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戴着口罩, 也瞧不清脸。
众人不知她什么来头, 只道陈斯年脾气怪,也素来对经纪人好。便打趣开玩笑, 将这趴掀了过去。
后来, 回房间的时候,陆语小声提醒陈斯年:“我以后就是你的经纪人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解决, 你不用人前人后都护着我的, 免得惹是非。”
“我知道你能解决, 只是……”陈斯年看着她,柔声道,“给我当经纪人已经是委屈你了,不能再叫你委屈。”
章祥跟在后面, 面带慈爱地看着两个人。
他今年四十七了, 未婚, 无儿无女, 并且今后也没有结婚成家的意思。
年少轻狂时,也曾留恋过几个女人,或温柔婉约,或热辣开放。可每每谈及婚姻,就走不下去了。
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生死相随”“前世今生”“灵魂”又“肉体”,太虚了,你多说几次, 连自己都能骗了。
如今看着面前的斯年和陆语,他突然觉得爱情或许没那么复杂。
把它当恩情也未为不可,你待我一分真心,我便还你一分真心。
平平淡淡花成蜜就,挺好。
第二天,拍摄正式开始。
按本子日期,最先拍的是肖扬在消防队的日常。导演早就和景州的消防大队打过招呼,在不打扰他们工作的前提下,借他们的场地一用。
还专门请了真正的消防战士,给他们科普,抓细节。
十二月的景州,气温已经降到了四五度左右,可是这一段的戏都是夏天,男主肖扬要穿背心,流汗,在篮球场上奔跑。
陈斯年也没怎么化妆,他本身五官就足够俊美,皮肤也好,素颜上镜更让人有萌动的感觉。
他脱了羽绒外套,修长白皙的双臂暴露在冷空气下,实在流不出汗,副导就直接往他身上洒了水。
运着球在篮筐下奔跑,明明冷得直抖,却要演出夏日勃发的感觉。
陆语站在一边看着,都觉得心疼。
第一次NG了,导演拉住陈斯年,对着剧本一番探讨,也不知道两人达成了什么一致,化妆师找来剃头的推子,当场把陈斯年剃成了板寸。
前期的肖扬有力量,阳光,有耐力,又灵敏,整个人物应该是一种干脆利落的形象。
头发都嫌累赘,倒不如板寸干净。
等陈斯年重新站到机位底下,陆语偷偷凑到导演的镜头前看了一眼。
他头发硬,剪到头皮上一寸,根根分明。虽没之前秀美,却多了几分爽利气息。让人一下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英俊的五官和头型上。
陆语记得裴耳说过,她的偶像陈斯年,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现在看来,确实。
光凭这张脸,他已经领先了万万人。
他运球跑起来,嘴角挂着笑意,像学校园里的篮球队主力。
冲路过的女生打招呼时,又有些顽皮,很是飞扬跳脱。
陆语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早上八点开工,一直拍到晚上十点。陈斯年又是主演,几乎每场戏都有他,从早到晚都没停过。
他没有一句抱怨,甚至偶尔会主动要求导演再来一遍,还可以更好。
他不像平时任性,说一不二,他会低头虚心聆听别人的意见,然后一个人蹲在角落,瞪着剧本冥想。
陆语本来挺担心的,担心自己没办法适应娱乐圈的氛围,想到报道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她就愁。可是陈斯年的工作劲头,一下子将她带了进去。
每个行业都有精英,相对就有搅屎棍。
娱乐圈也一样,有人为了红不择手段,就有人为了梦想而奋进努力。
陆语的生活节奏一下子快了起来,早上八点起床,晚上十点到家,洗了澡倒头就睡。
这样忙碌的日子很快,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过了元旦,迎来了新的一年。
《火人》已经在网上发布了宣传照,和第一支25秒的预告片。因为原著的热度,当天就上了热搜。褒大于贬。
紧接着,【皮影】公司的制片电话就打了过来,问陈斯年有没有档期,他们正在筹备一部电视剧,六月份开拍,不知道陈斯年感不感兴趣。
然后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公司电话都打了进来。
陆语光接电话就接到手软。
“喂,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的裴耳怔了半晌,确定自己没打错,才继续道:“是我啊,裴耳。”
陆语仰天“啊”了一声:“抱歉啊,直接接了,也没看是谁。”
听出她语气里的忙碌,裴耳问道:“你最近一个月怎么回事啊?发消息你也不回。”
“唉,在忙啊!”
这倒是稀奇了,裴耳笑:“你这个出了名的富贵闲人,在忙什么啊?”
闻言,陆语也笑了,扔了电脑,倒在沙发上:“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空不?来我家呗!我爸妈都不在。”
“好啊。”裴耳今天也休息,“正好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约好后,裴耳顺了两杯奶茶,一些零食,坐地铁,往陆家去。
陆语继续做备忘录,记录所有打过电话来的公司,和要谈的项目。没想到一回头,陆绅鸣先来了。
陆语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陆绅鸣知道陆远征不在家,拿出主人的款儿,大咧咧往沙发上一躺,随手丢了份文件给陆语:“你问我要的,陈斯年所有的参演记录和从艺生涯!你不会忘了吧?”
陆语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昨天才张口问陆绅鸣要的,今天就忘了。果然废了太久,都不会办事了。
陆绅鸣瞥了眼她的电脑屏幕,哼一声:“小六,你不会是玩真的吧?”
“当然了,总不能白拿陈斯年的工资吧。”她垂眸,翻起文件。
陆绅鸣来了兴致,笑嘻嘻凑过来:“陈斯年他,给你多少啊?”
陆语没打算瞒他:“哦,他准备将部分【奇行传媒】股份转给我。”
陆绅鸣一口血咯在心口,差点没当场厥过去:“什么?”
“开什么玩笑啊?”
“你两一没恋爱,二没结婚,为什么要转给你啊?”
陆语歪头想想:“我也不知道啊,他就说给我,让我学着去看【奇行】的盈亏债务,学学你的运营模式。”
“你就要了?”
陆语昂一声:“要了啊,干嘛不要。”
“我......”陆绅鸣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们跟我商量了么?还记得【奇行】是我的公司么?”
陆语摇摇手:“现在是你,陈斯年和我的公司。”
“嘿,小六,我发现你生来就是克我的吧?”陆绅鸣跳了起来叉腰指着陆语,“你.......”
话没说完,陆语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应道马上来,后挂了电话,看着陆绅鸣:
“哥,是裴耳,你见见不?”
陆绅鸣剑拔弩张的样子瞬间弱了半分,眼神飘忽两下,背过身去:“不见。”
说完,抬脚往洗手间走:“我躲一会,你把她领上楼,我再出去。”
“怎么了哦?裴耳又不会吃了你。”
陆绅鸣充耳不闻,走近卫生间,啪地关上门。
陆语领着裴耳进来后,又接了两电话。便让裴耳等一会,自己有些事情要先处理。
说完给陈斯年打电话,又抱着电脑敲了半晌,完全忘了陆绅鸣还在洗手间的事。
结束了,闺蜜两才抱着奶茶窝进沙发里。
陆语跟她讲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回溯过程,自己才惊觉神奇。
“你居然成了陈斯年的经纪人?”裴耳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对啊。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裴耳拉着陆语的手,激动道:“那你能不能帮我要张签名照?”
陆语拍拍胸口:“放心,就算你现在问我要陈斯年的.裸.照我都能给你搞来。”
裴耳笑笑,戳陆语的腰窝,挑眉道:“你舍得?”
“那倒是,”陆语正色,笑,“舍不得。”
她自己都没见过呢。
聊完自己,便转而询问裴耳的近况:“你呢,最近咋样,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裴耳叹了口气:“我和郭永思分手了。”
“啊,”陆语有点意外,刚想问怎么分的。客厅旁的洗手间里,传来“砰”的一声,杯子落地,碎掉的声音。
陆语才想起来厕所里还躲了个人。
裴耳坐直身子:“什么声音啊?”
“没...没事,估计是野猫碰倒了花盆,阿姨会收拾的,没事。”说完,拉着裴耳上楼,“去我房间吧。”
等到了房间,陆语关上门,接着上的话题:“怎么分的啊?”
“他说他喜欢上别人了,”裴耳转着手指,“然后,就跟我分手了。”
“啊?”陆语焦急地问,“那你有没有吃亏?”
“没有啦,我一没财二没色,吃什么亏。”说着,裴耳自己捂嘴笑。
陆语松了口气:“别人分手都要死要活的,你分手还挺自在?”
“可能是不喜欢吧。”裴耳躺在陆语的床上,感叹道,“就是有点失落。”
想起郭永思分手时,跟她说的那句话:裴耳,你这人吧,真的挺无趣的,没什么特长,又不聪明,跟你在一起挺无聊的...我们分手吧。
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意思,也不够精彩,但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是挺刺耳的。
陆语看她有点没精打采,突然将人从床上拉了起来:“我们去逛街。”
姚静说过,没有什么事情是花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多花一点。
但裴耳拒绝:“我不去啦,那些商场的衣服太贵了,我买不起,到最后又是你帮我付,我不要。”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啊?”陆语搂着她的腰,将她往外推,“你帮【诚志】加了那么多班,从不抱怨。这点钱就当是我帮我爸,补贴给你的加班费。”
裴耳直笑,敲陆语的脑门:“你呀!也不知道你的心眼是怎么长得,说出来的话,总叫人舒服。”
最后补了句:“陈斯年肯定爱死你了。”
“他爱死我也没用,”陆语穿鞋,“我帮他工作了一个月都没休息,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说完,推裴耳出门,自己以忘拿钥匙为由,回来看了一眼。
卫生间的门开了,里面的人应该早就走了。
*
陆绅鸣得知裴耳分手后,平静的心莫名变得烦躁起来。
反省了好久,觉得自己挺狗的。对手到擒来的女人不上心,对自己束手无策的女人反而念念不忘了?
心不在焉地咬牙坚持了三天,警告自己差不多得了,别整的跟的情圣似的,最后还是蔫不拉几地回了趟【诚志】。
陆绅鸣至今都搞不懂,他到底喜欢的是裴耳,还是自己得不到的人。
裴耳一切正常,上班,下班,加班。和同事说说笑笑,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
陆绅鸣躲在翻译部总监的办公室里,观察了一天。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一点也不伤心。这女人当初果然是为了躲自己,才跟别人在一切的。
越想越对,越想越气,陆绅鸣一直等到她加班结束。九点,天都黑了。一月份的景州最冷,湿气重,夜晚尤甚。
裴耳穿了件天蓝色的过膝大衣,本来挺好看的,但是一出门,她又套了件黑色的大袄,整个人瞬间臃肿起来。
像座小山,站在公司门口,等出租车。
陆绅鸣垂头,捂着额。自己一定是作孽太多,老天才找这么个女人来收拾他的。
他将车开到裴耳面前,滴滴两声,按下车窗说了声:“上车。”
裴耳:“.......”
大约是许久没见到陆公子本尊,过于惊讶,裴耳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后,车里就吼了起来:“我叫你上车啊。”
裴耳一哆嗦,脱了黑色大袄赶紧坐进去。
陆绅鸣没好气:“去哪?”
“去,去我男朋友那,”她底气不足,就放大声音来凑,“石云街安华小区。”
陆绅鸣瞪了她一眼:“你真把我当司机了?”
“哦,那我下车。”说完,车门就已经打开。
陆绅鸣:“.......”
陆绅鸣:“给我坐好咯。”
脏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他发现这女人胆子不大,但是惹他生气的花招挺多。
裴耳咽了口唾沫,又乖乖坐回去。
一路无言。
陆绅鸣最先憋不住了,找话题跟她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不要随意去男朋友家,保守一点,没结婚之前,什么都不做数的。”
裴耳不说话,盯着他看。
陆绅鸣斜了她一眼,狠道:“你看什么?”
裴耳摇头,将视线收回去:“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句话能从陆总嘴里说出来。”
“你.......”
气得陆绅鸣只想把车开进河里,拉着身边这女人一起陪葬算了。
直到将人送到目的地,陆绅鸣掉头就走。
他发誓,下次再主动靠近这个女人,他就是猪。
看车影远去,裴耳舒了口气,将黑色大袄又重新穿上,看了看小区,平静地往里面走。
晚上八点的时候,郭永思打电话过来,说自己有东西落在他家里了。
裴耳就奇怪,她只去过一次,喝了杯水就走了,怎么可能会落东西在那?
可那郭永思又说,是去年圣诞节她送他的礼物,让她拿回去。
裴耳说不要了,让他扔了吧。
郭永思不,他说要扔你自己扔,反正不能放在他那。
把裴耳气了个仰倒。这不,大晚上加完班累得半死,还要来前男友这拿回自己送他的礼物。
她按记忆中的位置走,坐电梯上去,吸了口气,按响门铃。
两分钟后,是个女的开了门。
裴耳愣了一下,笑道:“不好意思,我找郭永思。”
那女的盯着裴耳上下打量,视线很不怀好意。见裴耳穿着臃肿,妆容卸了大半,又一脸疲惫的样子,女人甚至露出一丝轻蔑:“哦,你就是裴耳吧?”
裴耳笑:“对。”
女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郭永思的女朋友。我叫刘芸。”
“你好。”
刘芸勾了勾嘴角,眼珠子一提溜,朝里面喊道:“永思,有人找。”
郭永思穿着拖鞋从里面跑出来,拿着那个圣诞礼物,递给裴耳,讪讪笑了两声:“还给你了,那你回去吧。”
“...哦。”裴耳接过圣诞礼物。
旁边的刘芸笑容灿烂,恨不得挂在郭永思身上,颇有炫耀的意思,摆了摆手:“路上小心哦,下次有空再来玩哦。”
郭永思急领着刘芸往屋里走,伸手关门。
裴耳还没转身,门也没关实,依稀听见那一男一女的对话:“我都说了,她没你漂亮了,没你有气质,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人家就想看看嘛......”
矫柔的声音和“砰”得门合上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裴耳脑袋里“嗡”了好久,立在门口,半晌,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郭永思的现女友想看他前女友长什么样?有没有自己好看?所以故意打这么一通电话?
自己大晚上被人拉过来,羞辱了一顿?
那个叫刘芸的女人,她的神态表情,突然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眼前,耻辱感随之而来,涌上心头。
裴耳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摸了摸脸蛋,泪水不由自主就流了下来。
两只腿像是麻了一样,定在原地,良久,才有了知觉。
她都二十七岁了,没想到,还是跟十七岁一样,可以任人拿捏羞辱。十年,一点长进没有。
裴耳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狠狠瞪了门一眼,僵硬地转身。
却猝不及防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绅鸣靠着电梯,身材修长,抱胸皱眉,恶狠狠地问她:“你怕什么?”
裴耳赶紧擦干眼泪,往后退了一步:“陆总,你...你怎么回来了...”
陆绅鸣:“我问你怕什么?”
“我...没怕。”
“那你不敲门,抽他丫的。”
裴耳的眼神有些闪烁,看看周围:“算了,太晚了,扰民......”
话音未落,陆绅鸣大步流星向前,举起大拳头“砰砰砰”得往门上砸。
“唉,陆总,别,我们走吧,陆总。”裴耳上前拉他。反而被他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陆绅鸣没注意到,怒火中烧,依旧砸门。
门里面传来男声:“谁啊?不会按门铃啊。”
说完,门咔哒一声开了。
陆绅鸣二话没说,一拳把郭永思打翻在地,狠踹了两脚。这还不解恨,回头,抢过裴耳手上的圣诞礼物,砸在郭永思身上,骂骂咧咧:“妈的,没想到还有比我渣的。”
郭永思疼得弓成了虾米。
屋里的刘芸叶察觉不对,穿着睡衣跑了出来。
一见地上有血,吓得腿都软了:“你...你谁啊?我...我报警啦?”
“你报!”陆绅鸣梗着脖子,额上青筋暴起,“我倒要看看,警察收不收.贱.人。”
“什么玩意你们。”
*
后面的裴耳,捂着嘴巴,也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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