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陈府禁地的时候, 黑人便出现过一次, 当初的目标是为了杀我，而今再次出现手上沾的却是另外两条人命。”陈明月蹙眉, 她目光落在近处的一株小花上, “所以他究竟是谁呢？”
柳如烟沉默良久。
这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并不好受。
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监视，然而对敌方却一无所知。
柳如烟拿起了旁边的一个木勺，俯身为脚边这几株小花浇了浇水, “所以我为上林学院求了一卦。”
“何解？”
“众凶。”柳如烟将木勺递给陈映月, “山穷路转迷, 水急船难渡。”
陈映月抿唇，低眉顺着那几株鹅黄色小花看过去，水流压过纤细枝叶，一片花瓣落入泥中, 纤细脆弱仿佛不堪重负。
“众凶, 能不能逢凶化吉？”
“卦象阴气极重, 往后会遇见更加凶险的事情。”柳如烟扯了扯嘴角, “最后一卜倒是有个小吉，丘山那老头说前途微渺，绝处逢生的几率只有那么千分之一。”
柳如烟俯下身，素手摆弄了下面前那几朵小花，“卦象这种东西也说不准，毕竟事在人为。”
“丘山这老头都多少年没算卦，指不定老眼昏花了。”
“人定胜天，未来本就是瞬息万变的。”陈映月点头, 她从旁边舀了一点水，极小心地浇在泥土上，“就像这些花一样，来年说不定又是一片蓬勃生机。”
“你们四人正式去甘泰山那日，可要好好修炼，莫丢咱学院的人。”
陈映月点头，“……师尊出关后知道您算过卦象这件事吗？”
“他恐怕比我先清楚。”
确实如此。
黄奕院长一向神出鬼没，本就和丘山师出同门，卦象一时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
临走的时候陈映月抱了一下柳如烟，“长老，我是来给您告别的，两年后见。”
柳如烟似乎有些愣怔，但随即恢复了笑意，她摸摸小姑娘的头，“臭丫头别占我便宜，赶紧滚。”
待到人终于走远，整个阁楼一片寂静。
柳如烟喃喃道，“这是造孽，她不应该卷进来的。”
云霞山。
陈映月本想和师尊道个别，结果去扣门的时候，守卫却告诉自己黄院长虽然早就出关了，但眼下已经离开学院，归期未定。
她倒是有些诧异，毕竟最近才发生的跟魔族有关的事情，况且甘泰山名额已经确定，本来以为师尊会跟他们好好嘱咐一番。
但是想想他的性格也就解释得通了。
黄奕做什么事情都无拘无束，也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或许是外出寻找解决的法子。
自从上次分别，陈映月心里便隐隐不安。
说不清道不明，师尊似乎出了些事情。
她正要离开，转身就碰见了同样想要来道别的魏临渊，“师弟？”
魏临渊颔首，极为慵懒地掀开眼皮，缓缓道，“师姐，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除了一些换洗衣物，我基本也没什么好带的。”
陈映月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琢磨着待会儿去山下买些零碎小吃带到山上，估计甘泰山也没什么吃的。”
“师尊不在里面？”
“方才我来的时候，守卫就说他已经出门云游了，归期未定，大小事宜还是如烟长老打理。”
魏临渊抬眉远远地看了一眼，高耸阁楼八角玲珑灯迎风飘着，那老头一贯是喜欢坐在楼顶喝酒，此时那里根本没有人。
“师姐要买些零碎小吃的话，不如一同前去。”魏临渊肤色极白，即便是笑着也总有一股病弱感，“正巧我也要买，小师姐不介意吧？”
陈映月总感觉这人是不是想算计自己。
“你不会在肖想我的百万财产吧？”她分明记得魏临渊这家伙基本不怎么吃零食，一定是看上了她的钱。
对面似乎有片刻的沉默。
魏临渊似乎没想到陈映月的脑回路如此清奇，他有些好笑道，“小师姐，我似乎从来没告诉过你，百万财产在我这里并不算什么。”
陈映月：？？？
魏临渊歪头，“中州最大的赌场青楼都是我私下所属，家宅土地灵石从来都是不缺的。”
“……”
陈映月深呼吸，挤出一个微笑，“那你之前还跟我一起去打妖兽赚灵石，小屁孩你是不是想挨揍？”
魏临渊有些无辜，“是小师姐你抽到的我呀，我只能跟你一起去完成任务，况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是你常常告诉我的吗？”
“还有，小师姐，我们同龄，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魏临渊漆黑眸子愈发深邃，陈映月总是透着一股不符合这个年龄的老成。
“好了，别说了，我心痛。”
陈映月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原来她的朋友个个都是真正的土豪，只有自己是一夜暴富。
“那就一起去吧，我要体验一下两个富豪愉快买东西的感觉。”虽然千金难买世人开心，但是能买到陈映月这个俗人的快乐和爽感，人生在世，就是要吃吃喝喝才有仪式感。
两人并肩前行，此时的阳光并不燥热，偶有一些飞鸟从天空划过。
“小师姐知道甘泰山在三处的作用吗？”魏临渊一边不急不徐地走着，一边随意聊着天。
所谓三处，就是中州、须弥沧海和逐日之巅。
陈映月琢磨了一下，“你是说每三十年举行的考核大比？选出的六名弟子好像自出山以后都在中州没什么消息了。”
“因为他们飞升后大都选择离开中州这等贫瘠之地。”魏临渊顿了顿，视线落在不远处苍翠连绵的山脉上，“这些人被称作□□之仕，会被各处领主招募，献上锦囊妙计，或是特殊专长，辅佐国主统治。”
“三处能有如今短暂的和谐，和这些人有很大的关系。”
“百年前这里曾经譬似远古部落，也没现在这么繁华，神魔妖鬼混乱不堪，几乎是走在哪都能看见尸骨遍野，而今各有各的镇压和限制，才换来了三处短暂的和平。”
陈映月眉眼微动，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千年前的模样。
的确是混乱不堪，魔窟形同摆设，妖鬼全结盟，一片片厮杀想要掠夺领土，全凭武力输出，毫无文明可言。
如果不是中州有所谓限制，恐怕人族早就灭亡殆尽，现在更多的便是依靠着修仙升级。
她从未见过那些从甘泰山走出来的弟子，但也确实很敬仰他们，相当于带来了文明的火种，野蛮和一昧的烧杀抢掠甚至于毁灭世界这种，才会在今天看来尤其可笑。
魏临渊轻笑一声，和她对视一眼，“小师姐，你说我们会不会以后也是其中一员？”
“我不想卷入这些天下苍生的事情，我就是个俗人，喜欢自由自在。”陈映月摇摇头，把玉横子那笔账给算了，她大概就会找个地方归隐山林，开家小铺子过完这一生。
“可师尊似乎并不是这样想，我有预感他想让我们入局。”魏临渊指尖捻了片绿叶，“从碎寒光开始，再到现在的黑衣人，三处早就乱了，分崩离析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或许吧，但是我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勉强得了我。”陈映月的脾气一向很犟。
魏临渊眼眸里漾满了笑意，“我也是。”
天下苍生，与卿何干。
两人闲散地聊了很多，一路上有沉默的时候，但并不觉得尴尬，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你谈论你的观点，我分享我的意见，这时候也没什么身份之别，像这样平心静气深入交谈的时刻并不多，对于陈映月和魏临渊来说倒是都发现了彼此某些方面的所见略同。
片刻后，两人便到了青山街糕点铺，这里人多热闹，有人排了一会儿队，因着这家糕点实在有名，陈映月也是爱极了这里的味道。
“哟，小丫头又来啦，我知道你爱吃芙蓉糕。”男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糕点递给她，“每次都给你准备好了，多留一份。”
陈映月拿了最爱的芙蓉糕，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李叔，这次多拿一些，我要多囤一些带到山上吃。”
“我听说你被甘泰山录取啦，真是厉害，给你庆贺一下，这次不收钱，什么时候回来再来我这里，李叔永远给你留着那份芙蓉糕。”
“来，拿好。”褐色短打的中年人抬眉看了眼陈映月身边的少年，笑呵呵道，“小月这是带着道侣一同来啦？祝长长久久啊。”
他眼光毒辣，活了这么些年头，总该是看得出来这少年人眼里的专注和情谊。
两人金童玉女，倒是般配的很。
“不是，这是我……”陈映月正准备解释一下，后面的话就被魏临渊打断了。
“谢谢您，这些钱你还是收着我们才不会愧疚。”魏临渊拿了糕点，顺便付钱，“小师姐，我们走吧。”
直到远离糕点铺子，陈映月终于反应过来，这小王八羔子刚才是不是占了自己的便宜？
她停下来瞧着少年郎，“谁是你道侣？”
魏临渊提着一堆糕点，乖巧又有礼貌，“我错了。”
下次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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