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停课了, 沈寒露就开始呆在家里, 帮着照顾三个孩子。
三个小崽子, 就是沈寒露大姐二姐一起照顾,也常常忙不过来,需要沈寒露搭把手。
如今十一也过去了, 沈寒露生日的时候还收到了刘和送的一支钢笔。
为了不被家里人发现,沈寒露将钢笔和手表都小心的藏起来了。
大姐在孩子满了五个月后就开始工作了,她今年还是他们单位的先进个人,怀着从军的时候就是反应很严重的那段时间还坚持上班,肚子大了也没请假回家。
直到孩子出生前三天, 才直接从单位住到了医院。
等孩子出生,她原本是打算三个月就回去上班的, 但一来孩子吃奶是个问题,而来还得照看二妹沈芬的情绪。
尤其是在二妹夫曾文不够负责任的情况下。
劳劳,动动两个孩子的爷爷奶奶还好,每隔半个月都会来看一看孩子。可她二妹夫曾文呢, 只在两个孩子百天的时候来了一趟, 就没再来。
村里人都知道这情况不对啊, 这闺女回娘家坐月子的有,但很少, 更何况是一住就是小半年呢。
而且同样是在娘家住的沈芳, 丈夫刘军每天都来,这些日子刘军都把老丈人家当成自己家了,每天晚上下班骑自行车回来, 早上上班再骑自行车去单位。
村里人直夸沈芳两口子仗义,为了不饿着妹妹家两个孩子,放着县里的房子不住,愿意住在村里。
这些夸她的话听的沈芳也一阵叹气,作为孩子的大姨,她有奶,给孩子喝,这没什么。
但是每回看自家二妹这没精神的样儿,她就发愁。
这精神不好,就吃不下去东西,这饭菜没吃够,怎么可能有奶给孩子吃?
原本二妹还勉强能喂两个孩子,后来回了村里,就只够一个娃吃了。
女娃胃口小,沈芳负责喂,男娃胃口大,沈芬自己喂。
等孩子三个月后,男娃经常饿的嗷嗷哭,沈芳只能让她喂女娃,自己喂两个男娃。
可没几天,女娃也开始饿的哭闹。
沈芳自己也不是奶牛,怎么能喂的过三个孩子来,还好刘军弄来了奶粉。
有了奶粉,沈芳这才轻松一些。
等孩子五个月的时候,沈芳也没什么奶了,于是就开始回单位上班。
虽说是亲妹妹,但每天见二妹丧着一张脸,沈芳心里也觉得憋屈的不行,可你好话赖话都说尽了,该劝的都劝了,可她心里还是不痛快,那你能怎么办?
而二妹夫曾文呢,虽然听进去劝,没有再寻死觅活,但也和个行尸走肉差不多了。
只能眼不见为净,不然沈芳觉得自己都快被愁出病来了。
不止是沈芳这个大姐愁,全家都为二姐发愁。
在孩子百天的时候,二姐夫只来了那么一次,是因为他沉静在自己的悲痛中,不愿意去管老婆孩子。
到了八月份以后呢,他又得每天写检查,反思自己了,根本不能随便离开市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二姐在怀孕后期就被何春香压着同学校请了假,如今又在老家,她教的还是初中政治,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初中的学生又都是市里本地人,他们不会兴师动众的从市里跑到他们大队来闹,二姐才能有个清净。
对于市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家里人都没怎么同二姐细说。
直到十月底的一天,甚少会有外来人到来的小村子冲进来一大批人。
他们向人问刘玉娟家在哪里,正在秋收的村里人见他们来者不善不敢回答,大队长家在县里上学的儿子却站出来给他们带路。
大队长没想到自家儿子这么缺心眼,竟然主动跳出来给人带路,只能赶紧叫他老婆去找沈寒露,他觉得一来沈寒露是高中生,和这些娃娃们年纪差不多大,他们说的话沈寒露能听懂,二来沈寒露可是见过的人,这思想就肯定比他们高。
很快,这些人到了刘老实家里,将正在偷懒的刘玉娟带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刘老实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刘事,刘兴。
大队长出面去询问情况,才知道是有人举报了刘玉娟在四六年年中到四九年年初,曾和国民党一位小军官有过交集。
这时就听刘玉娟喊:“是沈满囤家老五,是不是沈满囤家老五举报的我?她这人小小年纪非常恶毒,她说的话你们不能信啊。”
领头的那位有些奇怪的问:“她说的这个人是谁呢?他们私下是里有什么矛盾吗?”
这时沈寒露也匆匆赶到了,她穿的是在帝都买的仿军装的衣服,衣服上别着徽章,口袋里放着语录,肩膀上戴着红袖章。
见沈寒露这幅打扮,那个人面色好了很多,他很和气的询问沈寒露和刘玉娟的关系,以及是否发生过什么矛盾。
沈寒露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同她是没有什么矛盾的。”说着沈寒露就把当初的事情除了最后她猜测糊弄刘玉娟的知道沈万儿并不是刘老实亲生女儿的事,都大概的说了一遍。
然后说:“就因为我说了实话,所以她就记恨上了我。”
对方问刘玉娟:“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刘玉娟没说话,倒是几个围观的大婶说:“这位同志,五妞说的这些话句句属实,当时驴车上好些个人呢,这事儿我们都是亲眼所见的,”
见几个人都为沈寒露作证,那个人拿出笔记本来记录了下来。
他又问沈寒露:“既然你觉得那个水泥厂副厂长犯法了,为什么不去举报?”
沈寒露说:“不,我举报了,因为我也是在高一上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在学校图书馆翻阅有关法律的书籍,才发现他们做的事情根本不对。这也是我向大队里的人进行普法的原因,因为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不对的。其实在和刘玉娟发生口角之前,我就已经打算举报县水泥厂副厂长赵玉祥同未满十八岁的少女结婚并使其怀孕的事情了。但是,我并没有立刻去做,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并没有见过刘万儿也就是刘玉娟女儿的这个丈夫。您能懂我的意思吧?我虽然确定刘万儿结婚了,但她的丈夫究竟是谁,我们大队都没几个人知道。虽然刘玉娟说对方是县水泥厂的副厂长,但万一她因为虚荣之类的原因说谎呢,我这一举报,不就成了污蔑人吗?”
那群人听的直点头,只有那个领头的问:“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但如果她说的是事实,你这不就是放过了一个会腐蚀国家的蛀虫?”
沈寒露赞同的说道:“对,我就是像您说的这么想的,我如果举报了,举报错了,冤枉了好人。可我不举报,万一放过了坏人,这也不行啊。于是我就去水泥厂询问那里的员工,问他们副厂长是否娶了一个年轻的老婆,好几个人都说没有或者不知道,他们副厂长一直是独身,他的妻子在几年前就过世了。”
这话还真不是沈寒露胡编的,而是刘玉娟在大队里张扬,到处宣扬说自己有一个当领导的女婿。
但在她的领导女婿那边,娶妻娶的格外低调,他们工厂里的普通职工根本就不知道他结婚了。
人群中有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的小姑娘疑惑的问:“难道还真是这女的在胡说,她女婿根本就不是水泥厂的副厂长?”
沈寒露摇头:“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是在市里上学,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也就是说,我一个月才能针对这件事调查一些。但是在今年五月之前,我不仅询问了水泥厂的工人,我还到了水泥厂宿舍,那里住的肯定都是水泥厂有关的人。我想直接去这位副厂长家看看,只要去了他家,如果我认识的刘万儿在他家,那不就证明刘玉娟说的是实话了么。但是很可惜,我这个计划也失败了。”
有人把这当成了破案故事来听,听的津津有味的:“为什么又失败了?”
“因为他们不认识我啊,像我这样一个陌生人打听副厂长住哪里,他们也就是觉得我年纪小,不像坏人,不然早把我送警察那里了。于是,我又无功而返了。”
“然后呢?”
沈寒露说:“然后就到了六月份,我一直在学校,没有回县里。到了七月我回来,但这件事我一直都在心里记着。到了七月底快八月份的时候,我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只是个高中生,也没有破案的天赋,因为我无法确定这件事的真假,自然不能同警察举报。于是我就直接写信,写给了水泥厂的厂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写清楚了。如果这件事是子虚乌有的,那么请他给我回信,我会亲自去水泥厂同这位副厂长道歉。如果确有其事,请他按照法律来处理。”
那个领头的人问沈寒露:“也就是说你写信给水泥厂的厂长了?”
沈寒露说:“对,我记得很清楚,是在七月二十五号寄出去的。但是我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以为对方默认我的举报是事实,要对此事进行处理。而之后到了八月份,我就坐着火车去串联,因为想见一面,所以一直留到八月底,亲眼见到了,这才回来。”
听了沈寒露这话,人群里传来了一阵骚动,有人大声问沈寒露:“你真的见到了?”
“对,这是我这一辈子最难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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