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耳再回到【诚志】的时候, 已经拥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五十多平，在【诚志】大厦的中层。
从前的同事纷纷前来道喜, 她自然也喜上眉梢。
想想从前, 软弱胆怯，觉得能当一个小组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觉得自己的能力水平, 也就只能当个小组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心有多大, 舞台就有多大。
按照惯例，陆语会帮她庆祝，这似乎成了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 她的每一步, 都由陆语见证。
还挺奇妙的。
这么多年, 裴耳除了挣到钱之外, 最自豪事情，可能就是和陆语成为了朋友。
现在她的朋友，嫁给了她的偶像。
这更奇妙。
两个人官宣的那一天，正好是电影《选择那种滚烫的人生》上映，裴耳忙里偷闲，自己一个人去电影院看了这部电影。
怎么说了，她被陈斯年的演技惊艳到了。
突然觉得这几年，不只她在进步, 谁也没有白过。
影片快结束的时候，裴耳刚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定睛一看，大屏幕上的画面一闪而过，裴耳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左转出门又买了一张票，专门等到结尾，凑近了看。眼睛眨都不眨。
果然是陆语。
化了特效妆，扮成了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成了群众背景板，和同样化了特效妆的男主陈斯年擦肩而过。
陈斯年的视线还跟着她的身影追了一下。
裴耳笑，这如果不是身边人亲近的人，应该认不出来吧。
没想到他两还会玩这种花絮。
刚想举起手机给陆语打电话。
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小六，你可以啊，闪了一下，我都不敢认。”
看了两部电影，已经快凌晨了，电影院人不太多，裴耳一下就认出了他的声音。拎起包就往外走，出了影厅就小跑起来。
争取不被他追上。
陆绅鸣：“.......”
他给陆语打电话，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和裴耳的偶遇，找个正当的理由。
现在她一跑，自己铁定要追上去，那什么理由都不正当了。
“你给我站住。”
裴耳从跑変走：“陆总啊，好巧，你也来看电影啊。”
陆绅鸣加快速度，横插到她前面：“装什么蒜？你明明听见我的声音了。”
“哦，”裴耳冷静，“我以为上次已经和陆总说明白了。”
“你是说明白了。”陆绅鸣深吸了口气，“可我还没说明白呢！”
裴耳立定，耸耸肩，意思请讲。
“......”一时要他讲，他也讲不出所以然来，眼珠子一转，忽的居高临下瞪着裴耳，“我是因为你才当【诚志】总裁的。”
“你得对我负责。”
女人哭笑不得，愣了好久才摇摇头：“太荒谬了吧，陆总，别平白无故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承受不起。”
“你不信？”
“不是不信，是和我没关系。”裴耳很不耐烦跟他解释，“即便退一万步讲，你是为了我才当的总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要给你撑腰。让你以后都横着走。”陆绅鸣也急了，他总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该有点回应，石子掉进水里还能溅起水花呢。
“我想给你安全感，让你不用再害怕，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不用再偷偷摸摸的活着，我.......”
我第一次这么把心掏给一个人。
他的语气真诚又恳切，如果是两年前，裴耳可能就动摇了。
可惜，时光一去不复返。
女人的声音很无奈，仿佛跟他说话，都是浪费时间一样：“谢谢，这些我自己都做到了。”
*
如此循环往复，陆绅鸣想了很多办法，用了很多招式。都不奏效。
他总以为裴耳是不相信他会浪子回头选择普世的婚姻，不相信他能对一人忠贞。
后来他才知道，错了。
不是不相信他，是裴耳开始相信自己了。
*
她的专业素质和语言天赋不低，最要命的是，她努力起来不要命的。
加班到十点是基础操作，有项目的时候，凌晨回家也是家常便饭。
以前虽能窥探一二，可如今脱胎换骨一样，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狼性。
两眼只盯着钱。没有生活，只有工作。
工作效率是别人的两倍，项目奖金拿到手软。
她打给许方正的钱也成倍的多了起来。
裴耳想快些还清从前的债，跟过往彻底了断。
又或者，她在暗自咬牙跟裴妈较劲。
从以前打电话来催她快点回来跟爸爸道歉，责怪她太过任性，不顾后果。
到现在会惊讶的问，你哪来那么多钱？又给你爸打了三十多万？
裴耳也不想瞒她，就说自己已经做到了管理层，职位总监，年薪加项目奖金有百万。
甚至不乏炫耀的口吻。言外之意，我也有钱了，我有资本可以养你了，我跟许方正，你要重新选择么？
谁知道，裴妈接着来了一句：“唉呀，太好了，陆语有帮忙吧？真好，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啊。唉……喂……”
裴耳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些年，她做了很多努力想要改变妈妈的想法，却都无果。
而且，事情好像总会向着坏的方向发展。
她从来没想过，将自己升职的事情告诉裴妈后，会导致许方正要离婚这样的后果。
裴妈给许方正吹了耳边风，忽悠他说，裴耳现在出息了，在景州那样的大城市里当总监，又跟陆会长的女儿是朋友。对许方正的事业也会有助益。
再加上，裴妈这么多年的温柔体贴，不改初心。
许方正心动了，从前权衡利弊他总选那头，现在因为裴耳的关系，他动摇了，跟许婧的妈妈提出离婚。
裴耳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因为她那同父异母的姐姐杀到公司。大闹了一场。
许婧被门卫拦在门口，嘴里骂骂咧咧：“裴耳你给我滚出来，你个臭不要脸的，以为挣了点钱就可以怂恿我爸跟我妈离婚了？”
“你休想。”
“你妈妈当小三，你是不是也学她，当小三才爬上去的？”
“你有没有心啊，姓裴的，我妈为我爸操劳了一生，最后就换了这么个下场？现在你们成一家三口了，啊？”
裴耳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向下看。
人都小的跟蚂蚁似的。
两个保安架着女人往外拉，害怕伤了她，不敢轻易动手，警察还没赶到，周围已经乌泱乌泱围了一群人，准备看戏。
许婧也是上过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没想到终有一天会沦落成泼妇般，在别人公司门口骂街。
可仔细想来，也不完全没道理。
她大学毕业后就不工作了，整天游手好闲，靠许方正养着。
现在许方正要离婚，自然是带着钱走。
裴耳有点怀疑，她是舍不得钱，还是舍不得爸爸。
到这，思绪戛然而止。裴耳深吸了口气准备下去。
一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陆绅鸣堵在那。
他皱着眉：“你不许下去，我找人把她赶走。”
“陆总。”裴耳个头不高，一弯腰，从他堵门的胳膊下钻了出来，“你忙你的。”
说完，大步流星往电梯口走。
陆绅鸣左右望望，见没人，又追了上去：“她可能会动手的……”
陆绅鸣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强制命令她停下：“…我只是担心你，裴耳，没有想僭越的意思。”
裴耳也没挣扎，在公司，毕竟他是老板，她是员工。她保有足够的耐心：“陆总，你现在抓着我，就已经是僭越了。”
闻言，陆绅鸣才缓缓松开手。
裴耳活动活动手腕，道：“自从上次彻底跟家里闹翻，我就明白了……”
“...很多难堪的记忆，你越是想把它隐瞒起来，越显得狼狈。既然踩到狗屎了，我就得若无其事往前走，走不了多久鞋底自然就干净了。如果我停在原地使劲蹭，那么谁都会知道，我踩到狗屎了。”
她气定神闲说出这番话，说完，朝陆绅鸣微微欠身致意，就转身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陆绅鸣的一颗心被揉捏碎了，却无能为力。
从前，裴耳虽然躲着他，可看向他的眼神里是有火的，陆绅鸣知道，她不完全对自己无情。可现在.......
孑然一身的人是没有软肋的。
越是这样，他越没有办法放下。
就这样看着自己，慢慢的，慢慢的，在裴耳面前丧失所有的主动权。
*
裴耳刚走出公司大门，被制服住的许婧就像燃火的炮仗，乱窜过来。
“贱人，你终于肯出来了？”还没扑倒裴耳面前，又被保安一把拉了回去。
裴耳也不怕，从小到大，从家闹到学校，从学校闹到公司，她都门清了，知道许婧的套路。
她笑笑，跟保安道歉，给他们添麻烦了，后又让他们放开许婧。
保安有些踌躇：“可是......”
“放心她不会伤害我的。”裴耳点点头，再次示意可以。
“好吧。”
等保安放开许婧之后，裴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掌心大小的镜子，举到许婧面前。
镜子里的人蓬头散发，衣衫不整，口红都在刚才争斗的过程中蹭歪了。
许婧心下顿时难堪，又看看周围围观热闹的人，当即捋了捋头发。
是下定了决心来闹的，可是真的看见自己那副狼狈的模样，神经还会刺痛。
她的气焰小了些，却依旧瞪着裴耳：“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裴耳侧身指指公司旁边的星巴克，“咱们去那里聊。别让外人看笑话。”
说完，怕许婧不答应，还补了句：“许方正如果跟你妈离婚，就会继续来祸害我妈，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就这点而言，我两目标一致，说不定可以合作。”
这话听着刺耳，什么叫祸害？她的意思我爸现在在祸害我妈咯？
情绪翻转，可思量再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不能让爸妈离婚，他们就她一个女儿，如果不离婚，许方正所有的财产都名正言顺是她的。
“好。”许婧点头答应。
裴耳小声请求保安将周围的人都遣散后，才领着许婧往星巴克的门口走。
路上，她掏出细长的烟盒，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一根：“介意么？”
介意倒不，只是许婧被吓着了。在她的印象中，裴耳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谁见了都会称赞两句文静的人。
这种人居然......学会抽烟了？
躲在角落里静观其变的陆绅鸣也吓着了。
上次，在宜家的停车场里，他就从裴耳的身上闻到过一股烟味。却没太在意，以为是停车场里味太大了。
这次亲眼看见之后，着实吓了一跳。
到底是怎样的心路历程，让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避而不见的这几年，陆绅鸣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她，和别的女人断干净一心忠于她，就可以和她在一起。
陆绅鸣都想过了，哪怕狗一点，贱一点，死皮赖脸缠着她，也要让她回心转意。
可看着这样的裴耳，看她浑身带刺的样子，看她将事情完美解决的样子......陆绅鸣找不到任何一点空子可以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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