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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和风徐徐, 长长的一排法国梧桐在天光下, 枝桠发白, 指向苍穹。
午间十一点了。
“纪总, 去公司还是?”
纪梵坐在后座,目光凝聚在前面不远处的暗金色路虎,轻声道:“跟着前面那辆车。”
这次她没让司机开从前那辆蓝色保时捷,而是换了个黑色的, 不那么显眼。
这车,姜茶没见过。
方才出了大厦,姜茶就一句话都不愿意和纪梵说了, 仿佛刚刚愿意被她牵着,只是因为人多, 碍于面子, 不好直接挣脱她的手。
纪梵长睫毛扑下,眯起眼睛,隔着车玻璃往外看。
姜茶打开副驾车门, 接着矮身坐了进去。
接近中午的时段, 阳光有些刺眼, 司机捏着墨镜架上鼻梁, 听吩咐跟着前面的车。
后视镜里映出一双眼睛。
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微微含着冷意, 带着一点刺探和狐疑。
司机瞥了后视镜一眼。
纪总为什么跟踪姜小姐,难不成,她有外遇了?
不能吧, 纪总虽人比较沉默,不太会说些哄人的话去讨好人,但模样也是万里挑一的漂亮,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啊。姜小姐哪有心思找别人,早该被她迷得团团转了吧。
嗨,纪总和姜小姐才结婚呢,现在这样,叫什么事儿啊。
黑色迈巴赫跟在前面的暗金色路虎后面,不紧不慢。
窗外的城市光景缓慢流动,道路有一点点拥堵,地图上的导航轨迹变成了橙色,好不容易走完了一段,前面又变成了红色。
“前方五十米严重拥堵,预计通过时间,十分钟。”
司机瞥了一眼,纪梵长睫下的一双眸子阴沉沉的,已经不耐到极点了。
“给您开个收音机,解解闷吧。”
纪梵没说话,无所谓地偏过头看窗外。
车里打开了收音机,放着电台,司机随机切的一个,居然是情感节目。
尴尬。
纪总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要不切个财经节目吧。
司机刚要调,纪梵却忽地转过脸,微微凝神。
司机的手顿住。
“主持人您好,是这样的,曾经有个男孩子追我,但我当时喜欢另一个人,就拒绝了他。可是现在他放弃我了,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我心里又非常不舒服。为什么呢?”
“这,有很多种可能呢。”主持人声音很温柔,不疾不徐地解释:“可能你只是不习惯,也有可能,是你一直对他有好感,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
“你对他心动过么?没有,那就是只是单纯不习惯,要是有,而且很多次,那你得正视一下自己的内心了。”主持人轻轻笑了:“逃避自己的感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纪梵浓长的眼睫垂耷下,若有所思。
心动?
可是什么叫心动呢。
如果是指生理上的,忽然间心跳变得很快,无法自控,那是有的。
嗯。
她是不是,其实喜欢姜茶?
这个念头让她惊住了,纪梵胸口起伏片刻,脑中一片令人不适的混乱,无数念头闪现,有些头疼。她闭了闭眼,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心想这不重要。
呵。
又不是小女孩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接着单薄的眼皮掀起,抬眸,冲司机淡淡道:“电台关了吧,好吵。”
司机呐呐应声。
道路总算疏通了。
车流重新流动起来。
姜茶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跟着。
只是专心开车。
从前姜茶住的那套别墅位于中央别墅区,虽然紧邻首都机场和地铁口,具备优异的交通优势,山水景观也很美,但户型面积过大,晚上一个人呆着,甚至有些害怕,根本不适合她一个人住。
搬去的地方叫香山别院。
保安工作做得好,位置也好。出小区不用走几步就是金融街,地段绝佳,位于交通枢纽的处,交通便利。
这里人烟气浓重,美食街,购物商场里处处都是密集的人流,一个人呆着,累了就出去散散步,倒也不嫌孤寂。
纪梵的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姜茶,平稳地驶过长长的油柏路面。华美的街景尽头,姜茶的车一个右拐,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纪梵的车尾随其后。
前面的那辆暗金路虎停住,驾驶室的车窗缓缓降下,一只白皙漂亮的手伸了出来,刷卡。
栅栏开了,进门,又合上。
纪梵生怕跟丢了,忙叫司机动作快点,可接着就被保安拦住了。
有的小区,外来车辆抽张卡,就能放行了,无非是要交一点停车费。可这小区却不一样。
“您好。”
保安恭敬地走来,微微弯下腰:“您好,请问您来这里,是要访问哪一家住户?”
“......”司机犯难,转头看纪梵。
纪梵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保安。
“我找姜茶。”她不耐地抿了抿唇,眸光紧紧追着姜茶的车。
尾灯闪烁,就要不见了。
保安顺着声音,往车里看。
后座静静坐了一个年轻女人,漂亮的五官,鼻梁高挺,漆黑眸子有些冷漠,眼神散出一句大写的生人勿近。卡其色长风衣敞开着,修长的两条腿交叠着一前一后,笔直笔直。
银亮的耳钉,把她气质变得凌厉、疏离。
她找姜茶?
对呢,这位是纪梵,纪总啊!
毕竟她俩是上了新闻好几次的一对儿同性伴侣,保安眼熟,忙忙道歉,小跑回保安室,把她的车放了进去。
楼房有些密集。
楼下的花园修剪的整整齐齐。
暖褐色,浅灰色交替的马赛克墙面,楼挺高,得有二十层往上了。纪梵透过车窗,在路上看到一个眼熟的面孔,是个歌星。
她是姜茶很喜欢的一个女歌手,姜茶暗自收集了一摞她的唱片。
纪梵皱了皱眉。
她对姜茶现在的住处很不满意。
姜茶的车早已跑的没影儿了,纪梵让司机开车找她停车的位置,从地下车库一路转悠到路面,终于在一栋楼前划分的绿地停车位前找到了。
纪梵记下位置。
“纪总,您要上去坐坐么?”
纪梵淡淡道:“不了。”
不打草惊蛇了。
纪梵回去后,把记录下的姜茶住址告诉了自己雇的便衣保镖,让他去楼下蹲着,定时给她汇报姜茶的行程,附上一组照片。
第一天,姜茶下楼买了一次菜,照片里的她,披着柔软长发,垂眸,挑拣着商场里通红的番茄。
粉白的脸颊柔软细腻。
纪梵指尖触过去,只抚摸到屏幕的平滑触感。
第二天,姜茶去楼下扔垃圾,穿着一对小兔子拖鞋,睡眼惺忪的模样,呆愣愣的,有些可爱。
纪梵长睫低垂,静静瞧着。
眸色柔和,唇角小幅度地翘了翘。
第三天。
微信界面一连串消息,都是那保镖发来的。
“纪总,姜小姐化了妆,穿的很正式,好像是要去见谁。”
[照片]
“姜小姐去了一家自助西餐厅。”
[照片]
“餐桌上有三个人,都是女人。”
[照片]
第三张照片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只瞧得见姜茶和她身边的女人。
她们对面还有一个年轻女人,背影偏瘦,穿着件白色衬衣,披着发,半长不短,既不染也不烫,很自然,腰线细韧挺拔。
纪梵目光落在那个未曾见过的陌生背影上。
挨着姜茶身边坐着的那个女人她知道,叫叶曼,是姜茶一个朋友,不用太担心。
反倒是她们对面那个。
纪梵长睫毛垂落,微微眯眼。
“她长什么样。”
“一个很年轻很好看的女人。”
“嗯?”
纪梵微微眯眼,长眉一挑:“很好看?”
“嗯。说来凑巧,那人的长相虽然和您不一样,可气质,和您挺像的。”
纪梵失笑。
这倒巧了。
姜茶还喜欢自己吧,不然为什么要和一个和自己模样相似的女人共进晚餐呢。
只是不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
纪梵修长骨感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敲着屏幕:
“地址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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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钟前。
“柏以涵回国了。”
叶曼说。
叶曼是她发小。
姜茶的父母是大学老师,收入算不上太多,但放在以前,福利待遇都是极好的。
从前那会儿,大学还会给老师们分房子,往往是同为教师的同事们住在学校分的同一片公寓楼里,因此一圈儿小孩也都认识。叶曼的父亲是化院院长,却也是住在学校统一分的房子里。
从前,她和姜茶是邻居。
姜茶和叶曼两个人可以说一出生就认识了,彼此陪伴了很多年。
有的事情很奇妙。
同样是一起长大,姜茶对叶曼毫无感觉,偏偏那会儿突然开窍,喜欢上柏以涵。
可见心动和相处的时间没关系。
只和人有关。
姜茶听见这名字,怔了怔。
这个名字太久远了,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可这一瞬间突然听见,居然有种突然被电击的感觉,一瞬间感觉麻痹了。
“在国外读完博士,现在在帝都一个科研机构里,主攻方向是脑神经科学。”
“噢。”姜茶轻轻笑了笑:“我都快忘记她了。”
柏以涵是谁?
从前是陆军军医大校长的独女,姜茶的好朋友,第一个暗恋对象。
现在么,只能说一句:不太熟,不了解。
姜茶其实很早就把她忘了。
人这种东西,有时候很深情,有时候又很薄情。
曾经她还年少,也以为喜欢上了谁就会一直不变心,可柏以涵出国后,姜茶还是慢慢把她淡忘了。
甚至没到一年,就喜欢上了纪梵。
现在,距离当初的心动,更是隔了好多年了,姜茶已经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由此可见,唯一强大的东西是时间和距离,时间足够长,距离足够远,什么感情都能冲散。
姜茶开窍很早,发现自己性取向那会儿才读初中。
让她开窍的那个人,就是柏以涵。
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不值一提。
“都是朋友,去不去聚个会?”
叶曼笑嘻嘻地看着姜茶。
在她的记忆里,姜茶几乎没怎么变,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
小时候,皮肤白里透红,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个洋娃娃,娇憨可爱。长大了,瘦了,高了,眼睛却和从前一样,明亮又灵动。面部轮廓瘦削,宛若刀刻,侧脸尤为清冷,漂亮的不像话。
不知道柏以涵看见现在的姜茶,会有什么想法。
肯定很有意思。
叶曼嘴角弯了弯。
“不了吧。”
隔了那么多年,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无话可聊。
徒增尴尬。
“柏以涵还专门问了,问你来不来。”
“……”
姜茶低下头,长睫扑动片刻,抬眸道:“都有谁?”
“就我们三个人。”
“她知道我结婚了么。 ”
叶曼笑着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叶曼眸子一闪。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打趣道:“我发现你口味好固定。你没觉得,纪梵和柏以涵气质有点像么。”
姜茶怔了怔。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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