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说:“买身运动服吧?”
茶茶,是一个从来不会买东西,不会逛商场的女孩子。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情好时,好歹还搭配一下,但男人的衣服……那不就是上衣和裤子,不都一样吗?买身合适的运动服给君饮,他能穿好久。
便宜实用,又不难看。
茶茶指着一件灰色运动服:“怎么样?”
君饮显然是没看上,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这件灰色的运动服,又转过头,看了对门那家专卖店里的精品商务男士套装,眼巴巴的。
茶茶不动如山:“运动服方便,买两件还打折。”
茶茶含蓄地提示他,他现在身无分文,且作为一个疑似豪门战败的私生子,未来很有可能继续身无分文的吃她的,用她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君饮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件灰色的运动服,之后蹙眉说道:“这个颜色……”
他又把目光转到另一件白色的运动套装上,暗示茶茶,相比之下,他想要这件白色的。
茶茶呵笑一声,倒不是嘲笑他。
她指着灰色运动服,发表了经验之谈:“你不懂,这个颜色耐脏还耐看,你要买白的也行,反正两件打折,咱们就拿一套白的一套灰的,过几天你就知道哪个省时省事了。”
君饮并没有相关经验,迷茫道:“什么是耐脏?”
“……”茶茶噎了会儿,拍着他的肩膀感慨,“服了。”
冥六代的私生子都能过得如此不食烟火,连什么叫衣服耐脏都不知道,可见他之前生活的地方有多么的奢侈无尘。
茶茶:“衣服总会脏的,你在垃圾堆滚一圈,难道衣服不脏吗?”
“扔了就是。”君饮回答,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众人皆知的常识。
茶茶指着吊牌:“一件衣服九十八,你就穿一次?”
君饮没概念。
茶茶放弃与他交流,拿了灰白两套运动服,开票。
“我问你,你以前的衣服,都是定做的吧?”茶茶好奇。
茶茶刚上大学时,曾围观过论坛八卦里的一个十分装逼的贴,发帖人用满是优越感的语气,描述富豪们纸醉金迷的生活,其中在谈到富豪们的穿着时,夸张写道:“富豪穿什么奢侈品牌?哈哈哈,别开玩笑了,能这么问的都是对冥王圈富豪们的生活不了解的。你以为是东宫娘娘金锄头耕田吗?奢侈品牌这种东西,就是贩卖给有钱的穷人的,也只有有钱的穷人才会削尖脑袋追求奢侈品标榜自己的身价,而据我所知,那些真正的冥圈豪门,人家都是请顶级设计师私人订做衣服的!!”
君饮想了想,回答:“我不知道。”
“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茶茶眨巴着眼,“你是不是从来没买过衣服,从没有像这样掏过钱?”
君饮盯着钱看了好久,点头:“没有印象,可以作此推论。”
茶茶咬牙切齿,忍不住对豪门之流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你大爷的……”
买完衣服,茶茶伸出手指,一个个算。
“袜子家里有,内衣家里有,洗漱用具家里有,其余的就不必买什么了吧?”
因为茶历经常捡一些失足青少年回家,所以毛巾袜子内衣,家里都常备了一些干净的,不需要多花钱另外给君饮买。
君饮低头看鞋,茶茶也低头看他的鞋。
鞋是他穿着来的,一双普通的皮鞋,有些仿古,质地良好。
但这样的鞋子,十分不方便,以后他经常在训练室帮忙,不如买双运动鞋。
茶茶巡视一圈,找了家卖基础运动鞋的店:“进来挑!”
这话说的,就像总裁掏出黑卡说:“随便刷”一样,君饮捂着心口,眉毛微微扬了扬,嘴角带了点笑意,满怀期待的进店挑鞋,之后嘴角沉了下去。
显而易见,少爷不喜欢这些鞋,一个都没看上。
茶茶给他拿了双白色的运动鞋,君饮郁郁接过,磨磨蹭蹭穿上了。
茶茶问:“舒服吗?”
君饮又磨磨蹭蹭走了几步,脸色稍微缓和了,冲她点了点头。
茶茶十分有气势的转过头,说:“就它了,开票!”
一百块的鞋,喊出了一万块的气势。
王明哲与几个朋友刚看完电影从楼上下来,在附近闲逛,听到茶茶的声音,惊喜地跑来看,见果真是她,高高兴兴喊:“茶茶,茶茶姐!”
王明哲昨晚通宵泡吧,身上烟酒味混合着头油味,还未靠近,君饮就蹙眉了。
茶茶却面不改色,问他:“昨晚上哪了?师兄说你没回宿舍,等会儿回去领罚吧。”
王明哲挠了挠头发,绿色的头发末端已经生长出了黑色的发根,颜色混杂在一起,参差不齐,君饮看见,更是难受。
王明哲吐舌头:“教练肯定要找我谈话了。”
“谈话?说不定还要把你关小黑屋,上了锁,罚你做一套道德文明规范试卷。”
王明哲嘿嘿笑着,天然白里透红的脸这下更红了,大男孩羞涩不已,挥手让自己的朋友们先离开,缠着茶茶要一起回去,让她帮忙打掩护。
王明哲像是没看到茶茶身边的男人一样,他霸道的把君饮挤了过去,霸占了茶茶身旁的位置,与茶茶并肩走着,还说着昨晚在酒吧碰到的惊险刺激一幕。
“……他们就在吧台打起来了,我一看,这怎么行,我就跟昨天联排认识的几个哥们一起上去劝架了……”王明哲滔滔不绝讲了起来,而他身后,君饮的目光越来越幽深。
不知为何,茶茶身边的位置被陌生的男人霸占后,君饮感觉到自己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隐隐要跳出来,就像怒气在体内横冲直撞,他捂着额角,双眼渐渐变了颜色。
那是如他的冥王之心一样紫蓝色眼眸,泛着戾气和血光,冷冷盯住王明哲。
好想,让他,消失……
他的心中仿佛住着另外一个人,用沙哑的声音蛊惑着他。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茶茶突然刹住脚,伸手一勾,将君饮勾到前头来,随口调侃道:“你是犯错了吗?偷偷跟在人身后也不说话,是想干什么?”
她听到君饮轻轻嗯了一声,像极了被她戳到了伤口,隐忍着疼痛发出的声音。
君饮捂着眼睛,咬牙轻轻吸气。
“怎么了?什么东西进眼睛里了吗?”茶茶刚要拿开他的手,忽听四周噼里啪啦一阵巨响,王明哲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几声尖叫过后,大家才见是前面几家商铺的玻璃橱窗碎了,好在那几家店冷清,没有路人经过,玻璃又是碎的最外层,没有伤到人。
玻璃渣飞溅到茶茶的脚下,她用脚踩住,目瞪口呆道:“哇,没良心啊,这都哪来的劣质玻璃?还好没伤到人……你没事吧?”
她的手握住了君饮的手腕。
君饮放下手,眼睛早已恢复正常,只是觉得头痛欲裂,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
刚刚那奇怪的感觉,那怒火想要冲破身体的感觉,在被茶茶触碰到的瞬间,全都平息了。
君饮看着茶茶,手指轻轻抽动,想要回握,把这份舒适和安宁据为己有。
王明哲那破锣嗓打破了这份安宁,“大姐大,他谁啊?我靠,我以为是不认识的……”
君饮的额角一突,很想把这个绿毛小个子扔掉。
“嗯?我爸没跟你说吗?”茶茶大拇指托腮思索片刻,明白自己该怎么说了。
王明哲是个大嘴巴,为了避免今后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不能跟他说实话。
“谁让你昨晚不回宿舍,这我家远方亲戚,跟我一个辈儿的,算我哥。”茶茶说道,“叫君饮,以前家庭条件不错,前几年经济危机破产了,来投奔我爸了,是个少爷,你俩以后好好相处。”
茶茶指着君饮。
她说这句,是个少爷,明显不是在说君饮出身好,而是提醒王明哲,这人小少爷当惯了,跟他们这些接地气的街区孩子不一样,让他和君饮交流过程中,悠着点说话,如果君饮说什么奇怪的话,也不要歧视他。
王明哲上下打量了一眼,哦哦点头,心想,这气质吧,是沾点富贵边儿,只是长相不怎么像少爷,戴那么大一个呆呆板板的眼镜,皮肤就跟常年不见太阳一样,苍白,整体看来,倒像是从上个世纪末穿过来的穷书呆子,普普通通,不难看,除了下巴颏线条精致些,其余也没什么惊艳之处。
“这是王明哲,我师弟。”茶茶对君饮介绍绿毛小子。
君饮点了点头,揉着额角,自己闷了会儿,见王明哲还在打量他,仿佛要等他说些什么。
君饮思索良久,似乎是谁说过,要与人交流。
他蹙眉思索了许久,低声问王明哲:“你为什么是这个发色?”
王明哲嗨了一声,踮起脚勾君饮的肩:“兄弟,这叫头上带点绿,生活过得去!我先绿一步,以后才不会被绿!”
君饮就想,那么,这个人说的绿,它又是个什么绿呢?
仁者武校下课了,小崽子们有家的回家,住后院的也都回了宿舍。茶历收拾完训练室,口干舌燥,就瞄了一眼对门的杂货铺。
杂货铺终于开门了,只是卷帘门半拉着,人在店里忙活,店外摆放着新的花架,花已经堆了半个花架,都是新鲜的。
这还打算卖花了?
茶历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弯腰钻进杂货铺:“哟,进新货了?”
入目的,不是从前琳琅满目什么都有的货架,而是一盆盆花,各种品种,各色各样。
一个穿着深蓝色盘扣长袍的长发男人捧着一束花,从花丛中钻出来,他像只狐狸,笑眯着眼睛,仿佛那双眼睛不会睁开,一直保持着温柔含笑的弧度。
他轻轻柔柔开口:“要花吗?”
他的声音沙哑却好听,仿佛苦咖啡里尚为融化的砂糖,摩擦在银质勺子上的声音。
茶历眼神变了,他叼在嘴里的烟倏地点燃了,烟雾袅袅,朦胧了自己脸。
“哦,改花店了啊?那什么,之前的老掌柜呢?”茶历眯眼问。
“他们全家人,到第九区定居了,就把这个店面转租给我了。”长袍长发男人柔柔说道,“那么,茶教练,要什么花呢?”
茶历吐出一口烟圈,嗤笑一声,一只手探进了围裙口袋。
“到这一步,我们两个也不必假惺惺了吧。”茶历嗓音低沉,隐入白茫茫的烟雾中,“九区的阎罗执行官,楚余。”
“啊……我只是和你问声好。”楚余笑道,随着他的答话,旁边的植物破土而出,向四周疯长,编织起牢笼。
“不好好待在你的九区,来这里做什么?”茶历的声音飘忽不定,分辨不出他在哪个方位。
“当然是……出差了。”楚余依然眯着眼,慢悠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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