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签下租房合同时, 楚心还是懵的, 不仅懵, 心里还隐隐不安。
她没有租商铺的经验,只觉得过去的同事为选址那是焦头烂额, 夸张点的能选上一年半载, 只为等个好铺面。
眼下这情况, 就和天上掉馅饼差不多。
天上哪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她犹豫着问路长川:“是不是我哪里考虑不周了?”
“我都让人查过了,背景清清楚楚。”路长川说,“我让人查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啊,我家做调研比你有经验多了。”
“楼上确实开儿童摄影?”她还是不放心。
“对啊, 因为也是新手, 听说楼下要开甜品店, 觉得能帮着带生意,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了。”
楚心也和齐轩说过自己的担忧。齐轩觉得她多虑, 只说会叫人查一下。
齐轩的查自然只是粗粗看下房东背景之类的。
没两天, 他叼着烟, 站在后厨小门外,笑得奇怪, 语意不详地说:“这半年像看戏似的,真有意思。”
他弹弹烟灰,对楚心撂下一句话——放心签!
一件让人头疼的大事就这么轻轻松松搞定了。
转眼到了九月,路长川开学了, 前店的活由齐大老板顶上。
照拆迁进度看,短时间内他是离不开首都星了,这倒缓了招新人的事。
这次齐轩也老实,没再往外跑,有时候憋得狠了,就在首都星找个小猎场玩上一天。
楚心不止一次发现他晚上在二层小厅的阳台上,边抽烟边和人讲电话。
声音低沉暧昧。
以楚心为数不多的经验看,自家老板貌似是谈恋爱了。
应有容周一到周四的晚上几乎雷打不动地来店里。
楚心以为她是冲着魏夏来的,后来发现,她还真是要学巧克力雕塑。
只不过学完后,还是会缠着魏夏,一手抓学习,一手抓爱情,两不耽误。
如果这算爱情的话。
她每次来都给魏夏带礼物,有时候是贵重的手表,有时候是她自己做的小雕塑,也有外星球的特色食物。
她总是很开心,叽叽喳喳像个初入爱河的女孩。
魏夏也表现的像个温柔的男友,全都笑着收下,和她说话时语气柔和,经常把大小姐逗得哈哈笑。
这样的魏夏是楚心从来没见过的。若不是亲眼看到他在应有容走后,随意地将东西扔掉,她还真以为魏夏有点喜欢应有容了。
应有容学做巧克力雕塑进步飞速,用一日千里不为过。好歹人家捏泥巴捏了这么多年,现在不过是换了种泥巴。
只是因为对巧克力习性不了解,很多设想中的形状做不出来,需要楚心在旁边指点。
她对雕塑的要求极高,哪怕只是一个细小的零件,她都要做上十个八个,再从中选出最满意的那个。
可能是觉得自己用了店里不少材料,学费掏得贼勤快,也没个固定日子,想起来就给一些。
从最简单的模具开始,再到上手直接捏小动物,整个过程也就一个来月。
楚心有点佩服,她还得用模具才能做出巧克力动物,应有容只需要用手就可以了。
有了基本功打底,应有容开始挑战有难度的雕塑。
她现在大四,毕业设计是雕塑。每年的毕业作品展,无非就是木雕、石雕、冰雕、泥塑、石膏像等,新鲜点的也就是牙雕、骨雕、贝雕、根雕,再不行来个陶瓷的,翻来覆去就这一套。
应有容早就看烦了,如今总算找到新鲜玩意。
她准备来一个前无古人的巧克力雕塑作为自己的毕业设计。
她把这个想法和楚心说了,并且聘请她做自己的设计指导。
楚心也尽职尽责地找了许多操作性强的设计图给她,但应大小姐全都看不上,觉得太简单了。
一周后,她亲自画了一张图,拿来给楚心看。
楚心拿到图,倒吸口冷气。
图上是一个女人的头像。女子有着华夏族古代女性标准鹅蛋脸,长长的柳叶眉,樱桃口。她闭着眼,半垂着头,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却透着一种寂寞疏离的冷。
女人头顶带了一个有头像两倍长的王冠。说王冠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戴了一个大“托盘”,一些山峰云絮从“托盘”周围垂下。
托盘上,是一座蓝色宫殿,殿旁有棵高大的月桂树,树下有木墩,墩上立着一把斧头。
殿与树之间是一汪池水,白色兔子立在池边,对月引颈。
整张图的背景是一轮圆月,明黄发亮,被宫殿屋檐遮住大半。
明月、宫殿、月桂树、玉兔,以及整幅图抛不掉的浓浓孤寂感。
“嫦娥奔月……”楚心下意识说出来。
“咦,原来你也喜欢那些神话故事?”应有容惊喜非常,“怎么样,你觉得这个能不能实现?”
“我做不到。”楚心说,“不过你有可能。”
如果用模具,她还可以尝试,但那女子面上的神情却只能靠雕塑家的手一点点抹出来。
这实在超出甜品师的技术范围。
应有容拿过图,细细端详,末了肯定道:“就它了!我看上的就没有简单的。”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以应有容的速度看,楚心估计少说三个月才能做出来,到时离上交毕业设计也不远了。
时间在一种温馨平和的状态中前进着。
这天,魏夏站在日渐成型的雕塑旁边。
古代美女的面部已经基本完成,还未上色。
应有容开始制作宫殿需要的小零件。
零件很多,分门别类放好,只有白黑两种颜色,每个都很精巧。
应有容拿着刻刀,正在雕刻月桂树干,听到他的声音,头也没抬,问:“怎么样?”
“非常棒。”魏夏真心夸道。
“我还要在这里做一个池塘,把月桂树放到池塘旁边。”她指着托盘上的位置说。
“听上去不简单。”
“那是,简单的我才不稀罕。”她忽然抿唇一笑,对魏夏说,“你看,你看我!”
魏夏看向她。应有容神秘兮兮地扫他一眼,然后收起笑,闭上眼,嘴唇轻抿,微垂了头,眉尖似有若无地蹙起。
魏夏看了几秒,恍然发现,她这个样子,与那雕塑中的女子一般无二。
“原来这是按你的样貌做的。”
应有容睁开眼,见他认出来,很是开心,说:“像吧?像吧?”
魏夏笑着点点头:“你平时从来没有这种神情,不说还真看不出。”
应有容得意地扬起下巴。
魏夏说:“在这个位置点个痣,就会更像了。”
他拿笔,在人像右眉内轻轻一点。
应有容右眉里有一颗小痣,每每修眉时都小心地不让它露出来,不想魏夏却注意到了。
她眼神微动,侧头看他,说:“对了,前段时间忙,差点把星籍的事忘了。”
说起来,两人“交往”也有段时间了,她特意压着这事不提,原想等魏夏主动说,结果等了这么久,他连一点意思都没表现出。
应有容自诩看男人眼光挺准的,这会儿也摸不清他到底想不想办了。刚刚因为一颗痣,不知怎么地,她就先把话说了。
魏夏心里明白着,嘴上却说:“这事不着急,看你方便。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
应有容挑眉,不信:“连开车都不能离了市区,你真觉得好?”
魏夏抬手,把掉在她身上的巧克力碎取下来,说:“十年都过来了。”
应有容哼道:“你爱要不要吧。但我说出来的话,肯定要做到。”
她扭腰,示意魏夏:“把我手机拿出来。”
魏夏从她衣服兜里拿出手机。应有容凑到他身边刷脸打开。
屏幕上,是一张他们两人的合影。
“打开记事本,这几个星球你选一个吧。”
记事本是一个月前创建的。魏夏随意扫了一眼,说:“四级以上星球都不好,大星球管理严,做这种事我怕给你惹麻烦。”
应有容听了,心里开心,觉得他还算有良心。
魏夏指着两个名字:“这两个没听说过。”
应有容看了下:“这两个是最近十年刚开始开发的小星球,都很远,首都星没有直航。”
“那就这个吧,BD1013。”魏夏随意道,“远近无所谓,反正也不打算去,有个籍贯就行。”
应有容状似不在意地问:“怎么,这里有你熟人?”
魏夏了然一笑,说:“没有,但是有你的生日。十月十三。”
应有容微怔,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又低头去修补树干。
**
楚心推开咖啡厅门,向服务生报上房间号。
她是来见客户的,那人本来要到知甜见她,得知没有包间后,改约在附近一间酒店的咖啡厅里。
和客人约到其它地方谈事情,已经出现好几次了。随着婚礼蛋糕生意增加,楚心渐渐发现,没有包间很不方便。
等搬了新店后,一定要设两个包间。
楚心推门进去时,屋里坐着一男一女。
那男人个子很高,身形魁梧,一脸横肉,虽然穿着平易近人的休闲装,还是带了一股子凶气。
他可能知道自己样貌彪悍,怕吓着人,特意带了女助理一道来。
见楚心进屋,他礼貌地起身,指了指对面椅子。
“叶小姐,请坐。”
男人自我介绍:“我叫范超,经朋友介绍联系到知甜,想请你设计几款蛋糕。”
现在找她做蛋糕的,基本都是经人介绍,对这个开场白,楚心已经免疫了。
她直奔主题:“先生有什么要求?”
男人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问:“听说,平杨中心小学今年慈善会甜品台是你做的?”
“是。”
“你为了一个有过敏症的孩子制作了羊奶蛋糕。”
羊奶奶油的事不知怎么被人传开了,经常有客户问她同样的问题。
她不过做了一件顺手而为的事,当时被人感谢几句也就足够。问的人多了,很不好意思。
她说:“羊奶奶油很简单的,大部分甜品师都会。”
范超哼道:“大部分都会?以前也没见谁这样做过。基因疗法可以治疗很多免疫类疾病,过敏症最多几年不能吃牛奶,不是什么大事,就没人去关心那些孩子的心情。”
楚心没法点评,只笑笑没说话。
范超问:“叶小姐怎么想的,用羊奶做蛋糕?”
楚心愣了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就是……希望每个吃到蛋糕的小朋友都开心,没想太多。”
范超听罢,似是满意了,朝助理点点头。
女助理从手包中拿出一个小盒,放到桌上。
“叶小姐,这个药是基因疗法后给病人服用的,我想请你设计几款产品,把药加进蛋糕里,能让孩子充满期待地吃下去。”
涉及到药,楚心为难:“这会不会违反什么规定?”
女助理拿出一份协议,说:“叶小姐请放心,药是医生开给病人的,处方收据齐全,都来自正规渠道。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让病人吃得开心些。这是律师出的免责声明,叶小姐不放心也可以找人看一下。”
楚心接过声明,不敢冒然答应,问:“我可以拿回去考虑两天吗?”
“当然可以。”
楚心把声明与药一起收好。
范超起身,让女助理送她离开,说:“叶小姐决定好,尽快通知我。”
晚上,楚心打开药盒,里面并没有药,只有说明书。
路长川看到,拿起盒子,来回翻看,问:“你病了?”
楚心摇摇头:“一个客户,想让我把药做成蛋糕。”
路长川仔细看盒上的说明,道:“这是基因疗法后用来缓解疼痛的药。”
“违法吗?”
“我找个人问问。”
楚心把免责声明一并递给他:“再帮我问问,这份免责声明有没有什么问题。”
路长川拍下照片,发给查理,让对方尽快回复。
“谁找你啊?”他坐到楚心身边。
“叫什么……范超?”楚心道,“应该是看我给过敏的孩子专门做了羊奶蛋糕,才找到我的。”
“范超?”路长川拧眉想了想,在手机上一通查,然后举过去给她看,“是这个人吗?”
楚心凑过去:“咦,是哦,你认识?”
范超的个人形象太鲜明,一眼就能从新闻照片上认出来。
“谈不上认识。罗家老三,跟母姓,和罗老头关系不好。大汉堡就是他自己创的品牌。看人家生意做大了,罗老头又念起亲情,想把人收进集团里。”
楚心撇撇嘴,对这位罗老头观感不大好。
路长川嘀咕了一句:“你怎么老和罗家人走那么近。”
“都是做餐饮的,一个圈里,当然容易走近……”楚心随意回道,忽然顿了下,“不对,我哪里‘老’和罗家人走那么近了?”
“就罗斯啊,你还和他去LADOLL开包间吃饭,我有监控视频做证。”
楚心愣了下,歪着头想:“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怎么知道的?视频在哪?”
路长川哑口,哪敢说自己当时从监控看到的。
他嘴唇动动,不自然地说:“视频……肯定不会留啊,我留它做什么。当然是……当然是别人看到告诉我的。”
“别人看到为什么要告诉你?”楚心更糊涂了,单手支腮,歪头想着,“这是哪个月份的事了……”
“诶,你不要想了。”路长川伸手把她脑袋正过来,怕她发现自己早就动心,推着手机到人眼前,“消息来了,要不要看啊?”
楚心更关心眼下的事,把视频问题扔到一边,凑近了问:“怎么样?”
“声明没问题,签不签都行,只要药的来路合法,制作出的食物还给开方的病人用就行。”
楚心听到这个,立马心动了。
把药做成蛋糕,她从没试过哎……会不会影响药效?应该先找个化学方面的人咨询一下?傅安安是微生物学,不知道能不能行?
楚心托着脑袋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做了。
路长川合上手机,还是不放心。
有罗斯在前,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罗家老三也像别有用心之人。
而且范超还结过婚,肯定更有经验了。不行,不能让楚心和他们接触。
他脑子飞快转着,想找个借口让她推了这个活。
又气查理,怎么这么快就回复消息,又气自己,就应该说声明有问题,不能接嘛!
他还没想到好理由,就听楚心在那自言自语。
“还是去医院挂号,直接找医生咨询比较好呢?但医生只懂药,未必懂食物吧……”
路长川扁着嘴,心知她已经做出决定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落寞。
“没病去什么医院啊,我有家庭医生和营养师,明天带你去见他们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路长川:虽然心里不爽,但老婆想做的事,还得支持……不然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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