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木头用的都是上好的紫檀, 金灿灿的日光一晒, 就有淡雅的香味溢出,安神醒脑。
罗汉榻边上有丫头打着薄扇, 身上盖着的天蚕丝被衾, 恍若温柔的手掌触摸肌肤。
余令朦胧地睁开了眼, 先是看到地上被雕花窗棂分割的光斑, 然后看向了旁边打扇的丫头。
“浮翠?”
“嗳。”
浮翠应了声, 给余令捏了捏被角, “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
余令是昨夜送到的沈府, 虽然洗浴换衣沈大人都包了,但她跟流丹还是偷摸看了姑娘身上。
除去手腕的划痕, 嫩白肌肤上还有不少的吮痕, 沈大人好像就是专门挑着最嫩啃咬, 留下一长串的吻痕。
青紫在凹凸的曲线上起伏,就像是在纯白的画卷上作画。
她不知道流丹如何想, 但她看到姑娘身上的痕迹,觉得心疼, 又觉得有种难言的美。
就像是姑娘以前画过的那些画一样。
姑娘的身体美到沈大人不管亲吻哪里,都不会让人觉得肮脏, 反而觉得那么美好的东西,就该那么珍惜对待。
只是脖颈的掐痕与手腕的伤碍眼到让人觉得难受。
“是之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余令怔怔地看着浮翠,浮翠一如往常,脸上嘴角微微上翘, 圆眼有神,瞧人的时候温柔妥帖。
余令稍微动了动,便知道水月楼的事不是一场梦,她身上没一处不疼。
除了手腕钻心的疼,还有昨日被沈屺春破开流血的某处,疼到极致从骨头冒出的那点欢愉早就散了,只剩下了撕裂的疼痛。
“你怎么在这?”
余令顺着浮翠的手,靠在了软枕上,打量浮翠,“受苦了吗?”
浮翠是她身边的大丫鬟,余家落难,除了余明志斩首,男子充军,女子为妓。
余家签了身契的下人则是归公,等到清算完毕,再卖给其他府邸。
那日在大牢她听了许多污言秽语,也听到了许多女子尖叫,她才知有些禁卒会趁机占入狱女子的便宜。
她没想过跟浮翠还有再见的一天,本以为就算再见也是在地底下。
浮翠因为余令的问话满眼是泪:“姑娘才是受苦了,奴婢跟流丹入狱没多久就被沈大人带到了沈府,奴婢们知道沈大人把奴婢们带出来是为了伺候姑娘,但不知道竟然会等那么久才见到姑娘。”
有些话不必问,她光是看余令消瘦的模样,还有她身上的伤痕,就知道她这些日子不好过。
“沈大人怎么会让姑娘待在那种地方,奴婢跟流丹说了许多次,想去那儿伺候姑娘,沈大人都充耳不闻……”
她和流丹在沈府,沈屺春并没有禁锢她们的自由,她们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
她们根本不敢相信,干净高贵如同天边云朵的姑娘会到那种地方去。
在那里的日子对姑娘来说恐怕生不如死。
“没事。”
额前的头发散落在眼前,余令拨开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手顿了顿。
昨日她昏昏沉沉,全身冰冷以为自己终于要解脱了,而沈屺春却出现握住了她的手。
虽然神志不算清醒,但她能感觉到沈屺春的兴奋。
他舔舐她的伤口,吮吸她的血液,最后还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急促的喘息,把沾着他□□的血擦在了她的脸上。
想到那个地方的血沾在脸上,余令涌起一阵恶心,不过恶心来的快,去的也快。
好像再恶心的事只要是沈屺春做的,那就是正常不过的事。
“奴婢帮姑娘梳发。”
见余令摸着发丝发怔,浮翠心疼地说道,去桌前取了象牙梳,“奴婢好久没给姑娘梳发了,以前都是奴婢给姑娘梳了头发,姑娘才会入睡。”
余令没拒绝,在床上坐直:“这里是沈府?”
浮翠点头:“昨夜入了夜,沈大人把姑娘带了过来。”
她的记忆到她划开了画像发现暗门就没了,可能那之后沈屺春把她从水月楼带了出来。
梳子触碰发丝发出沙沙的声响。
余令腰肢微微弯起,发丝倾泻身边,浮翠拿着梳子每一次都从头皮梳到了尾。
一切一如曾经。
在水月楼的时候就是在梦里,她都不敢去想在余府的曾经,生怕梦境太美好,醒来承受不住她不再是余府的大小姐。
可能是恐慌的太久,此时就是曾经的大丫头为她梳头,也激不起她任何的情绪。
“大夫说姑娘失血过多,是该多睡补一补,流丹在看着补汤,等会姑娘一定要把补汤喝了,大夫说姑娘若是不好好补,以后可能会留下遗症。”
余令点头:“他人呢?”
“姑娘是说沈大人?”只是稍些时日不见,浮翠觉得主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让她有些看不懂她的神态,对沈大人到底是怎么一个态度,“沈大人去办公了,晚些他应该会回来。”
余令应了声,见浮翠惊讶地看着她,她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她的嘴角翘了起来。
“姑娘?”
浮翠有些怕此时的余令,姑娘算是爱笑的,但她却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
与以往不同,带着说不清的神情,整个人就像是在雾里,连笑也让人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余令摸了摸嘴角:“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可乐的事情。”
她想到了沈屺春。
沈屺春说要侮辱她,可他却舍不得亲自动手,所以有了秋娘,有了死门,还有谢沣。
听到谢沣说沈屺春的那些往事,她倒是明白了沈屺春有时看着她,想要侵占又挣扎的眼神。
疯子的脑子难懂,但若是愿意按着他透出的蛛丝马迹,顺着他行为办事的思维想事,自然就能弄个明白。
他不止脑子有问题,身体也有问题。
他想侮辱她,让她变得跟他一样肮脏,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接受她是他的同类。
认可她是同类的方式是进入她的身体。
而判定她脏了方式是她的自尽……余令越想越觉得好笑,她一直把死当做最后的解脱,但对于沈屺春来说却是她的新生。
他一步一步的引导,假装谢辞非给她送信,给她希望,又让她在等待中缓缓感到绝望;他让她跟谢沣见面,给她逃跑机会,跑入绝路他又告诉她绝望不止如此。
他让她看见人性的恶,他点燃了谢沣隐藏在心底的恨,让谢沣失去理智。
仿佛一切都在他安排之中,她对谢沣动手,她看着绿腰惨烈离世……
沈屺春期待着她的死亡,她的毁灭,然后接纳一个全新的,他认为他能拥有的人。
笑着笑着,余令看到浮翠紧张的给她拭泪。
“浮翠,昨日我见到一株花死了,不是单单的死了,而是连根须都毁灭的干干净净,告诉世人这世上无可留恋。”
“姑娘心软,一株花也能难过,只是一株花没了,还会有另外的花,姑娘你别哭了,若是你再哭,奴婢也忍不住了。”
说着浮翠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比不得主子有一个颗为花儿伤感的心,只是主子现在的模样太让人心疼,太让人想跟着落泪。
“我无事。”
余令拂过浮翠的眼角,沈屺春问她信不信这世上有冥冥注定,她信。
如果注定她要经历这一切,那沈屺春就该是注定心甘情愿下地狱。
死就是死,她既然活着,就不可能如沈屺春所愿,被他打碎了骨头,撕破了理智,重新揉捏锻造,成为他想要的、属于他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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