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承的回答都令记者感到窒息,一句一句地问完,记者马上都要崩溃了。
“没见过口风这么严的艺人。”记者事后评价说,“私生活方面一点也不透露,还特别会装傻。”
杨巅峰问左承感觉这次个人专访怎么样,左承说:“他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上来了,感觉非常不错。”
专访剪辑出来的时候,杨巅峰差点心肌梗死。
然后左承就去试镜,试镜的时候人家才把本子给他,让他演一段男主角得知亲人去世后悲痛欲绝的戏。
左承拿捏了半天才找到那种感觉,男主原本性格坚韧,但是在面临这种丧失至亲的巨大打击的时候,也忍不住隐忍地哭了起来。
全程几乎没有什么台词,导演还有几个面试的演员坐在旁边看着他。
左承站在房间里,把外卖拿进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低着头开始吃东西,吃着吃着,电话打了过来,告诉他,他爸爸去世了。
左承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放下电话,反复问:“你确定?”
听到对方肯定的语气,他挂断了电话,继续吃东西,但是动作却慢了下来,机械性地往嘴里填着食物,眼眶越来越红,他的视线也逐渐模糊。
他刚一起身,就把汤给打洒了,溅得上半身都是。
于是左承就走到了卫生间,慌乱地换起了衣服。
他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终于压抑不住哭出了声,仿佛受伤的幼兽,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左承拿起手机,语气和缓地跟家人说:“妈,你不用担心,马上我就去医院。你还有我呢。”
左承毕竟也是活了七十多年的人,他经历过的生离死别比同龄人都要多得多,所以在调动情感这一方面,比普通人做得都要好。
这段表演征服了在场的导演,认为他是个演戏的好苗子,回来的时候,左承就收到了面试通过的短信。
看来自己应该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这么顺风顺水。
但是没想到写歌的时候,全队遇到了瓶颈,不知道该怎么写,他们的主题是——感动。
左承仔细回想了下,随着年龄越大,能够感动他的事就变得越来越少。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很少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左承敷衍地写了几首抒情风的歌词交上去,被许路扬骂了一顿。
“就你们这水平还写歌呢,喊麦去得了,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多押韵啊!”许路扬气得不行,可能是因为他对左承的期待过高,所以才会导致这么失望。
“许老师我们是真的写不出来了,好久没有感动过了,体会不到那种感觉。”苏阳说,“要么就是写烂了的父母家人啥的……”
“你们的境界有点低。”许路扬叹了一口气,然后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天后,他带着队里的几个人坐上了去西藏的飞机,到了机场几个男孩才知道到底是要去哪里。
“这是要干嘛啊?”傅朝西问。
“带你们去个地方体验几天生活。”许路扬说,“去西藏。”
“我一直想去西藏都没时间来着。”傅朝西说,“能跟偶像一起去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
“不是去旅游,别想了。”许路扬无情地打断了他,“是去支教。”
摄影师没有一路跟拍,这次支教完全是公益性的行为。
许路扬上了飞机就眯着眼睛睡着了,左承在看飞机上的杂志。
“你坐过飞机吗?”傅朝西怕他晕机,特意帮他买了药。
他觉得,左承既然连公交车都没坐过,飞机就更别提了。
左承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开过宇宙飞船跟战舰,你觉得呢?”
傅朝西伸出大拇指,“那你挺牛。”
左承无语地摇了摇头,地球上的交通工具跟火星的科技相比,显然不是一个等级的。左承觉得人类的飞机就像是古代人的代步马车一样简陋,还动不动就容易出现意外。
到地方的时候,几个人又坐着大巴车颠簸了几个小时。
高原上的小村子出现在几个人的面前时,已经有人开始呼吸困难,喘不上气了。
“许老师,您上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个地方?”有人觉得开始头晕眼花。
许路扬带他们去了当地的医院送去吸了半个小时的氧气,然后到了目的地。
“这是前年新建的小学,我们今天就住在学校里的教师宿舍。”许路扬站在写着藏语跟汉字的希望小学门口,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出来迎接了他们。
“许校长您这么快就到啦,我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了住宿。”带他们进去的是个一口塑料普通话的藏族汉子,皮肤黝黑,脸上两坨高原红,脖子上挂着一串菩提,笑得十分和善。
“好,麻烦你啦。”许路扬点点头。
“你是校长?”左承问了一句。
“对,三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这个镇上还没有学校。”许路扬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
“你是为什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旅游?也不像啊?”苏阳挺好奇的。
“我们拍戏要在这里取景,当时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差点死了,刚刚那个哥们儿背着我到了县上的医院,才救了我一命。”许路扬淡淡地说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拍那部电影的过程非常艰苦,片酬他也并没有拿到多少,后来电影在国外获了奖,口碑很好,国内却被禁了,删减了很多镜头。
许路扬拿着这部电影的全部片酬,在当地盖了一所学校。
左承看着他雕刻一般英俊的侧脸,竟然觉得许路扬这小伙子人品还不错。
学校里的住宿条件非常差,吃的也是跟他们在外面完全不能比。但是几个人都不敢吭声,默默地围在一起吃饭。
“这是什么啊?”苏阳用汤勺搅了搅汤。
“骨架汤。”藏族汉子笑着说,“鸭骨架,是我们过年才吃得到的。”
苏阳用只有旁边的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我们平时都是用这个来喂家里的狗狗……”
吃完饭,所有人都觉得头晕,呼吸困难,还想呕吐,出现了高原反应的症状。
只有左承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那里好奇地观察着四周。
几个藏族小孩给他们端来酥油茶和奶酒,说这个可以减轻高反的症状。
傅朝西本来兴致勃勃地要喝,结果看到其中一个小孩用自己黑糊糊的手指头,搅和着拌了拌,然后把塞进了嘴里唆了两口,傅朝西瞬间就不想喝了,甚至还有点想吐。
没想到,许路扬倒是喝得挺开心,喝完还跟他们说谢谢。
这里大部分的人,都认识许路扬。
他们见到许路扬都是叫校长,甚至有的还喊他爸爸。
许路扬会蹲下来摸摸他们的头,温柔地笑着说:“又长高了。”
这场面相当温馨,让左承误以为他不是个渣男。
几个人窝在土砌的教师宿舍里睡了一夜,都没洗澡也没刷牙,就简单地洗了个脸。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喊他们起床来代课了。
大家都很年轻,加上高原反应,身体也不怎么舒服,昨天晚上凌晨才睡着。所以好几个男孩子,都赖着不愿意起。
没过多久,一群小孩围在了他们的房间,傅朝西从床上望过去,看见窗户上趴得都全是脑袋。
“哎呀妈啊。”傅朝西吓得赶紧起了床,“这群小孩儿怎么跟一群小猴子似的。”
小孩们还都很害羞,看到了他们笑着跑开了,跟同伴说着叽里咕噜他们听不懂的藏语。
“我猜他们肯定在背后偷偷夸我帅。”傅朝西笑着说。
左承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学校有个老教师生病了,好像是岁数太大得了病,现在彻底走不动了,瘫痪在床。
也没几个人愿意来这里长久地教学,所以这个位子就一直空着。
左承起床的时候,就有个小男孩躲在墙后面一直偷看他,左承招招手让他过来,他却跑开了。
左承问了一下,这个小男孩叫柴力干。
柴力干是班上最聪明的小孩,左承给他们上了一节物理课,发现这个小男孩竟然连初中物理知识都掌握了,他本人看上去不过只有七岁而已。
学生们告诉左承,柴力干是那个快死了的老教师唯一的孙子,爷爷教了他很多东西。
中午放学的时候,所有人都留在学校食堂里吃东西,只有柴力干没有。
左承走过去问:“你为什么不吃午饭啊?”
柴力干有些瘦小,有些难为情地低着头,太阳照在他的头顶,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他用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说:“我家没交午餐费。”
“午餐费是多少钱啊?”左承问他。
“一个月十元。”
左承从兜里掏出十元钱塞进了他的手里,拉着他的胳膊说:“哥哥给你十元钱,去吃饭吧。”
柴力干睁着扑簌簌的大眼睛,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左承说:“谢谢哥哥。”
左承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吃,边吃边问一些问题。
“你爷爷生病了是吗?”
柴力干点点头,“我爷爷已经躺在床上一个月了,他说他已经活不过这个春天了。”
“那下午我们组织全班人去看看你爷爷吧。”左承说,“可以吗?”
柴力干用力地点头,“我爷爷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学生。”
下午,左承还有许路扬傅朝西他们一起去了老教师的家里。
他病重得下不来床,甚至呼吸都成了一件难事。
老教师从二十多岁教书,到现在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匠,就像是一台破旧的老水车,动一下,浑身上下就咯吱咯吱地响起来,每个骨头缝都钻心地疼。
一开始只有一个班的学生过来看他,后来大家听说了之后,人越来越多,把老教师家门口都给围满了。
上到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下到六岁小男孩,全都站在老教师的家门前。
他们一整个村的人几乎都是老教师曾经带过的学生。
在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左承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内心深处受到了极大的撼动。
没想到地球上还有这种教育不发达的地方,在用如此笨拙而又原始的方式,传递着他们文明的火种。
而这个点燃火种的人就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在用全部的生命去捍卫自己的职业信仰,一个火星上早就已经消亡的古老职业——教师。
这个孱弱的病重老人,却是整个村里的精神支柱,也是他们永远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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