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沣眼里的欲念旺盛的就像是那夜她看到那一双双眼睛。
余令毫无反抗的被他挑起了下颌,看着他的唇一点点靠近她的身体。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肌肤,带着清甜的花香酒酿。
“谢沣,一直都是这样?你一直对我有这样的心思?”
余令表情疑惑,茫然的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被信任的大人欺骗。
谢沣喜欢她此时的神情,忍不住用手指摩挲她的眼周:“小令儿,你那么美,就像是可望不可即的明月,哪个男人对你产生心思都不奇怪。”
谢沣的语调柔软带着淡淡的笑意,配着他多情的桃花眼,有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仔细看谢沣跟谢辞非五官有五成的相似,光从他们出色的外貌看来,绝对想不到他们会是个坏人。
就是现在谢沣也不是坏人,他只是站在他的位置上戏耍地位低下的贱民。
谢沣吻过来的时候,余令抬了抬唇,眼里浮现一抹淡笑,与此同时,手上抓着的银簪不偏不倚插进了谢沣的肩头。
她练习过无数次打算用这根簪子扎伤沈屺春,没想到却用到了谢沣的身上。
谢沣叫疼的同时,余令已经拿起了瓷瓶,狠狠砸在了他的头上。
瓷瓶碎在了谢沣的头顶,瓷片破碎飞射,谢沣嗓子里接连发出几声变调扭曲的叫声。
“余令!”
血溅到了谢沣发红的眼睛,现在的他看起来有几分像是沈屺春了。
余令本就没想着跑,所以被谢沣狠狠推到在地,也只是咬牙猛哼了一声。谢沣骑到了余令的身上,粘了血的手用力的掐着她的脖子。
“你怎么敢那么对我!你以为你现在是谁,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连沈屺春那样的人都能骑你,为什么我不能!”
谢沣半张脸都是血,还有零星的几块瓷片嵌在他的身上。
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余令升起了笑意,现在他面色扭曲的样子,才是真的他。
什么谢家哥哥,不过是她为了活下去,自己骗自己。
“为了你我不顾谢家被沈屺春挟持,我收买了水月楼的人,我为你放火,我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想杀了我!”
“咳咳咳……”
喉咙被越掐越紧,余令有话想说也卡在了喉咙口。
看着余令惨白的脸浮上青紫,谢沣手一抖:“你想说什么?想求饶,你知道错了……”
盯着余令难受溢满眼泪的双眸,谢沣缓慢地松开了手,头上的阵痛他觉得下一刻就会死在这里,但他却舍不得就那么把余令杀了。
他一直渴望,到现在却还没得到的女人。
谢沣手松开,大股被隔绝的气流涌入肺腑,余令咳嗽的更翻天覆地,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厥。
就是这样,她依然努力地跟谢沣对视,尝试说清她刚刚卡在喉咙口没说出来的话。
“你……不如……沈屺春。”握在手里的瓷片狠狠插入了谢沣的眼里,在余令抬手的时候谢沣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他想伸手去挡,不过余令的动作太快,快的就像是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没有丁点迟疑。
余令听过利器插/入身体的声响,却从不知道瓷器插入眼里的声响会是这样。
那声音就像是灯芯炸开灯花,啪的一声,余令感觉自己戳到一层紧绷的软纱,软纱划破,瓷片深入了肉里。
“啊——”
谢沣一脚踢中了余令的心口,将她狠狠踹远。
无尽的恐慌害怕把谢沣紧紧包围,他没空再管余令,捂着眼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厢房,他的眼下除了浓稠发黑的血,还有他恐惧的眼泪。
他说谢辞非只会哭,但他一样,在遇到害怕,无法承受的事情,眼泪也会从他的眼眶落下。
躺倒在地上,余令嘴角上翘。
谢沣话里话外贬损沈屺春,但她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畏惧,他害怕沈屺春,但又不愿承认,不止不愿承认,他还想让所有人认为他比沈屺春强。
可惜不是的。
至少沈屺春不会那么轻易的被她伤到。
面前的视线一暗,余令侧眼。
余令眼神安静的过分,甲三看过许多穷途末路人的眼神,甚至凝视过他将杀之人的眼睛,现在却无端的被余令的目光震慑。
“昙月姑娘,卑职送你回去。”
说完,见余令不动,甲三不禁觉得为难。
他对余令的态度有严格的标准,他是不会碰余令,只是现在他不能碰她,而余令又躺着不动,他怎么把人弄到马车上去。
“昙月姑娘地上脏,你还是起来吧。”
余令穿了一身天青色绣鸟蝶的春衫,本来华丽的金丝此时沾上了血滴,还有一个完整的脚印。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头发散了一地,脖颈有几枚发青的指痕,触目惊心。
虽然身上落魄成这样,但她的神情却淡然的很,处之泰然,不像是刚刚经历过生死,戳瞎了谢沣的一只眼睛。
余令静静躺在地上,用了太多力气,浑身无力,连脑子也昏昏欲睡。
她本想她让谢沣半残,而谢沣报复杀了她。
可惜谢沣太弱,她让他半残了,他却流着血哭泣逃跑,没了再报复她的机会。
闭着眼躺了半晌,没听到任何脚步声,余令却有所觉察地睁开了眼。
几日不见的沈屺春站在她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让他满意的样子了。
“谢辞非的那几封信是你写的?”
脖子几乎被掐断,余令说话伴随着细碎的咳嗽声,粗哑的声音让沈屺春蹙了蹙眉。
把余令从地上抱起,沈屺春似乎不畏惧她身上会藏着其他的尖锐碎片。
“我在他身边伺候过一段日子,学会了写他的字。”
沈屺春语调平铺直叙,为余令解答疑惑,“我知道只有他能让你感到信任,余莹在我手上。”
“你真聪明。”
沈屺春知道余令现在没什么力气挣扎反抗,但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夸奖他。
停下步子,沈屺春凝视怀里的余令:“我没有伤余莹,她好好的活着,最近已经没常提起你。”
小孩子想念亲人,但知道叫了无数遍亲人都不会回来,就会学会安静,学会忘记,转而讨好身边的其他人。
“你要拿她来威胁我,又怎么可能伤害她。”
说完,余令已经没多少说话的力气,宅院嘈杂一片,估计到现在谢沣还没看上大夫。
余令侧眼看到了明莺畏畏缩缩躲在转角,也不知道谢沣跟她说了什么,开始她处处针对,到了后面就直接消失不见。
“她美吗?”
沈屺春顺着余令的视线看到了明莺:“不如你。”
“可她温顺,乖巧,你说爱她,她会欣喜的什么都答应你。”
余令猛地拿出银簪刺向自己的脸,盯着沈屺春的神情,银簪快接近脸颊的时候倏地停住。
在沈屺春平静无波的目光下,余令恍若什么都没发生的把银簪扔到了地上。
她明白了谢沣喜欢她,大部分是因为她的名气,她这张脸。
如果她刚刚簪子刺向脸的时候,沈屺春有丁点的紧张,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可是他没有。
他喜欢的不是她这张脸,甚至不是她这条命。
“这世上温顺的人太多了,可是余令只有一个。”银簪落地,沈屺春像是停了足够长的时间,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她们如何都不是余令。”
余令闭眼不答,感觉被放在马车上,余令昏昏欲睡,沈屺春也不打扰她,寻了药擦拭她的脖颈。
揉捏片刻,解了她的衣裳擦拭她被谢沣踢出的青痕。
沈屺春的手劲很轻,就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
他的力道让她感觉,他会把这世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他舍不得伤害她分毫。
他的确舍不得伤害她,所以他想方设法让旁人害她,侮辱她。
“这位爷,前头在办喜事,轿子在前面走,还请你们稍后片刻。”
马车停下,听到外面头唢呐的声响,余令睁开了眼。
“不等。”
沈屺春揉捏余令伤痕的手一顿,轻笑了声:“甲三你听见了。”
“是,昙月姑娘。”
马鞭呼啸,马车再次行驶了起来,听着外面乱掉的唢呐声,与路人的叫骂,余令的心情无比的平静。
“你若是讨厌喜乐,我让甲三去砸了喜宴如何?”
余令睇了沈屺春一眼,闭上了眼睛。
沈屺春拢好了她的衣裳,找了把团扇给她扇风。
轻柔的风把她的发丝时不时吹得扬起,沈屺春支着脑袋怔怔看着她,几日不见仿佛要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才能补足。
在这样的微风下,余令还真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闻到熟悉的香味,就知自己又回了水月楼。
明明她到水月楼的时间也没有多长,却像是在这里已经住了一辈子。
觉到身上的衣服褪下,覆在她身上的某人,不像是常人一样用清水洗去她身上的汗渍,而是像野兽一样伸着舌头舔舐,余令睁开了眼:“滚。”
沈屺春压住余令的四肢,给她清洗了一遍,才把人抱到了浴桶前面。
“你刚刚碰过的地方,谢沣也碰过。”
沈屺春给余令擦拭的手一顿,看向在浴桶里半眯眼的她:“他没有。”
若是有了什么甲三不会不报给他知晓,再说要是真有了什么,余令又怎么会需要把谢沣砸的头破血流。
“不过,”沈屺春俯身亲了亲余令的额,“你要是想,我让你第一个男人是谢辞非好不好?”
沈屺春低哑的嗓音说着温柔不似作伪的话,余令却从心底涌出一股想吐的冲动。
她猜到沈屺春根本不在乎这些事,但试探的话说出来,反而恶心到了自己。
她从来没想过第一个男人第二个男人,她不会跟谢辞非做任何事,也不想跟任何男人做任何事。
“沈屺春你真是个疯子。”
“我让你挑,只要是你喜欢的,只要里面有我。”擦拭着余令的头发,沈屺春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激烈炽热的情感,让他忍不住颤抖着手爱怜的抱住了余令。
他亲吻她的发丝,她的脸庞,整个人都沉浸了水里,恨不得把余令揉进骨子里。
“余令,余令……”
余令捂住了他的唇,他就用舌尖舔舐她的掌心。
本来已经发凉的浴水被他的体温蒸腾的发热。
余令挣扎着从浴桶爬回了床榻,用被子笼罩湿透的发丝,不想在看沈屺春发疯的举动。
进了被子里,余令觉得自己仿佛能控制自己身体,她不想听到沈屺春的声音,不想看到他这个人,竟然真没再听到看到。
像是陷入了一个沉的不能在沉的梦里。
梦里面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反而让她觉得安稳。
*
余令这一觉,一直睡到了隔天的下午。
她再醒来看到窗棂外的橙黄,疑惑了半晌,有种她把时间睡得倒回的错觉。
“姑娘你可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求秋娘给你请大夫了。”
彩蝶看到余令坐在床边又惊又喜,“你这一觉睡得可真长,天马上就要黑了,又要到该睡的时候了,不过你现在不能继续睡,得先吃了东西再说。”
彩蝶的笑脸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余令看着她,觉得出去的几天就像是一场梦,仿佛根本没去过谢沣宅院,也没看到他恶心的嘴脸。
“姑娘,那我去取晚膳了……”
说要去拿东西,彩蝶却不怎么安心,扒在门边频频看向余令。
“你去吧。”
余令摸了摸脖子,谢沣那一下是真的想掐死她。
要是说沈屺春那个疯子会让她那么死了,她一点都不相信。他让属下监视着她跟谢沣的一举一动,所以说他是认定了谢沣不会杀死她,还是认定了她一定会反抗。
被全部看透的感觉实在太不爽快。
不过沈屺春能看透她,同时他在她面前,透的不能再透。
也不知又是他的陷阱,还是他这个疯子,本来就是这样。
他就像是把自己的胸膛破开,让她去看他的五脏六腑,只要她乐意伸出手,就可以抓住他的脉搏,控制他的喜乐生死。
想着,余令伸出手看自己的掌心。
从进水月楼的第一天,她就排斥着这里所有的一切,她已经没了家族依傍,她唯一剩的只有自己,只有一身的骨头,这世上活法千百种,但总有一个缘由。
人若有志,受辱百遍,也能捏稳了骨头再站起。
蝼蚁被水淹穴,被人抓起玩弄,却在找到一颗米粒后,就能怡然自乐,把食物搬入巢穴……
余令扣紧了手指,她以前想蚁虫只觉得厉害,但现在要让她类比,她却怕自己是选错了路,以为自己忍辱负重,实际只是为自己选择了最简单的活法。
而且沈屺春既然把她看的那么透彻,是不是早就期待着,她被逼的无计可施,主动伸手抓住他的脉络,掌握他摊开给她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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