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觉得抓不住什么就会拼命想要抓住, 余令几度夜里醒来都发现自己的脚被紧紧束缚, 原本把她抱在怀里的沈屺春,不知何时就缩在了她的脚边, 紧紧地搂住她的脚。
余令开始把他往上拉了几次, 后面见着拉了也无用, 他依然会不自觉地缩在她脚边,便不再管他。
只是某日兴致来了, 余令在纸上画上了这个画面。
画完再看, 就觉得沈屺春像是孕育痛苦的土壤,而她的根被他深深扎入了他的土里。
只是沈屺春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土壤里不止痛苦了。
既然不止是极致的痛苦,那孕育的花草又怎么会被他束缚。
谢辞非的葬礼谢家办的极其低调, 余令本不想在意这事, 但不知道是不是秋季的原因让她变的多愁善感, 连梦了几次谢辞非,就央了沈屺春带她去了葬礼。
谢家没请外人观礼,余令跟沈屺春就像是落入鸡群的鹤。
怒视齐齐袭来,余令发现是个单数。谢辞非的婚礼谢沣能不出现, 但谢辞非的葬礼谢沣却不能不在。
谢沣一只眼蒙上淡金色锦缎罩子,看向她与沈屺春的眼神压抑、怨恨。
余令看了他眼就收回了目光。
“我只是想上柱香。”
余令看着精神恍惚连骂她都没力气骂的谢夫人, “可以吗?”
“你们给我滚!”
谢夫人支撑着力气, 她两个儿子, 一个瞎了眼,一个没了命,全都与这个女人有关, “你会下地狱。”
“死后的事谁知道呢。”
余令自认自己才从未做错过什么,恐怕是不会下地狱的。
看着谢辞非的棺木,余令禁不住想他死前痛苦袭来,心里是不是在咒骂她。
也有可能是在咒骂谢家人,让他背上不想背负的重负。
谢夫人不想看到余令,但毕竟沈屺春在,余令拿到了香也在谢辞非的棺木前叩拜了才走。
“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拜我?”走到地上见不到纸钱的地方,沈屺春往后一看,突然问道。
“你死前不会掐死我陪你?”余令语调是真疑惑了。
沈屺春想想也是,土壤都干涸了,上面栽培的植物又怎么可能生存,余令是定然会长眠在他周围的。
两人又走几步,余令先是听到了人跑动的声音,然后就听到了有人唤沈屺春的名字。
余令还想着声音怎么无端的熟悉,等到拿着刀刃的谢沣被打倒在地,余令才反应过来谢沣也变得有骨气了。
只是他这骨气偏软,虽拿了刀刺杀,叫的也是沈屺春的名字,可刀子却是冲着她来的。
躺倒在地的谢沣被踢了几脚就没了动静,单只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被沈屺春护在身后的余令:“若不是你谢家也不会家破人亡。”
“谢二公子不必如此诅咒谢老爷,等到谢老爷死了,谢家无枝可依,那才叫家破人亡。”
沈屺春低眸瞧着谢沣,见着他手掌紧握的那把白森森的匕首,一脚踩了上去,他踩着谢沣的手腕骨,同时刀刃也嵌入了他的脚中。
余令看到血,本以为刀刃卡进谢沣手里流的,等到沈屺春移开脚,她才发现谢沣的手心无事,倒是沈屺春的脚受伤了。
只是谢沣疼得表情扭曲,而沈屺春却是面无表情。
谢家的人匆匆赶来,谢老爷在前领头,见状还以为自己二儿子也逃不过一劫,没想到沈屺春不发一言领着余令走了。
每走一步都有鲜血渗出,余令看着地面上的红血印子:“疼吗?”
“嗯。”
沈屺春应了声,上了马车余令脱了沈屺春的鞋,发现沈屺春一脚踩得狠,刀刃入了血肉,还有些泥土进了肉里。
幸好马车上备的有伤药,余令拿了药给他暂时包扎。
“他伤不了你,你就主动凑到他的刀前,他恐怕还要以为你同情他。”余令看着沈屺春自找的伤口觉得有些好笑。
沈屺春看着余令发丝落在他的腿上,她低着头认真的就像是下一刻唇就会碰到她的伤口。
沈屺春靠在车壁上什么都没说。
要是谢沣不出现他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他怎么会同情他,他只是心中憋闷,所以想见到血。
与其说同情谢沣,不如说同情他自己。
他心中不舒服,也不能宣之于口,总觉得这不舒服让余令知道了,那他就更控制不住了。
*
沈老夫人毕竟是老了,只是倒地了一次,缠绵病榻数十天也勉强下床,老人一病就容易想家,沈老夫人见着孙子跟余令的感情越来越好,她起的作用恐怕不大,便跟沈屺春提了回扬州。
“要是你往后有机会就领个闲差,带着令儿到扬州住,权利好但我瞧着你们在望京都不开心。”
活到沈老夫人这把年纪,对什么光宗耀祖的事看的也没那么重,她看得出沈屺春的心不在官场上,他最多只能做皇帝的一把刀,皇帝指哪他砍哪,看着光鲜位极人臣,但这一阵过了呢,或是往后新帝上任呢。
沈老夫人深叹了口气:“还是回扬州吧,那地方令儿也会喜欢,你们在那里生儿育女,比在这望京好。”
之前想让沈老夫人走她不走,如今她要走,沈屺春心里却生出了一丝不舍。
“本以为你是打算老死在我身边。”
“本是那么打算,后头想想还是往后你来扬州吊唁我,瞧瞧扬州的模样,说不定就生了想在那里长留的心思。”
沈家祖祖辈辈都在扬州,那里才是沈家人的归处。
沈屺春不接话,沈老夫人便陪着他安静了一会才开口:“好好对待令儿,你们长久那么好下去我去哪里都安心。”
若非觉得他们越来越好,她也不会能放心回扬州。
“你只是太想走。”
沈屺春不觉他跟余令比起之前有多好,若是他越来越不想张口对余令言语也是好,那他们可能真越来越好吧。
从沈老夫人那儿出来,沈屺春回余令住处瞧见她,心里升起了股气,不等余令反应就把人压在了榻上。
余令嘴里含了颗梅子,口腔全都酸味,沈屺春舌尖推进去,把那颗没了梅肉的果核掠夺到了嘴里,包括余令嘴里的酸味。
酸味渐渐变成了沈屺春的气味,余令有些承受不住他那么激烈的索取,手指扣在他的肩上,实在受不住,把人狠狠一推,自己侧脸吐了起来。
沈屺春一时不查被她推个正着,见她趴在榻上呕吐愣了愣:“怎么了?”
扶着她的肩,见着她惨白不过的脸,看着榻边上那堆东西也看不出余令是吃错了什么。
沈屺春把余令换了个干净的地方躺着,给她倒了杯水,出门去找大夫。
这一切沈屺春做的极快,等余令漱好口,沈屺春已经去沈老夫人院子把大夫叫来了。
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事,余令再听到大夫肯定还是怔了怔,她跟沈屺春有孩子了。
说起怔愣,沈屺春比余令更过,他连问了大夫几遍才看向了余令的肚子。
“你想要吗?”
大夫恭喜的话还卡在嘴里,就听到沈屺春如此问余令,他看着余令生怕她说出个不要,让他诊断出喜脉就要开落胎药。
幸好余令抚摸肚子:“自然,这是我们的孩子。”
余令眼里的温和不似作伪,沈屺春坐在她身边,手也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如今还是平坦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无,但沈屺春却觉得自己摸到了什么,他的手就像是触到了跳动的脉搏,像是余令的,像是他的,或是他们孩子的。
“余令,我好怕。”
余令摸着肚子的手顿了顿,靠在沈屺春的肩上,“别怕呀。”
有孩子是好事,有什么可怕的。
有了孩子她就锁死了,她会安心接受沈屺春附加在她身上的命运,老老实实有所牵绊的活着,这不就是他想要的。
“余令,别要这个孩子了。”
余令打掉了沈屺春的手:“别说胡话,孩子会听到。”
一时间沈屺春的神色真有些惶恐,怕孩子听到了这话。
*
因为沈屺春说了不想要孩子,余令怀孕的时候就格外小心,生怕沈屺春对孩子动什么坏心思。
不过那话就像是沈屺春的一时之言,之后他不止没有再提,人反而比余令对她的肚子还诚惶诚恐。
触到第一次胎动的时候沈屺春笑的像个傻子。
余令见过沈屺春各种样子的笑,却没见过他笑的那么喜形于色,眉眼都扬了起来。
仔细打量着沈屺春,余令手指划过他的眼窝嘴角:“沈屺春你不一样了。”
她还记得他以前的眼神是极黑的,里面什么都没有,而如今的眼睛闪动情绪,却是真实存在,不像往常所有神色都是拙劣的浮现在面上,像是一个没人感情的东西在模仿人的一切。
余令的手指落在沈屺春唇边的时候,沈屺春张嘴含住了她的手指,余令抽出弹了弹他的鼻子:“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沈屺春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到余令发问思虑了下:“女孩。”
余令笑了笑:“像我一样?”
两人对视,沈屺春在余令的笑里慢慢敛了面上的神情,有些迟钝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想修好在写的,因为中间有些情节我心态不大好写的有点偏了,有点破坏这文本来的调子,但是修文好像比我想的要艰难,所以我打算还是写好再修。
没意外应该这几天就能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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