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谁都没有注意到日和坊的异样,她也刻意掩藏起了自己的不适,直到此刻才总算是撑不住了。
耗尽日光能量带来的负面作用是不可避免的疲惫感。如果不及时晒晒太阳重新储满阳光的话,她的疲惫状态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甚至还有可能会陷入睡眠状态。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用尽日光能量都会扑通一下倒地睡着——这只是极端现象而已。可如果要是一直晒不到太阳,她的疲惫状态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以前日和坊总会小心翼翼地控制日光能量的使用。每次在治愈他人伤口的时候,都留下那么一小点日光能量,以免自己不小心陷入虚脱状态。
但这次不一样。她的日光能量并非是用来“治愈”,而是直接化身为了攻击的武器。
对于日和坊来说,将自己的日光能量用在正面攻击上,这还是从未有过的经历,难免慌张且生疏,因而在释放日光时,她一直都没能控制好日光应当照射到的范围和位置,以至于白白浪费了许多日光。又因为第一次杀鬼紧张得不行,完全忘记了还要留点日光能量的事。最后抡起晴天娃娃的用力一锤,完全耗尽了她最后的那么一点点体力。
以上种种先决条件加在一起,成功让日和坊陷入了“极端情况”。
但不得不说,日和坊能够凭借坚强的意志力勉强撑到这一刻才倒下,已经算是很做得很不错了。
可却把对此毫不知情的缘一和铁柱给吓到了。面对突然倒地的日和坊,铁柱甚至惊讶到浑身炸毛,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句:“你别死啊小太阳!”
缘一眼疾手快,赶在日和坊完全跌倒在地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臂,飞快地把她“捞”了起来,否则就这么迎面摔倒在积水里,可就糟糕了。
缘一把她转移到了地势更高一些的地方。能感觉到,她浑身上下都冷冰冰的,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体温。缘一蹙紧了眉头,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探向日和坊的鼻息。
站在缘一肩头的铁柱已经慌张得不行了。他倒是想要飞近到日和坊身边,可浑身上下的羽毛都湿透了,根本飞不动。又怕靠近了,看到的会是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本就担心得不行,再这么一想,铁柱就更害怕了,只好畏畏缩缩地继续待在缘一的肩膀上,黑溜溜的小眼睛紧盯着日和坊,在他的肩头跳来又跳去,不安地跺着爪子,都快哭出来了。
“小太阳!别死啊!咕……快醒醒!”
“别担心,她还没死。”顿了顿,缘一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正处于濒死的状态。”
“……听您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我更加担心了?”
铁柱抬起翅膀抹了抹眼角,不再吭声。忽然,它感觉到缘一碰了碰它。
“你站到我头上吧。”缘一说。
听到这话,铁柱整只乌鸦都惊了。它歪着脑袋,“嘎”了一声,却一动不动。
会表现出如此这般的惊讶并不奇怪,毕竟这还是铁柱第一次听到缘一主动说出“站到我头上”这样的话。
平时它倒也是会把缘一的脑袋作为备选落脚点,对此缘一也从未有过任何的抱怨或是不满,一向都是以沉默与无言默许它停在自己身上的任何地方。
但默许归默许。缘一大人居然会主动提出这种请求,这可实在是……
……太罕见了!
大概是感觉到了铁柱的惊讶,缘一解释道:“我想把她带去大夫那里。但要是我把她背起来的话,你就没办法继续站在我的肩膀上了。所以……”
所以才会让它转移阵地到他头上啊。
“哦!我明白了!”
铁柱用力一点头,也不在磨蹭犹豫什么了,用力扑棱着翅膀,费劲地飞高了一些。湿漉漉的羽毛让它的飞行变得前所未有得艰难。
好不容易从缘一的肩头飞到头顶的高度,就已经把它累得够呛了。最后直接自我放弃般地收起翅膀,任由自己“啪叽”一下掉在缘一的脑袋上。
“站稳了吗?”
铁柱叼起缘一头顶的一缕发丝,又煞有介事般降低重心,这才点了点头:“稳了。”
“好。”
缘一伏低身子,把矮小的日和坊整个拎了起来,笨拙地将她背到身后。
不得不说,略有点沉。
不过这可不是因为日和坊自身的重量太过可怕——主要还是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和晴天娃娃全都被雨水给浸湿了。
如果真要算起来的话,缘一背后的重量中有起码四成都被水给占去了。
不过对于缘一来说,这点重量还不至于让他难以负担。唯一比较苦恼的,可能就是背在身后的日和坊总是会顺着他的脊背滑下去。每走几步就会下滑一小截,如果缘一不每时每刻都将日和坊稍微往上掂一掂,估计还不等他们离开这个村子,日和坊就要摔在地上了。
滑下的次数实在太多,缘一不禁开始认真地考虑着,或许他可以找根绳子把日和坊绑在自己身上。
这样就不用时刻担心了。
然而缘一怎么也没能找到绳子,于是这个绝妙的念头就此作罢。
“对了,缘一大人。”
铁柱轻轻地啄了啄缘一的脑袋。
“您不是拥有通透的双眸,可以看透人体吗?那您要不先好好地看一看小太阳的身体构造,说不定这样就能够知道她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但缘一却摇了摇头。
“我看不透她的身体。”
在缘一的视野中,所有的生物无一例外都是以透明的姿态出现在他的眼前。能够看到跳动的心脏和时刻流动着的血液,五脏与六腑以一种略微拥挤的状态被安置在躯体之中。
这是缘一所能看到的,却也是无法在日和坊身上看到的。
在所有的透明之中,只有是日和坊以从未见过的“实体”模样。
多数人眼中的不透明,对于缘一来说,却是从未窥探过的……
……奇妙的景象。
缘一不得不承认,在第一眼见到日和坊且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确实有点惊讶——因为那样的身体是他从未见过的。但他那时却并未说什么。
如果不是此刻铁柱提及了与这有关的询问,他可能会一直不言此事吧。
“嘎?好吧……不过,您为什么看不透啊?”
小小乌鸦的脑袋想不透这么深奥的问题。
其实缘一自己也还没有找到答案。他只能简单推测说:“可能,因为她不是人类吧。她是付丧神。”
“唔……如果是神的话,那看不透好像也挺正常的?”
“嗯。应该是这样。”
走着走着,天色渐渐变得明亮。被狂热信仰所控制着的小村庄已然离他们很远了。满身的雨水还未干透,阳光也藏在了厚重的云层后方。
今日是个闷热而潮湿的阴天。
一络湿发搭在缘一的耳旁,但他没有在意。他现在就只想快点找到大夫。
走了许久,无论是大夫还是医馆,全都没有见到。倒是铁柱又啄了啄他。
“前面有一户人家是紫藤花纹的家徽。说不定他们能帮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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