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
华灯初上，人来人往。歌厅内的乐声穿出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夜来客。
百老汇的门口，几个歌女眉眼间尽是妩媚风情，一颦一笑间，脂粉的香气直勾人魂。各人各着一身或深红、或浅绿、或柔粉的旗袍，上绣精美牡丹，针脚细密，与她们的头饰相得益彰。
乔楚生嘴角勾着笑，想到歌女勾人的歌声，就有些迫不及待。忙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给破了案子，他可是想了好久要来好好放松一下。
而且虽然路垚现在不愿意来巡捕房工作，他也有的是套路和钱，怎么着都能把人诱惑过来。
乔楚生眉眼间皆是看见好日子的松泛。巡捕房的“春天”来了。
“哟，这不是乔四爷么？”一个歌女看见乔楚生，眼睛一亮，“您可好久没来了。”
乔楚生笑着伸手揽住歌女，却听得汽车停下的刹车声，眼皮一掀，微微蹙起了眉。这辆车，似乎没在上海见过。上海新来了哪位？
“四爷？”歌女顺着乔楚生的目光看去，就瞧见一辆被擦得蹭亮的车停在门前。似乎是有些眼熟，歌女露出疑惑的神情。
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子，身量不算高，但看得出来身板结实，是个练家子。西装革履，头发梳成了背头，却是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而弱了不少气势。
“哟，是这人……”歌女有了印象。
“你认识？”
“是的呀，最近我们好些姐妹都在说他。这个人也是最近一些时日才出现在这里的。经常路过咱们百老汇门口，有姐妹回家的时候见过他，似乎是在这附近盘了一家店面，正在修整。不过看店面牌子，也不像是男人会做的生意。”
乔楚生微微挑眉：“哦？怎么说？”
“那店面名叫荼香居，这些时日，眼瞧着很多人往那儿搬香料呢，那些料子啊闻着就价格不菲。”歌女平日就接触这些脂粉，加上在百老汇混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有眼力。
只见那娃娃脸一声不吭，绕了个圈到车子后排，打开了车门，手轻轻一伸，挡在了车顶上。微微躬身：“小姐。”
林姿雲听着周围隐约传来的歌声、乐声，合上手中的书本，脸色有一些苍白。
好久没有这么长时间的旅程，竟然有一些不适应，微微闭了闭眼，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一只脚跨出了车门，小皮高跟踩在地上，裸露的脚背筋骨因为用力而隐约可见，小腿肌肉微微绷紧。暗红的旗袍开叉至大腿，裙角一只凤凰栩栩如生，腰线处的衣物因为主人腰肢纤细而略有些富余。
乔楚生嘴角微动，舌头舔了舔后槽牙。
好一个美人。
一头微卷的头发悄然垂下，没有被女人精心的挽起。竟是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漫不经心。
叫人口干舌燥。
林姿雲隐隐有所察觉，眸子环视了一圈，周围把视线投过来的男人们纷纷低下头，假装自己没有看过来。
男人们有些心虚，可又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为何心虚？
林姿雲勾起嘴角，视线定格在前方那个搂着歌女的男人身上。肆意的上下打量，西装微敞，西式衬衣包裹下的身躯线条隐隐约约，皮带紧紧扣着漆黑的衬衣，上方干净整洁。
两人互相致以微笑、点头。
“走吧。”林姿雲把书往车里一扔，旗袍恰到好处的契合着步子的幅度。娃娃脸跟在身后，与乔楚生擦肩而过。
乔楚生低头摸了摸鼻梁，忽的笑出声来。
歌女抿抿唇上的口脂，识趣的不出声。
“我们也进去吧，一会儿给爷好好唱两首，疏解一下心情。”
连声应下，歌女挽着乔楚生的胳膊，目光却是跟着林姿雲去了。真是好一朵娇花，只不过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来百老汇赴哪位爷的约。
林姿雲上了楼，进了早已经约好的包厢，歌女心中疑惑着的那位爷，已经在包厢里头等着了。
“林小姐。”吴晃站起身，眼带笑意，“往日我与瀚唐一起的时候，少不得听他提自己妹妹几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吴大哥说笑了。”林姿雲也是听哥哥提过多次，如今见了人也不觉得陌生，伸手与吴晃虚握了一下。娃娃脸拉开座椅，让林姿雲舒适地窝了进去。
吴晃朝一边吩咐了一句，下人便点头退了出去。
“这包厢是我长订的，包厢内的物件都是家中送来，妹妹要是喜欢这椅子，给你送几把去。手工定制的蚕丝面料，舒服得很。”吴晃笑眯眯的举起茶杯，“可去香料铺子看过了？料子还满意吗？”
一说到香料，林姿雲神色愈发柔和，嘴角微动，想到下午去荼香居瞧了那一眼，心中不能再满意了。
“有不少稀有的香料，吴大哥费心。”
满满一排精制的人工麝香，一看就是高级货，没有渠道也弄不来这么多。林姿雲眼眸亮起，“之前托吴大哥查的一个人，可找到他住处了？”
“路垚？”吴晃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你这朋友倒是过的拮据，房租也一直拖欠着，最近还被银行给开除了，招了白老大那个写报纸不讲理的宝贝女儿，也算他倒霉。”
林姿雲反倒是高兴了。这不就正好留在巡捕房发光发热么？在银行呆了这么久，也不见得他发财呀？反倒是时不时的诉诉苦，说说那些个爱嚼舌根子的同事，倒不如离开银行自由自在。
也算是人尽其用。
“给你找的住所就在你朋友楼上，房租你哥已经给你交好了。”
吴晃说着拿出钥匙来。
“这是房子的钥匙，这是店面的钥匙。”
林姿雲妥善收好。
台下歌女和着音乐唱着上海滩最流行的软语，周边人声悉悉索索。林姿雲在家呆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是有了重入烟火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被茶水润过的嘴唇微微泛着水光，包厢里融融暖意，脂粉香气扑鼻，这日子可真是快活极了。
仿佛回到了在康桥的那几年时光。
林姿雲只觉得内心无比活泛，眼角瞥见刚刚在门口引起她注意的男人，指了指方向：“吴大哥，那是谁？”
吴晃松松垮垮地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食指交叉，顺着林姿雲秀气的手指望过去。
“乔四爷，乔楚生，上海滩鼎鼎大名，八大金刚之一。”吴晃轻笑一声，“白老大的手下，如今是租界巡捕房的探长。”
果然这妹妹就如林瀚唐所说，也不是个安安分分的主儿，是要安排人手好好护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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