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年神色慌张:“你, 你怎么来了?”
陆语有点懵, 盯着地上的女人看了一眼,才转向陈斯年:“酒席快开了, 我来叫你。”
她声音小, 语速慢。
视线总忍不住往陈子芯的身上转:“斯年,她是...”
“陆小姐是吧?”陈子芯没见过陆语,但是, 从她的穿着, 和陈斯年的对话, 也能猜到七.八分。
忽而又伤心起来:“我是陈斯年的妈妈。”
一边擦泪,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真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看笑话了。”
她装委屈很有一手, 看的陆语一愣一愣的。
陆语看看男人, 他不言语, 自己就打了声招呼:“阿姨, 你好。”
陈斯年从不在她面前提自己的母亲,所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你好。”陈子芯答应,笑着,上前就想拉陆语的手,被陈斯年扯住,用力往后一甩。
陈子芯有醉意,步子不稳, 被这么一扯,差点直接栽倒。
此举,把陆语给吓着了,立刻拉住男人:“斯年,她不是你妈妈么?”
“她不配。”语气凶狠,态度恶劣。
陆语:“......”
她不知道陈斯年这是怎么了,像换了个人似的。
记忆中的陈斯年,不管脾气好不好,但内心是柔软的。
可刚才那一下,下手真的重了。
何况那不是别人,是他的妈妈。
沉寂片刻。
陆语才咽了口唾沫,试图小声安抚陈斯年:“不要动手,有什么好好说,她毕竟上年纪——”
没等她说完,陈斯年一把抓住女生的小臂,拉着她往外走:“你不懂,先出去。”
陆语小臂猛地吃痛,惊呼了声:“陈斯年,你干什么?”
他的眼里写满了决绝与冷情。
将陆语拉回大堂。
松了手之后,才发现被抓的地方红了一片。
男人心生疼爱,眉心却又沉了三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得出口。
快步回到阳台,拖着陈子芯从后门走了。
陆语揉着自己的小臂,暗骂陈斯年王.八蛋,却也不敢再追上去。
从前,只当他们母子聚少离多感情不睦,可如今一看,何止不睦,简直像是有血海深仇。
尤其是陈斯年,他看向陈子芯的那种眼神,岂止讨厌,简直憎恨。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们的关系变成这样了?
陆语皱眉,暗自想着。
可怎么也想不出来,她很容易带进姚静的影子,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该发展到那一步才对。
*
半小时后,婚礼开始,陈斯年才匆匆赶了回来。顺着人群,找到陆语,站回她身边。
司仪正在念誓词,陆英凯牵着新娘的手走上礼堂中央的花桥,交换戒指。
现场热闹,可陆语一句都听不进去,她斜了眼陈斯年。
发现他跟没事人似的,满脸艳羡。
时不时还举手鼓掌。
陆语:“......”
司仪宣布礼成,来宾回席用餐。
陆语松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陈斯年眼疾手快,弯腰帮她拎起裙摆,护送她回到座位。
席间,总有人来插话,陆语根本没时间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处理好?需不需要我帮忙?
陆语有些郁郁。
而陈斯年呢,凭一副好皮囊,和演员的职业素养,顺利通过了这一关。
在场没有不夸他的,都道,陆会长找了个好女婿。
送往迎来,他眯眼微微笑,动容周旋赏心悦目,举止涵养大方得体。
陆语了解他,知道他不喜欢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
可他能做到乐在其中,陆语也佩服他。
又心疼他。
有时候,真分不清,他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演戏。
陆语突然伸手,扯了扯陈斯年衣角:“别喝了。”
男人很温和,回头笑,掌心拍拍她的掌背:“不碍事。”
直到夜阑人静。
陆远征和姚静还要留下帮老大家善后。
司机先送陆语和陈斯年回家。
陈斯年已然酩酊大醉,万幸他酒德好,一路上就乖乖靠着车椅睡觉,也不闹陆语。
鼻息比往常重些。
司机将人送到后,还要回去接陆远征夫妇。
陆语便叫秦姨出来帮忙抬人,合力将男人运进客厅。
“哎呦,怎么喝成这样了?”
陆语擦擦汗,摇头无奈笑:“谁知道他!”
可能是太想得到陆家的认可了吧。
“阿姨,你收拾间客房出来给他住,他喝的不省人事,我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回金陵台住了。”
“行。”秦姨应声,回厨房将醒酒茶煮上,才上楼收拾房间。
等房间收拾好了,茶也烹香了,她倒了一碗递给陆语:“喂他喝点,这样明早醒的时候,脑袋才不疼。”
“看这情形,先生太太也没少喝。我再煮些。”秦姨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又忙起来。
陆语先将陈斯年扶起,让他头枕沙发扶手,才用勺子,一口一口将醒酒茶送进去。
男人睡相柔和,只眉间一抹阴郁久久不散。
他做噩梦了么?
陆语这样想,歪头看着他。脑海里又浮现出,男人那副决绝无情的样子。
两人重逢相亲的那次,陈斯年主动跟她讲过家里的事情,自那之后,能回避的他都尽量回避掉了。
她给陈斯年当过经纪人,也从各种渠道了解过,他童星出道的历程。
可那些都是外人写出来的文章,没有一个人知道陈斯年自己是怎么想的。
那样长大,他快乐么?
陆语伸手,想将他滑落的刘海刮走。
却不料被陈斯年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掌心中央。
他力道很大,还不肯松手,陆语越是想抽出,他就越用力。嘴里絮絮呓语,没有完整的句子,陆语也听不懂。
只听到“别走”“别丢下我”“我不要”之类的词语,反复出现过两三次。
陆语便不挣扎了,任由他攥着自己手。过了一阵,大概噩梦过去,他才渐渐恢复平静。
门外传来声响,陆远征和姚静也到了。他们相互搀扶,嬉笑打闹地走进来。
秦姨早备好了醒酒茶,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
姚静喝完就有了睡意,也顾不上其他,先回房洗澡休息。
陆远征则兴致不灭,搂着陆语:“小六,斯年今天表现特别好,特别好。”
陆远征酒量好,又深谙推诿周旋那一套,所以并没完全喝醉。
七分清醒,三分醉意。
人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最是话痨。
“你刘叔叔,说,他们公司手机换代,正缺新的代言人,他想找斯年聊聊,还有,还有啊......”
“爸,爸,行了,您少说两句。”
陆远征毕竟年过半百发了福,重量有陈斯年的两倍,压在陆语肩头,让丫头喘不过气来。
她费了姥姥劲儿,才将人扶到沙发上,坐在陈斯年的旁边。
“噫?”陆远征摸到旁边有人,好奇地凑到跟前瞧,“他怎么醉成这样了?”
陆语嗔怪:“还不都是因为你。”
陆语又给陆远征添了杯茶:“爸,你能不能别对斯年那么严格,他压力很大的。”
陆远征哼一笑:“心疼啦?”
陆语本打算不吱声的,可想想还是忍不住:
“我只是不喜欢看他那样,明明不喜欢社交,还偏偏逼自己去讨人喜欢。”
她有些小脾气,皱眉嘟着嘴。
这些小脾气一般也只在陆远征和姚静面前才有。或者说,更像撒娇。
“怎么了?”陆远征看出她有心事,“你这话,不像怪我,倒像是怪陈斯年?”
陆语一愣。
“被我说中了?”陆远征端起茶杯,呼呼呡了口。
从婚礼回来之后,陆语心里头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了。
“爸。”她坐在对面,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身子往陆远征面前探了探,“我发现我好像不太了解斯年。”
“不太了解他?”陆远征抬抬眉,他也不太了解陈斯年,所以没有话语权,干脆换一种思路,“不了解他,会影响你喜欢他么?”
“应该不影响吧,”陆语摇头,“只是......”
她思前想后,决定将中午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我看到斯年的妈妈了,他们...在吵架,像仇人......”
“我从没见斯年对人那么蛮横过,偏偏还是他自己的妈妈。”陆语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应该是有什么理由,可他......”
陆语垂眸瞪了一眼沙发的人:“他也不愿意告诉我。”
陆语现在甚至怀疑,他把自己灌醉,可能就是害怕她追问陈子芯的事情。
“你气他瞒着你?”
“......”话都到嘴边了,陆语又突然泄气,“也不是,只是,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那个陈斯年,有点陌生。”
陆远征把玩手里的茶杯,沉默片刻,盘算着怎么开口:“小六。”
他唤了声,淡淡道:“陈斯年的那场车祸,是他妈陈子芯预谋的。”
陆语:“......”
脑子短路,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张着嘴巴,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爸,你在说什么?”
“我之前调查他的时候,歪打正着查到的。还要很多,我就不提了。”陆远征深呼吸,“我想这是他和他妈关系不好的原因。”
“无论你多聪明,但心性还是天真。”陆远征看着女儿姣好的面容,“有很多事,你觉得天方夜谭,可就在这个世界上,此刻,某个角落,正在发生,有些甚至是重复发生。”
“陈斯年的妈妈,”陆远征顿了顿,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她,“不是个好人。”
“我想这是斯年不肯告诉你的原因。”
“他怕陈子芯缠上你。”手里的茶凉了,陆远征又自己斟了一杯,“就这点上,我赞成斯年的做法,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虽然没跟那个陈子芯打过交道,但是私家侦探告诉我的已经不少了。对她狠一点,直接绝了她的后路,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小六,你不知道,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她可以为自己犯过的任何错误找到借口,然后以一副衔冤负屈,楚楚可怜的样子示人。一旦找到机会反扑,她只会把可怜过她的人通通踩死,亲人也不例外。”
良久,陆语才捏了捏自己麻木掉的手掌,抬头看过去:“所以,爸你全都知道?”
陆远征睁睁眉:“知道,但我不会再插手了。”
他怅然:“这就是你要的滚烫人生啊,小六。”
“人生,可不是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就能打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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