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乱步此时,正呆滞地坐在地上,身旁是横七竖八、昏迷不醒、着装各类的普通人。再远些的位置,隐没在乳白的雾气中,上方和地面都是纯白,像漫画偷懒的留白,框线之外的空白。
江户川乱步把零食们放进保险柜,背好装着零食、游戏机、充电宝、坐垫的书包,乖巧地等待雾气来袭,将他清出局。
结果!!!
他醒着,就他醒着,包呢?
翻别人裤兜打发时间的方式太过猥琐,名侦探才不需要。没有指路标的乱走,只会绕圈,能容纳横滨的雾气,懒得去摸边。
反正这个地方不会再出现了。
抱腿,下巴抵膝的乱步缩团,百无聊赖。突然一阵微风拂过,雾气随风走,明明不强的风力,却带走了大片的雾气。
江户川乱步眼眸微睁,翠绿色的眸盯着因雾气吹走,而扩展的视野,一望无际的人山人海,枕腿叠头的人们睡的静谧、亲近。
江户川乱步起身,向风源走去,有声音指引他前进的方向,当拂面的风劲变强,踏过雾界,江户川乱步终于看见了。
这声音还真是风扇叶片旋转的声音。
如柳条修长、柔顺的靛蓝色长发飞舞,换上常服的无限,脱去浴衣的社长,变得像个好看的普通人。
但社长是修习过的隐匿气息,一旦横眉怒目,旧职业的气质就破壳而出。
于纯白的天地间,无限和乱步对视。
无限的眼眸微睁,圆溜溜的瞳孔倒影出——来者。
“我知道,你别问。”江户川乱步捂脸,耳朵微红。在社员面前暴露,都没这么羞涩。
本是护腕的铁片互挽成叶扇,陀螺似的旋转,驱散方圆百米的雾气。乱步盯着这个小东西,叹口气。
“无限,有零食和坐垫吗?”
无限收回铁片,从灵质空间掏出购物袋和气垫床。
瞬间待遇暴涨的乱步美滋滋地趴在软胀胀的气垫床上,啃着蘑菇巧克力棒,喝着肥宅快乐水。
无限盘腿坐在地上,乱步想了想,竟觉不好意思,于是挪出点位置,招呼无限,“上来,一起。”
“不了,坐不下。”
乱步托腮,盯着无限的脸看。被凝视的人丝毫不为所动,还平静地看他一眼,淡淡地问,“怎么了。”
“我是不是很像你的某个朋友。”所以交谈起来,有种默契。当然,这也可能是聪明人的意会,但他就是觉察出一点不同,像是得了点偏爱。
“嗯。”
“那他厉害吗?”乱步心机地用了"他",中文的读音一样,但日语不一样哦。
“嗯。”
“长的好看吗?”
“嗯。”
“你打得过吗?”
无限沉默,“没试过,应该打不过。”
“原来是心灵系,不能用力揍确实不好分高下。”乱步拆开一包薯片,黄瓜味的,很清凉。
“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异能者,那你是什么?”看来太宰吃过瘪了,才刻意跟无限保持距离,避免接触,装作不知道,才是一种保护。但经过今天,就被破开了。因为能猜到哪些贪婪的爪牙想牟利,江户川乱步对零食失去兴致。
无限沉默,对着小黑,她可以轻易地说:比起人类,她现在更接近妖精。而会馆的人类,不会问她这个问题,不知道的人类也问不出这个问题。
而现在,无限说不出来。满脑子都是漫画、动漫里增加动物器官的‘妖精’,通俗小说里的‘小妖精’,人类嘴里指意不一的‘妖精’。
乱步微妙地觉察出无限的僵硬,倒不是秘密被点出的惶恐,而是尴尬?
“那像你这样的人很多吗?”乱步突然想起,宴席上无限果断地承认没有人能打过她,现在又说有一个可能打不过,他还以为这个细微的矛盾是他想多了,看来是真的。不自诩为人,也不是异能者,那这一群强悍地要命的人形生物,是什么?
难不成是中原中也那种的高能量生命体?不过不是人造,而是天生的?
“多。”
“为什么我们从没见识过。”江户川乱步也知道些与中国异能者有关信息,一般都是民间犯事的偷渡,然后官方派人追捕。罪犯跟横滨的罪犯没什么差别,警员却都是强的一匹,文质彬彬,秉持着大国的外交风范,暴揍罪犯时也表情矜持,谦虚含笑,苦口劝说+重拳出击。
毕竟能被派出国的都是数一数二的门面担当,倒不是很奇怪。
但也没见过多重异能加身,或许可以是要隐瞒。但无限坦然地认为所有人都可以有多种异能,且有坚实的理论,因为无限的言之凿凿和示例,有些社员傻乎乎、没多想,就接受了,一副打开新世界大门、吾辈仍是井底之蛙的表情。
“要避世,并不活跃。”
“唔,大概都是像你这样,有强大的异能,却从来不用在打架抢夺上吧。”江户川乱步换只胳膊撑脸,另一只麻了。现在横滨全无与无限相关的消息,一方面是三方默契地遮盖,另一方面是无限太宅太静了。才一个月不到,大家仿佛忘记了那一场战斗。
“抢皮失骨,很是荒谬。”
“那也得有认骨和生存的能力。”
无限一顿,垂眸。
一向懒得看空气、脸色的乱步抿嘴,开始构思抢救的话。
“确实,不能一概而论。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诶!乱步挠脸,真是熟悉的、呼面而来的直率。
“你说的,会每年去祭拜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乱步想起跟太宰的朋友的短暂一见,他给了忠告和劝说,但那人眉目坚毅,有荒凉和悲伤,却静静的沉积着,不为外人道。社里只有他知道这一段过往,太宰有时会带着花和酒去墓地,回来后的太宰,笑容倒是更真挚,情绪有点消沉,但作妖的举动都灭了。
“是一个很好、很伟大的人,他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无限说这段话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勾翘的弧度浅浅。
“还有你做不到的事?”除了起死回生,乱步觉得无限啥都能干,俗世种种,对无限而言,构不成桎梏。
“挺多的,连年无休地处理政事,操心国家未来,跟各路牛鬼蛇神斗智斗勇。”无限想起当年被人事关系、发展建设支配的劳模日子,默默垂头,相比会馆的福利待遇很好,工作量特少,不用动脑,还能名正言顺打架,很棒!
诶,莫非无限的朋友超过45岁了,怪不得懒得跟港黑搞关系。江户川乱步默默地消化这个大瓜。
“你还要带他多久啊?”
“近日内,会有变化。”
“那你会再次装受伤吗?”
“看情况,不是。”
“在{脑髓地狱}里,又看见什么伤心事了。”
无限沉默,转头,看这个并无心灵系技能,却知微知彰的青年。真是,错位的熟悉感。
“曾经,我的老师说,我背师灭祖,叛君弃国。”
江户川乱步瞪眼,被巨大的信息惊讶。无限的眉眼安和,眸中点光。不是历劫血海尸山的暗沉,但也带出不详的意味。
“我却觉得,这是我应有的选择,至今,我也不觉我错。即使再来一次,我的回答也不会变。”
“但还是有点伤心。”江户川乱步评价。“所以你做了什么事?” 不会是杀了驱使她的人,难道是离开古老的家族加入国家,那种类似历史阴影的忍者世家,出生没有登记,不接受义务教育,生是族人死是族鬼。所以游魂一样孤独流浪,可以效力,也可以长久放置。看来是那位朋友截胡了无限,收到国家效力。
触景伤情的江户川乱步生出慈爱的情绪,像社长对他一样。
“拒绝联姻。其实只要给官职,我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们一定只要联姻,一群贪心的榆木脑袋。”
“。。。。。。”江户川乱步一窒,努力压下乱入的逃婚梗的联想。“因为要结婚的人太丑了吗?”
“时人都说他貌比潘安,玉树临风。只是脑子不太聪明。”
“纨绔子弟,骄奢yin逸?”
“用现在的话说,是长于统治阶级的华贵牢笼,怀着儒家理想和大男子主义,主靠计谋,先安内再攘外,沿袭官僚的稳定,睁眼张口都是帝王将相。枭雄的心骨,仁君的伪善。”
江户川乱步眨巴眼,不甘示弱,“你是无产阶级阵营,他是帝国主义的拥护者,他想靠结婚的名义白票你的身体和能力、你所在的阵营的好感度、根本不听你的想法只把你当工具人。被拒绝后,就记仇地掰了。”
显然那人拿无限没办法,宣战只会被打的抱头鼠窜,损失惨重。但相应的,无限也呆不下去了,那老师显然是对面阵营的任,不然不会帮着诛心。
“那他现在还在找你麻烦吗?”
“早死了。”活着时,也焦头烂额地处理各种不敢抽刀断麻的棘手事,根本没空再分闲心。
“以后的别离,被他觉得是抛弃怎么办?”乱步的语气有点低沉,他不能想象离开社长的生活,光是想象就觉得窒息。或许,作为抛弃的一方,不会太伤心。不恨老师的无限,会让梦野久作重历这种痛苦。
“谁都可以离开谁。”
只有能独立生活的人,才能更好地跟别人在一起生活的论调吗?江户川乱步垂眸,手伸向地面,空白、冷硬的地面甚至不能倒影他的表情。
“那你是因为这个有恐婚症吗?”江户川乱步觉得问出这句话的自己真是个妈妈桑,但他真的好奇,超级好奇。
“那你有结婚的规划吗?”
江户川乱步一顿,话题被抛回来堵住他自己。“我还没有,所以你也没有。”
真是狡猾呀!
“唔,说起结婚,社里好多人都过了年纪了,但大家都是单身dog。虽然敦和镜花住在一起,但是没什么用。太宰虽然看起来风流,但那些女性都是馋他身子,因为他看起来就不是能托付终身的样子。国木田,算了,他身兼妈妈和爸爸的职责已经够暴躁了。晶子呀,估计只找得到抖M的。”那对兄妹就算了,满脑子只想邂逅猫王子的也算了,贤治还小,还是个孩子。
至于自己,哼。
社长,唔!孤独的剑客最爱的应该是自己的剑,才符合设定。
乱步埋脸气垫床,突然觉得生活都是斗智斗勇,跟罪恶势力们掰头,突然好想看粉红泡泡了呢。
“呐,无限,出去后,我们来约会吧。”
。。。 。。。
梦野久作进了一家位于大厦高层的五星级酒店,选了一个窗口朝向合适的房间。大雾中的民用通信工具全部屏蔽,他都不需要处理这家酒店的监控。全景式落地窗能眺望港黑的五栋大楼,和另一边、遥远的高塔,攒聚的哥特式塔楼,它耸立在雾气上,五彩的玻璃亮着诡谲的暗光。
梦野久作开了一瓶红酒,他不喜欢喝酒,但习惯闻它的味道。端着望远镜,观察着地面和高塔,果然在宽长的马路上看见一辆纯黑的轿车避开雾气慢慢驶近。那是异能特务科的监视者。
梦野久作最终没去炸高塔,而是远避开。第一:目前的太宰活着比死透的价值大,看太宰先生如此英勇地算计、抗争‘收藏家’,他愿意送活着归来的太宰先生一个精美的花圈。
第二:中原中也会出现,阻止组织时,港黑和武侦联手,一回生二回熟,保不齐这次还会合作,还有下次。大范围攻击的中原中也对上大范围发动的龙彦之间,显然会造成大规模破坏。港黑的高架桥还没修完,此次财政估计又要赤字了。他不想被卷入战斗范围里被动挨揍。
第三,他要搜索无限的位置,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难道开局就结束了?要剥离异能需要一点时间,而很敏锐的无限乘这个时差,就能达成击杀。
第四,他要洗香香,呆会去楼下男装精品区看一下,打扮一下。
高塔处突然白光大作,亮如白昼。等光芒微弱下去,梦野久作看见一条巨长、额嵌红晶、顶生犄角、鳄鱼大口、蛇身鳞片的异能体。
造型有点像中国龙,暗红狰狞。
梦野久作:???这是整出了啥玩意儿。
像液氮瓶炸裂了,雪白的雾气瞬间高浓度扩散,黑轿车马上调头逃离,却跑不过雾的覆盖,渐淡的车灯拐出曲折的弧度,最终消没。
梦野久作迟疑挠头,不禁想到哪吒抽龙筋的故事。高空中,四点红光有规律的闪烁,梦野久作举起望远镜,看到一架巨大的双引擎双螺旋桨重型运输直升机渐渐靠近。瞄准镜中,梦野久作看见舱门打开,不是投下炸弹,而是跳下一个渺小的人影。
龙身笼罩的红光和异能力的红光碰撞,炸开的黑色圆洞吞没物质…
酒店的隔音玻璃效果很好,梦野久作几乎听不见声音,看着这一出默剧。最终龙会被打败,确实龙被摧毁了,但是举起一栋大楼堵嘴,虽然很厉害啦!但是他只想捂眼睛。
雾气并没有散,反而扩张的愈发嚣张。
梦野久作蹙眉,用望远镜继续观察,被刨出大坑的高塔摇摇欲坠,地面上有四个人对峙站立,一个泉镜花、一个中岛敦、一个芥川龙之介,还有一个额头长了独角、头发雪白的人?
梦野久作放下望远镜,揉揉眼,继续仔细看。才确认,那人是涩泽龙彦。这都什么玩意儿?
梦野久作看着三人打配合,仍斗不过一个涩泽龙彦。芥川放出罗生门,将涩泽龙彦和中岛敦一起包住。大黑球炸开了,一阵刺目的蓝白亮光,平静后,不见涩泽龙彦。
梦野久作:???老虎把尸体吞了?哇真重口。虽然他很见多识广了,但这发展,让他满腹议论却最终只能淡淡地说: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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