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篝火夜话

    梦野久作呆怔,木然看无限取出帐篷等工具,钢铁支架主动撑起,将帐篷搭起来。腕上的铁片飞出去,对着一棵挺拔的树枝开始霍霍,几秒就卷了一叠树枝过来。

    梦野久作感到窒息,当队友行动力爆表,自己连拒绝和抱怨的时间都没有。

    两张小布凳摆在火柴堆边,凭空出现的火焰(从天虎那吞噬的),将篝火点燃。架在火焰上的锅中凭空汇聚水,无限取出一个番茄罗宋汤罐头、一袋沙拉鸡胸肉、一袋棉花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盒饭换成三明治拿出来。

    梦野久作坐进小布凳,手撑脸,看炽热的火焰跳动着,锅里的水不一会儿就沸腾。

    “我的换洗衣服带了吗?”

    无限开罐头的手一顿。

    梦野久作知道答案了,“我不想连续两天穿一样的衣服。”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洗。”无限把汤罐头倒进锅里。

    梦野久作瞪圆双眼,悄咪咪瞄无限,可她态度又太过坦然,果然还只是把他当个小孩子,才平静地说出这种话。“也包括胖次?”低声说完这句话,梦野久作觉得自己脸颊有点发热。

    “嗯。”无限用汤勺搅拌锅内,舀了一勺品尝,皱眉,怎么寡淡如水?一点也没有番茄味。无限捡起空罐子看说明,是加水煮没错。

    由于无限开罐头倒汤的姿势太过熟练,梦野久作只以为自己想错了,这锅水不是烧来洗脸的。然后无限试尝了一口,蹙眉盯罐头说明表,表情微妙,显然哪里不对。

    “我看看。”梦野久作拿过罐头,看眼说明。“是隔着罐子加热,因为不能微波。”

    “它不是浓缩汤罐头吗?”

    “它不是。”梦野久作还记得水近乎满锅,他才以为是用来清洁的热水。这么一大锅水,这么一小罐汤,能尝出什么味?

    无限拿走梦野久作手里的空罐子,塞给他鸡胸肉、三明治。锅子自动浮起脱钩,飘去一边倾倒,回来时干净如新,乖巧地落在一边。无限手腕上的铁片腾空一片,变成细长的棍状,被串上棉花糖,靠近火源烘烤。

    “你以前煮过浓缩汤罐头?”梦野久作有一个人的商业记忆,此人想靠罐头打开中国市场,结果只成功了一点水果罐头,其他什么鱼、肉、汤等等惨遭滑铁卢,破产后写了总结报告,总结两点:中国市场有太多新鲜可替代罐头的食物、中国人觉得里面都是防腐剂。那为什么无限会煮?放心给小孩吃?

    “看别人煮过。”会馆派执行者友情参加军队拉练对抗赛,互相学习提升。打散重新编组,于荒野烧炊,无限就看人类拿出罐头食品,自热米饭,压缩饼干... ...

    “为什么在富士山停下。”本以为要从东京跑回横滨,结果一睁眼发现在本州岛,他的心情,有点跌宕。

    “感受一下《凯风快晴》的实景。”

    “那是初秋才有,现在快到夏天。”

    “来爬山。”无限把棉花糖串递给小孩,小孩隐隐磨牙,气氛微妙。

    梦野久作夺过烤的焦脆的棉花糖,大腿上的鸡胸肉和三明治看着就没胃口,棉花糖倒是散发清甜的香味。梦野久作咬了一口。

    “噗,咳咳咳。”

    无限一惊,看小孩伸出鲜红的舌尖,浑身颤抖,泪花流淌。

    “烫烫,水。”

    无限环顾一下,从空间取出饱满红润的大草莓,梦野久作急忙塞了一颗,咀嚼没几口,小脸皱成一团,捂着腮帮子,泪珠子豆大,一颗一颗的默默流。

    无限屏息,从空间拿出一杯牛奶味的冰淇淋,递给梦野久作。

    被酸到怀疑人生的梦野久作撇眼无限,舌面烧灼的疼痛,好嘛!是他疏忽大意,没想到脆皮里面液态的棉花糖这么烫。草莓看起来又大又甜,居然这么酸。一时疼痛酸麻交织,被寒冷的山风一吹,泪珠子欢快地流淌着。

    但看着无限睁圆的双眸,似有手足无措的愧疚感。捂脸的梦野久作,控制不住勾唇,但要用手掌完全掩去。

    放下手,就是满脸的不开心、失落、悲伤。‘略通’精神系的无限应当也能觉察真实的情绪,那么情感也要到位。

    无限伸手擦去小孩脸上的水花,努力地想哄孩子开心的方式。

    柔软的指腹温柔地拭过眼眶,这怎么能不叫人心生贪念,想得到更多。梦野久作顺从地垂眸,压制心里翻起的情绪。

    “我去帐篷里了。”梦野久作撑膝起身,舌头疼,含糊地说,便身形落寞、委屈、可怜地钻进帐篷里,抱膝埋头预备好姿势。

    无限拾起一边的木材,垒高了篝火,起身,往帐篷相反的方向走去。

    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间。

    梦野久作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敢置信地听着脚步声远去,虽然知道无限不是要丢下他,估计又要整什么‘新奇’的东西。梦野久作撑额,欲擒故纵这招完全没用。

    柴火噼啪几声,无限回来了,掀开帐门弯腰进来,端坐在梦野久作身边。

    “我没有找到蜂蜜。”

    正在酝酿情绪的梦野久作再一次崩裂,抬起头看无限,入目一簇不知名的小野花,是那种路过不会再看第二眼的普通花朵。此时挤在无限指尖,竟也显出珍贵玲珑感。

    “为什么去找蜂蜜?超市里有很多。”大约是气氛太过恬淡,或者是无限的眉眼传达的情绪很温和,梦野久作不再想操纵人心的把戏。这点他还玩不过森首领,而森首领溃败给无限。

    “看不见天空的时候,你在挠墙,置身荒野时,你又缩回封闭的帐篷。”无限轻嗅花朵,它反而不如熏香芬芳,是自然的野味道。

    梦野久作的睫毛轻颤,“你看到了多少。”果然,被反噬的结果就是暴露自己。还该感谢无限使用温和的手段,让太宰解除异能,不然,被困在精神地狱的人,就是他。

    “小时,我总是站在高处,眺望看得见的远方,其实也没有想什么,只是能看到很远的景色。然后所有人都以为我想远行,想要颠簸动荡,他们劝我不要离家,外面的世界不会舒服。不会有一张宽大柔软的床榻、熏香暖炉打理过的专属锦被,倒进杯子里的热茶。”没有回答梦野久作的问题,无限回应了一个故事。

    野林夜风,火光印帐,最适宜谈心推腹。

    “那你也是被伺候过的人咯。”调整坐姿盘腿面向无限,梦野久作想知道更多,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是森鸥外和太宰治永远得不到的秘密。

    “嗯,我睁眼就有十几个人供我差遣,闭眼也有四五个人侯我安眠。八进院哦大概是几千米的地,是我家的区域,很热闹,游廊会挂一排的鸟笼,鸟儿的羽毛,像是被彩虹亲吻过。湖泊里的锦鲤长了十年,个头肥美,可惜不好吃。”

    “那你为什么离开家?”梦野久作不理解,为了追寻自由?无限原来是个权富二代呀!现在也太平民化了吧。不过有实力傍身,随时都能翻身顶流,还偏偏就不。

    “家很温暖,仿佛可以再捂热我的余生,仿佛我的一辈子,都可以不食人间疾苦。”无限停顿一下,叹了一口气,“然后,我到了该结婚的年纪,这边说媒亲那边送画像。”

    “那时你几岁?”梦野久作没想到无限居然会遇到这种烦恼,太现实了吧。不过大户人家的姻盟,不会全由当事人的意见,毕竟是很久之前。

    “十五岁。”

    梦野久作瞪眼,就比他大了两岁,只要再两年。

    “那你离家出走了?”梦野久作双眸的星星和句号,闪着求知欲。

    “嗯,一个人,带着马太麻烦了,走不了多远就要喂饲料,得拴着,还要看着它不被偷,马蹄还要换。不想放空间里,讨厌马粪。”所以卖了马,徒步上路的无限。

    梦野久作知道J国地图的比例,东京到富士山的直线距离,所以无限十五岁的时候,就能这么野的赶路,比马给力。

    “我离家,才知道饴糖居然是这么珍贵的东西,相当于中世纪的胡椒。很多我以为理所应当的东西,在另一些人面前,是天物。那时,能在野外偷到蜂蜜,是很凭运气的事。吃到蜂蜜,心情会很好。”

    梦野久作听着无限温柔的声音,仿佛勾勒出当年的一幕幕。“你没被蜜蜂蛰?哦蜜蜂追不上你。”他自问自答,语带笑意。

    “那时客栈不像现在的酒店一样密布,还要担心郊外的歇脚点是杀人越货的黑店,所以席地幕天,是最省力。”无限掀起帐篷小窗口的布盖,透明的塑料布。

    “那你遇到过吗?黑店。”

    “嗯,进门就感觉到,晚上我把店砸了。”

    梦野久作笑眯了眼。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通缉令就贴出来了,画像好丑。”无限觉得,程北河师承于此。

    “是什么样子?”梦野久作很好奇。一定是官商勾结的烂事。

    “吊三角眼、鹰钩鼻、大厚唇、络腮胡子、膀大腰圆五大四粗。”无限还记得当时的震惊,数次与拿着通缉令的巡捕擦肩而过,光明正大的逃匿。

    “那肯定不能画的很帅。”反派帅,看客的立场就飘忽了。梦野久作深有此感,所以逮着机会他先捶肿太宰治的脸。

    “再然后,别人说我是行侠仗义的侠客,有人追随、有人邀战、有人仇视,一通闹腾。”

    “他们没看出来你是女孩子吧?”梦野久作注意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只说我面若好女,被打过的人最坚定我是男人。”身着男装的无限喜欢这种利索的打扮,也懒得纠正敌对者的偏见,谣言多了,就捶成事实。

    梦野久作无奈笑,听闻芥川龙之介就被打的很惨,连他都知道这人口碑极差,看守他的人会唠嗑八卦,吐槽这货要不是战斗力在线早被套麻袋组团报复。像动物世界的草原蜜罐,特小心眼,然后遇见了无限,硬生生点燃了黑手党成立以来最大危机。

    “后来,我回家,为了家族、国家利益,用了能力。”

    “就是你让我看到的那场攻城战吗?”

    “你问我为什么不杀人,我自是知道,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们,永不会放下偏见,这是各自国家灌输了几十年的结果。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是我一时能定的。”

    “我所能做的,只是,等一等,迫使他们,再等一等。”

    梦野久作看无限仰头,拉开帐篷的天窗,灌进清凉的夜风和清白的月光。无限的侧脸轮廓,仿佛有莹白的辉光。

    “所幸,我等到了。”

    梦野久作听着无限释怀的语气,可他的心情却提起来,因为无限,没有笑,没有露出给中岛敦看的笑脸。梦野久作想,他知道为什么,因为能毁掉一个国家的不止是战争,或许无限是送走完生命的家人入土、或许无限是看家人的生命戛然而止。

    “有些事,说不清对错,只好用我的方法来。”无限将目光停留在梦野久作的脸庞上,稚嫩的面容,镶嵌着一双沧桑的眼珠,可心灵还很脆弱,还会咆哮。比那双双心死、空寂的眼珠,要好些。

    梦野久作的额头被无限的额头触碰。

    以前,梦野久作嗤鼻这种所谓的亲密育儿法,什么小猩猩靠拥抱走出失母的抑郁,什么要跳楼自杀的人被开导员的拥抱感动哭... ...

    为什么没有僵硬、尴尬、抗拒的情绪?因为他踏进无限之前的铺垫,所以被无限驯化吗?

    等一等?他的罪孽,是等一等,就能清算掉的吗?

    “你知道我杀过很多人,你却是个不杀人的人。”

    “嗯。”

    “觉得我恶心吗?”

    “不会。”

    “我会被惩罚吗?”

    “会。”

    “你会不要我吗?”  在发现我可能是个无可救药的人以后。

    “不会。”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骗子。闭上眼、额头抵着温热的梦野久作问的流畅,每次听到毫不迟疑的回答,他都想笑,嘴角却很沉重。眼皮也开始沉重,困倦感袭来。

    无限搂住陷入梦乡的小孩,躺倒在气垫床上。小孩枕着她的手臂,攥着她的衣襟,无限用指尖将他一侧的白发拨在耳后。还没刷牙洗脸,算了,明早起来一并解决。

    。。。 。。。

    梦野久作苏醒时,觉得身下的柔软的感触很特别,尤其是脸颊一侧。迷糊的梦野久作抬眼细看,瞬间清醒,闭眸安睡的无限在他身下,他回忆起昨晚是相拥而眠,早起就变成他呈大字形摊在无限身上,无限搂着他的腰。

    不是应该相反吗?

    梦野久作屏息,近距离凝视鼓起来的两团,所以他贴了一晚?

    “你可以下来了。”闭目的无限语气平静,仿佛不曾睡着。

    梦野久作飞红了脸颊,乖巧往旁边一滚。无限起身,掀开帐门出去。梦野久作犹犹豫豫地探头,旖旎的心思被眼前的一幕打碎,凭空汇聚的巨大水团笼罩了无限,靛蓝的长发如溺水般飘动。

    水团脱离,没地。一身清爽的无限回身看梦野久作,“来洗澡。”

    目瞪口呆的梦野久作茫然地看水团吞没他,实质的溺水感,波动的水面,无限平静的眉眼。怪不得,可以语气平静地说帮忙洗胖次。

    何止胖次,一套送完。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