前,元始天尊所说几乎一致。天尊说他日后将执掌封神,贵不可言,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再问一句,一抬眼,竟不知那少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

    明菡坐在姜尚的命馆上,一阵风吹过,闻仲也现出身形。

    “你来这做什么?”他有些不明白。

    明菡微微笑道:“这可是你未来最强劲的对手,我来看看他。”

    “哦?”

    “我早就告诉过你,殷商无道,西岐将入主天下。这屋内的主人姜尚,日后将登台拜相,不可小觑。”

    闻仲皱眉:“那我杀了他?”

    “元始天尊会来要了你的小命。”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你能看透未来,但是按你所说,大王无道,截教也有覆灭之危,你为何还在这里?”

    她笑了笑:“知道又如何?我只是想来看看,这个天意,是怎样被一点点扭转、改变的。”

    明菡擅长推算,她在朝歌多年,虽然没有真正插手过阐教的封神大业,却也冥冥中看到了、亲手改变了很多事情。

    比如,黄飞虎的长子黄天化尚在,没有在两岁的时候被清虚道德真君拐走;

    比如,因为苏妃被诛杀,姜后与两子尚在,黄飞虎也很忠诚;

    更别提西伯侯、哪吒等人,他们的命运轨道,已经在无形中被改变了……

    .

    那日姜尚闭关思考,但始终没有想明白。

    他不敢违抗老师的旨意,但又不知该去做些什么,只好在这里浑浑噩噩度日,挣钱养夫人。只不过入夏以来,不仅气候炎热,而且雨水稀少,天下大旱。据说,还因此反了几路诸侯,弄得天下民不聊生。

    这场大旱来得蹊跷,常有人来姜尚的命馆中询问何日才能下雨,他每次算出有雨,那一日都不会下雨。

    没几次,姜尚的生意越发冷清,大家手里没了闲钱,也不愿来找他算命。

    他在家里被马夫人抱怨,既不爽,又觉得奇怪。于是捻起一把土,借土遁到城外的龙王庙里,想寻个究竟。到了龙王庙,却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闻仲、明菡也在此处,正在质问龙王为何不下雨。

    龙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也有苦说不出来,不是不想下雨,也不是不该下雨,而是……

    姜尚走了过去,他不认得闻仲,只是对明菡道:“姑娘也在?”

    明菡瞥了他一眼,淡淡点头。她虽然擅长掐算,但是这一次,算不准,但是心中猜得出结果。正好这姜尚也在,便问:“可是玉虚宫法旨,命你不得下雨?”

    龙王大骇:“怎、怎么会呢?”

    “你不下雨,令无数百姓丧命,这一笔因果,可是记在你的头上。”明菡似笑非笑道:“真奇怪,你不是应该听玉帝的法旨行事吗?你什么时候听玉虚宫的话了?”

    “玉虚宫?”姜尚听了,皱起眉头。在他的心中玉虚宫是世上唯一的一块净土,怎么会和天不下雨沾染上关系?

    他希望龙王否决这位姑娘的话。然而,龙王沉默了,他的心也随之一沉。

    “既然如此,那今晚便下雨吧。”龙王道。他又不归属玉虚宫所管,犯不着为了这点事,白白惹上因果。

    明菡一笑,又看了姜尚一眼,同闻仲一道土遁离去。姜尚呆了一会儿,天色将晚,果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他失魂落魄似的,往家里走。

    然而没走多久,雨势转大,渐渐成了滂沱大雨。姜尚浑身被淋个湿透,但他也没心思想这么多。

    正走着,黑暗中,有人叫他的名字:“姜尚!”

    喊了几声,姜尚才听到,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一道电光闪过,他看到了广成子大师兄。

    广成子踏水走来,脸色阴沉,道:“姜尚,老师命你辅佐周室,成就大业,你怎么还在朝歌?”

    “师兄容禀,实在不是我不想奉命,而是没有一点头绪。”姜尚有些惭愧,道:“还望师兄指点一二。”

    “你跟我来便是了!”

    他拽起姜尚的衣袖,姜尚迷迷瞪瞪地跟着他,只见眼前景致呼啸而过,无边的黑暗中,也不知走了多远。渐渐雨停了,黎明时分,天边露出一点微光,姜尚才看到他和广成子,站在深山里的一条溪流旁。

    “这是何处?”他问。

    “西岐。”

    他徒然大惊,不由自主道:“西岐!我夫人还在朝歌,这可如何是好?”

    广成子:……

    他皱眉看了眼这师弟,道:“等你助周室平定天下,再去找你夫人也不迟。你在此处,只等西伯侯来寻你,届时……”

    他悄声说了一句话,姜尚听得有些懵。

    大师兄让自己,劝西岐造反?这就是他下山的使命吗?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想夫人了……也不知她在朝歌,会怎样抱怨自己,多年不归,是否会改嫁?

    姜尚愈发烦恼了。

    .

    陈塘关被大水淹没,费劲许多人力物力,才重新修建好了。

    嘉柔与哪吒落下云,朝李靖的府邸行去。门官不认得哪吒,只认得嘉柔,不敢得罪,道:“黑龙娘娘您来了。”

    “我来见殷夫人。”

    门官忙去禀告,不多时,请他们进去。重回这座熟悉的宅院,哪吒只觉得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比原先小了很多。

    他现在是十五六岁的容貌,几乎看不到太多昔日的影子。但是见到苍老许多的殷夫人迎出来时,内心还是有一点的歉意,于是快步上前,道:“孩儿见过母亲。”

    殷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不认得:“你是?”

    嘉柔坐在客席上,慢条斯理地喝水,道:“这是你儿哪吒,他前世是仙人童子,原本就有点修为。如今肉身毁灭,只能以这个样貌来见你了。”

    殷夫人一向相信嘉柔,闻言,泪如泉涌,将哪吒一把抱住了怀中,痛声大哭。母子俩正在这唠唠叨叨说一些离别后的话,李靖闻风赶来了,连铠甲都没卸掉。

    “这是谁?”他看殷夫人抱着一个少年,相貌十分陌生。

    “这是我儿哪吒!”殷夫人欢喜极了,将事情的原委说来。她本以为李靖也会高兴,谁料李靖拔出宝剑,指向哪吒,厉声道:“这等败坏门楣,祸害父母的妖孽,还回家做什么?”

    热热闹闹的厅里,忽然一时沉寂。

    若在往日,哪吒遇到此情此景,早已怒不可遏,要拔刀杀人了。然而命运在他死后便发生了改变,他的身上没有了先行官的使命,投胎以来的嗜血与暴虐,竟然消失了。

    哪吒平静地拍了拍殷夫人的后背,起身迎着李靖的刀刃,淡淡道:“我已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因果已偿,你有什么资格用剑指着我?”

    李靖怒道:“不孝,真是不孝……”

    “我认母亲,因为她心中有我,仍然疼爱我,可我并不想认你这个父亲。”哪吒伸手,用指尖捏住剑尖,瞬间将它捏成碎渣:“这些年,你也不曾疼爱我,只是打我骂我,我心里也早就没你这个父亲了。”

    李靖大怒,丢下剑,又去找别的兵器想来打他。哪吒却对此十分厌烦,并不想跟他纠缠下去。他问了殷夫人法宝在何处,就同嘉柔一道去库里取了出来。

    才开门,便看到李靖站在库房的门前,身后还立着两位少年。

    那正是金吒、木吒。

    说来也巧,今日他们两位的师父见面,途中掐指一算,说家中有事,然他们兄弟俩回家看看。刚到陈塘关没多久,就听说哪吒死了,又活了,现在意图报复。

    他们俩见哪吒出来,对视一眼,齐刷刷道:“哪吒!你可知错!”

    哪吒道:“我又何错?”

    金吒道:“父亲生你养你,岂有以子弑父的道理?”

    他冷笑一声,道:“弑父?我没有那么闲。他要杀我,我躲开还来不及呢。”再说了,前尘已了,李靖并不是他的父亲了。

    木吒看着他,又问:“那你为何用震天箭射杀了惧留孙师叔座下的土行孙?”这事儿传遍了阐教,他们兄弟俩为此感到很羞愧。

    “我怎么知道?我射了一箭,飞了很远,正好那土行孙时运不济,便死了。”哪吒冷冷道:“你们还想我再死一次?”

    俩兄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哪吒已死,如今这位,其实可以称作是灵珠子。哪吒见他们不说话,同嘉柔点了点头,一齐驾云离去。

    在他们的身后,金吒、木吒反应过来,朝空中大喊了一声——

    “哪吒!从此之后,阐教与你势同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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