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立在云上,一袭八卦仙衣,飘然若谪仙。
空中的云朵变幻出不同的色彩,在灵蘅与罗睺一侧,身边是滚滚魔气,云朵被染成黑色;通天身畔是朵朵祥云,金光灿灿,紫雾缭绕。神魔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天河,将他们分成两个世界。
他朝她伸出了手,温声道:“灵蘅,回来。”
在她的身侧,罗睺亦是柔情蜜意,不断蛊惑她的心智:“不要去,小莲花,你是属于大魔天的……随我回家吧,黑莲。”
罗睺乃是魔祖,普天之下,唯有他可以任意操控心魔。此时灵蘅的所有心魔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下,哪怕她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都能立刻让灵蘅的心魔撕咬她,诱惑她,控制她的全部思想。
此时的灵蘅,几乎全部被心魔所掌控了。
只见她的眼眸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对着通天,冷笑了一声:“我为何要回去?那里,从不是我的家。”
从玉兔,定光仙等人,再到如今的洪锦、石矶,截教的众人,何曾真的信任过她!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不介意,却没想到积压于心太久,久到让她躁狂。灵蘅为心魔所控,她仰天大笑,道:“我黑莲,出自大魔天,自当回到大魔天去,休要再管我了!”
她不肯再看他一眼,能再见一面,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了。神魔非同道,不如早断早了!
通天见她被迷惑心智,说出如此绝情决义的话,心中不免一动。然而在魔祖罗睺的面前,心神不可有丝毫的动摇。他又望向罗睺,冷笑道:“既然魔祖出了大魔天,来掠夺我截教门人,莫要怪我通天动手了!”
“你老师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你?”罗睺猖狂一笑,飞入空中,化作巨魔的模样,将整个月全都盖住,凝视着他:“也好,这么多年,让本座见见三清的本事。”
他的背上生出双翅,扇动滚滚魔气,朝通天袭来。需知,这混沌魔气最是凛冽,寻常仙人,碰上便是灰飞烟灭。而通天不慌不忙,袖中挥出两道清气,将这些魔气瞬间化作无形。他随意一瞥,见灵蘅正如痴如醉地,望着那个黑暗深渊,已经完全被心魔所掌控。
“青萍!”他念了一声,一柄剑从袖中飞出,径自朝灵蘅飞去。
趁他分神的空隙,罗睺的手中缓缓凝聚出弑神枪,他横枪云上,随手一扫,天地震颤。此物乃莲茎所化,亦是先天至宝之一。
而通天手中无物,唯一的青萍剑,被他遣去保护灵蘅了。纵然诛仙剑阵所向披靡,可此时,并无时间来列阵。
只见罗睺挑起弑神枪,刹那间恍如一道巨斧,以利刃劈裂天地。他怒吼一声,弑神枪扫来,无数寒光朝通天飞来,将整个天空照得一片亮白。
通天立在云上,眼看弑神枪的光芒和利刃即将落到他的身上,他的身形忽然消失了,下一瞬,出现了罗睺的背后!
“穿心锁,去。”他淡淡道。
悬挂在通天教主身前的穿心锁忽然迸发出万丈金光,三条白玉锁链,立刻释放出九条黑玉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罗睺锁住。苍穹之下,只见九条黑玉锁链困住了一个巨大的恶魔,任凭恶魔哀嚎,皆挣脱不住锁链。
“这必定是鸿钧老儿的穿心锁!”他化作人形,伏在云上,恨声道:“果然,他知道我要来……”
九条锁链困在罗睺的四肢和肺腑上,他闭目默默半响,忽而睁开漆黑的双眸,阴阴一笑:“呵,今日就算便宜了你们,需知我罗睺不死不灭,小通天,本座陪你们玩的时间,还很长……还很长!”
他仰天长叫了一声,忽而化作一团黑雾,‘砰’一声后,散去了!
穿心锁收回了几条锁链,通天望了眼罗睺消失的地方,便纵身朝灵蘅所在的地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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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罗睺化作巨魔的时候,多宝、金灵便已经赶到了。
他们望了望上空,不敢打扰老师斗法,又看到了赤发的灵蘅,心道不好。多宝率先飞了过去,才说了句:“灵……”就被魔气逼得连连后退。
灵蘅冷冷看着他们,不说话,又去看那个黑暗深渊,似乎对里面很感兴趣。
正当金灵、多宝祭起法宝,想要再度靠近灵蘅时,一道青光闪过,青萍剑飞了过来。青萍剑悬立在灵蘅的身前,冷冷剑光,让她周身的魔气散去了不少。
许是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灵蘅眸光中的火焰稍稍减退,她轻轻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剑身,喃喃道:“青莲……”
趁她将注意力放在那柄剑上,多宝终于费力地飞了上来,刚想和灵蘅说话,一抬眼看到罗睺唤出了弑神枪,大叫道:“不好!弑神枪!”
灵蘅的眸光一动,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凝视着在云上斗法的通天。尽管她的心智被黑暗、暴虐所覆盖,但这并不能丝毫减少她对通天的挂念。见弑神枪强悍无比,她甚至有点激动,想要纵身飞过去。
剑光如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她前去的路。
不消几个回合,待通天教主祭出穿心锁,罗睺再无还手之力。只见魔祖再次消陨,多宝喜不自胜,正欲前去迎接老师得胜归来,忽见灵蘅双目一闭,整个人恍若一个花瓣,轻飘飘的朝云下跌落!
不好!
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青光,快得让多宝看不清那是谁。下一瞬,他朝云下望去,只见通天凌空而立,接住了坠落的灵蘅,将她拦腰抱在怀中。
星空下,通天抱着灵蘅,赤色的长发抛在空中,恍如一道明亮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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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知洪锦等人的族人乃是魔祖罗睺所害,截教诸弟子站在紫芝崖上,仰望空中的那一场斗法。
他们看不清隐藏在重重云层后的纷争,却能看到化成巨魔的魔祖,身形盖住了月轮,十分恐惧。
再看云上,各色光芒交错,巨大的弑神枪让天地为之震颤,海水起伏。滚滚魔气,和震慑天地的威力,那一瞬间,众人只觉得山动地摇,恍如末日来临。
待大地渐渐平静,黑气慢慢消散。诸弟子议论纷纷,不知云上斗法到底如何了。却见一团赤红火光,从云上坠落,极速朝海面投来。
然而火光没有落入海面,却忽然停滞在了半空中,紧接着,又极速朝着紫芝崖的方向奔来。
截教弟子不明所以,有些惊恐,纷纷祭出了法宝。正在他们如临大敌的时候,忽见他们的老师,截教通天教主,踏云归来。
他怀中抱着一个赤发少女,似乎便是那团火光。教主直奔碧游宫而去,众人正纳闷,多宝与金灵驾云归来。
“诸位莫怕,”多宝横扫一眼,已看出众弟子的恐慌之情,他道:“老师已将罗睺打得神魂俱灭,无事的弟子们,各自散去,明早再做商议。”
“太好了!”
“老师真厉害!”
截教的弟子们欢呼不已,各自散去歇息。唯有龟灵、无当以及乌云仙、定光仙还留在远处,定光仙身旁,玉兔急不可耐。
“刚刚教主抱着的,是灵蘅姐姐吗?”她问。
多宝点了点头,看兔子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安慰她:“莫担心,灵蘅只是昏了过去,应该无大碍。你们也去歇息吧,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定光,把你妹妹带走。”
“是,大师兄。”
定光仙揪起妹妹的长耳朵,半哄半劝,强行将妹妹拖走。乌云仙也告辞而去,剩下的四大弟子,盘膝在碧游宫外打坐,静静守护着这座宫殿。
在他们的身后,黑暗的大殿中,灵蘅躺在通天的怀里,犹然没醒。
她身上仍然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魔气被暂且压抑住,只在她的体内攒聚。通天坐在碧玉莲花座上,低眸轻轻抚着她的赤色长发,忽将手指点在她的眉心上,凝神不语。
罗睺身为魔祖,可掌控圣人之下,万物生灵的心魔。他唤醒了灵蘅的魔性,让她沉浸在心魔编织的梦中;如今罗睺再度陨落,却无人将灵蘅从梦中唤醒,因此,她陷入了无尽的沉睡。
灵蘅的心魔是什么呢?
十二品灭世黑莲,本不该有心魔。只是灵蘅化形入世,身染红尘气息,渐渐褪去魔的面貌,有了人的七情六欲。
哪怕她极力掩盖,以清冷的姿态面对世人,可怨气还是在她的心中扎了根,成了心魔的种子。
洪荒万灵,皆有心魔。尽管灵蘅曾经以定光仙的心魔为食,吸食暴虐之气,然而一旦她内心的怨念被唤醒,她会立刻回归本性,不再是过去的灵蘅,而是黑莲。
这也就是,通天在教她吞噬恶念时,最担心的事情。灵蘅极其容逸被激发内心的魔性,变成这幅模样。
这一天提前来临了,也许是难免的。
通天凝视着她的面容,忽而闭上双眸,他的一缕分魂,不顾一切进入了灵蘅的心魔里。在那一片茫茫黑气中,空无一物。
他心念灵蘅,道心清明,不为外物所困。渐渐地,黑气散去,露出了蓬莱岛的景致。
只见蓬莱岛的雾气茫茫,草木凋零,往日的生机不在。灵蘅赤发披在身后,她背对通天,坐在火堆旁。
那火堆上,正在烤一只香喷喷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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