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厅厅长突然的呕吐不止，让一场饭局不欢而散。
诺曼因为在自己组的局上出了这档子事儿，用洋话暗中恨骂，语速飞快。
不过吴晃不在意，因为他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短短一点时间，林姿雲在上海滩几个大家面前露了脸，今后如果有人欺上门去，又或者在哪个地盘遇到麻烦，至少林姿雲把名字报上去，那些大佬也不会说一点忙都不帮。
欠下的人情可以事后再还。
“以后离那些洋人远一些。”
这次带她来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没有什么饭局能再集齐这么多大佬在场，吴晃做事一向喜欢高效率的。至于白老大没来倒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昨天手下来报，说是乔四亲自去荼香居找了林姿雲，后来还一起回了家，就冲这关系，青龙帮也绝对不会不长眼了。
吴晃心满意足。
不愧是他。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后面快步走来，在酒店门口与林姿雲意外相撞。
她一时失手掉了自己的珍珠手包，而来人也一时没收住，红丝绒鞋跟踩在了包带上，因为踩到了圆润的珠子，差一点就崴了一脚。
林姿雲扶得眼疾手快。
“不好意思。”女人明艳大方，嘴唇水润透亮，她歉意地笑了笑，下意识护住了自己身上的相机，弯下腰把地上的珍珠手包捡了起来。
颇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包带。因为她的一时着急，上面的珍珠有了很深的刮痕。
“你好，我是新月日报的记者童丽。”童丽将包递给林姿雲，眼睛里满是歉疚，“我赔给你一个吧，可以留个地址或者联系方式吗？”
林姿雲看了看珍珠上的痕迹，还有些心疼，这个包的价格都可以养路垚好一阵子了。转头看了一眼吴晃，吴晃心领神会。
不给陌生人地址，林瀚唐这妹妹安全意识还挺强。
“你送到我那里就行。”吴晃朝童丽点了点头，“既然是记者，应该是认识我的吧？”
“那当然，吴先生你好。”
童丽伸出手来与吴晃交握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肉眼可见的焦急。
“我接下来还有点事，就先失陪了。东西会亲自送到您那里，到时候麻烦您转交给这位美丽的小姐。”
童丽一边说着一边走，说到“美丽的小姐”时，嘴角还带上了笑意。
意味深长。
林姿雲一挑眉，从她的话中察觉出一些不太对劲的味道。
吴晃轻声哼哼，最终还是没忍住笑。
“她以为我和你是一对。”
林姿雲心中叹了气，摇了摇头，这位新月日报的记者，看起来比白幼宁成熟许多，应该不会和白幼宁一样乱写报道吧？
吴晃拉开车门让林姿雲先坐了进去，然后瞧见刚刚离开的童丽在路的另一边坐上了一辆黄包车，手上拿了一张纸条。车夫接过来似乎是仔细辨认了一下字迹，随后将身上的毛巾一甩，动作麻利。
见吴晃一直看着刚刚那位记者，林姿雲揶揄道：“吴大哥，这是你喜欢的类型？”
吴晃瞥了一眼林姿雲，哼笑了一声：“其实，这也是乔四喜欢的类型。”
以前年少轻狂，乔四在上海滩刚打出名气的时候，他们还曾经为了一个长三堂的姑娘打过一架。现在想来，打架的原因也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当时事后乔四被白老爷子教训了一顿，而他也没少一顿打。
林姿雲是第一次听人说起乔楚生的这番模样，感觉不是很愉快，但又忽然觉得更了解乔楚生了。
这给他添了几分少年气。
林姿雲心道，还以为他只会打架拼命呢，原来也会为了姑娘……
“那你觉得我呢？”
“什么？”
“你觉得我是你们喜欢的类型吗？”
吴晃有些慌张，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脸色极为正经：“乔四也就罢了，我可不敢，被你哥哥知道，我这腿就该废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吴晃还是仔细思考起两人的不同来。
“刚刚那位记者啊，可没你好，虽然确实风情万种，音容笑貌让人印象深刻，但是妹妹啊，”吴晃调整了自己的位置，舒适地微闭眼，“我曾经听你哥哥说过你，知道你的小性子。而且我第一次见你，你以为我只是在包厢里等你吗？”
“并不是。”
好友所托，他万分重视，必须要确保没有闪失。百老汇虽然不如百乐门和长三堂乱，但也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地方，人到了他的地盘，总不能出了事儿。
“我见你一身旗袍，眉目张扬，妹妹，哥哥我也不是占你便宜，实话实说，你的漂亮和那股子风情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你的娇气是真正家底殷实的人家养出来的，她们啊，比不得。”
“我看见你和乔四在百老汇门口，当时我在他身后不远处，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我知道，他呀，肯定是眼睛都直了。”
容不得乔四不心动。
要不是当时心有猜想这是林瀚唐的妹妹，他也很喜欢这样的姑娘，可惜咯。
当年他在去国外读书之前，和乔四打过不少交道，所以他知道——
像乔四这种在黑暗的地方摸爬滚打的人，最向往的就是光。以前白家幼宁是他暗中保护的小火苗，但那晚的林姿雲一身红色的旗袍，身姿摇曳，就像个火把，能把乔四整颗心给烧了。
听说那晚，他就在百老汇呆了不过片刻。
林姿雲勾起笑来，丝毫不在乎吴晃言语中无意的冒犯。
她垂眸呢喃道：“我知道。”
她知道。
那天晚上，林姿雲那几眼，就隐约明白自己很喜欢这个男人，也知道这个男人会喜欢她的。后来她故意去面对混混找乐子，却意外被他揽住腰身，她将后背贴着他的臂膀，灼热的气息也让她脊骨战栗。
林姿雲指甲无意识的抠了一下手上的茧，露出颇为温柔的笑。
光？其实她也算不上多明亮。
她的离经叛道，在国外被深埋在骨子里，沉淀下来逐步收敛，才是如今的林姿雲。
乔楚生接到了白老爷子的消息，回了白家，结果得知淞沪警察厅户政科科长沈大志身死的消息，他与三土赶到现场，路垚被当时血腥的场面给刺激的反胃，趴在窗边，将胃里的饭菜吐了个一干二净。
这是林姿雲在饭局见过沈大志的三天后。
沈大志被以最传统、最封建的方式，斩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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