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
“奴婢还未来得及下手, 那胎儿不知怎的在腹中就憋死了。”
说话的是替严九香接生的产婆。
太皇太后抿着茶水,没说话。
产婆惶恐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是,是皇上命令奴婢不许伤害香妃娘娘的性命,奴婢这才没下手。”
太皇太后放下茶盏, 力道不小,茶水洒了出来, 产婆慌忙求饶:“奴婢该死!可...可是皇上的命令, 奴婢不能不听啊!”
昨夜,产婆在接生前,皇上突然拦住了她, 沉声命令道:“解决孩子就好, 不要伤她性命。”
产婆有些为难:“太皇太后命令奴婢...”
“朕知道!”皇上低声道:“你照做便是,朕自会向皇祖母解释,不会连累你。”
产婆想利用产后大出血的假相做掉严九香的计划就这样失败了。
“太皇太后,皇上来了。”嬷嬷耳语道。
嬷嬷又对跪在地上的产婆说:“你下去吧,嘴巴严实点, 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
“是、是,奴婢不敢。”产婆退到殿外, 看到皇上,又俯身行礼, 一切结束后,已然是一身冷汗。
孟梓走进内殿,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来, 秀美的面庞紧绷,身板挺的笔直,等候太皇太后的训话。
“给哀家一个解释。”太皇太后说:“你为何反悔?”
孟梓道:“朕狠不下心。”
“狠不下心?”太皇太后没了长辈的慈爱耐心,面色冷漠:“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狠不下心,会给日后带来多大的隐患,你就不怕她以后还会弄出个孩子来吗,你觉得严羽会就此放弃吗!”
“她不会有孩子了。”孟梓哑声道:“严九香母体受损,以后再难有孩子,除非她...拿命换。”
太皇太后依旧冷漠道:“有何区别?你以为严羽会心疼她的一条命吗?当年,哀家派人暗中刺杀严九香,虽没有成功,却也让她大病一场,这才没让她入了东宫,没想到,时隔多年,严羽自作主张把亲生女儿当作□□一样送到你的床上,皇上,你还不明白吗?严羽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女儿的命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哀家知道你心软,也知道你在同情她,可你不能拿南离的江山赌啊,严九香必须死!”
孟梓急忙同皇祖母商量:“严九香还不能死,她跟张卿的失踪有莫大的关联,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肯定能查到严羽头上,到时候就可以定严羽的罪,再趁机夺回他的兵权,求皇祖母再给朕一点时间!”
太皇太后听完她的话暗自叹气,想这孙女还是太单纯,全然不信道:“哀家听皇后说你想拉拢她,可你又怎么保证她会听你的话?她是严羽的女儿,你认为她会背叛自己的父亲吗?”
孟梓坚持自己的想法,固执道:“她跟严羽不一样,从她对先帝的感情就可以看出来她是重情之人,朕相信她不是坏人,她也知道严羽对她只是利用,根本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她只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只要朕多加引导,严九香就会明白的,皇祖母,求你先不要杀她。”
太皇太后看了孙女一会儿,忽地弯下腰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如此为她求情,只是因为不忍心,还是因为这十个月的朝夕相处,对她的感情变得不一样了?”
“没有,朕绝对没有!”孟梓断然否认,表情坚定,太皇太后突然这一问,孟梓心里一颤,生怕皇祖母会因此担心她会对后宫的哪个女人有了感情,从而从魏宏那里得知些什么。
她和思乐的事情至今没有被皇祖母发现,一方面是皇嫂在替她打掩护,另一方面她自己也很克制,从不会因为喜欢思乐,而由着性子胡来。
身处皇位,动心是最忌讳的,就像先帝生前喜欢璃鸢一样,因为宠她,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冷落了其他嫔妃,差点荒废了政务。
但是孟梓不会,不是因为她当皇帝久了,够冷静,而是因为她和思乐都是女人..万一有一天,身份暴露,以太皇太后的性子,思乐是活不了的。
“没有便好。”太皇太后扶起孙女,道:“哀家也是担心你周旋后宫,时间一长,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孟梓恭敬道:“皇祖母请放心,朕不会的。”
“既然皇上自有主意,哀家也不驳了你的面子,不过,若她再有动作,哀家不会饶了她。”
孟梓对太后行揖礼,道:“谢皇祖母,朕记下了。”
......
将军府。
严羽正为十一的事情大发雷霆,黄韦在一旁端茶递水,劝说道:“是十一小姐命薄,请将军息怒。”
“命薄?你也觉得孩子是闷死的?”严羽随手抓起黄韦手中的茶杯,刚泡好的茶水全倒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不觉得烫,反而这滚烫的温度慢慢消了他的怒气,说道:“自十一怀孕那天起,蒋和每隔一段时间都给传信给我,报告十一在孕中的身体状况,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了如指掌,连太医都说她胎儿健康,可偏偏在要生的时候,孩子却突然憋死了!这还不够奇怪吗!”
黄韦道:“将军的意思是皇上下的毒手?可他若真想置身事外弄死孩子,为何不早些下手,要等到生产那日。”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二人正说着,从内堂跑来一丫鬟,慌张大喊:“将军,小姐她要寻死,您快去看看吧!”
阁楼闺房,严九香捏着破碎的茶盏碎片抵在素白的手腕上,细腻的皮肤已经划出了一条不算浅的血痕。
丫鬟们大气不敢出,更不敢靠近她。
严羽赶了过来,望着地上的血迹,既无奈又心疼:“你这是干什么呀!”
严九香双眼通红,嘶吼道:“把十一还给我!让她回家!”
“你为何知道的这么快?”严羽扫了一眼女儿的贴身侍女,目光凌厉。
那侍女忙解释:“小姐算着十一小姐生产的日子,这几天,小姐派奴婢去外出打听...所以,才...”
严羽上前对女儿软言相劝:“九香,听话,不要乱来,有话好好说,好吗。”
“你让十一回家!”碎片往伤口近了一分,严九香本就孱弱,加上血流不停,越来越虚弱,强撑着意识道:“你满意了吗?我没了腿,十一没了孩子...她如今只剩半条命,爹爹还不愿放过她吗?我们...真的只是你争权夺利的工具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爹爹当初让你进宫,只是单纯的想让你在宫里有个位份,能有个孩子,好牵制住皇家,那样就算是爹爹有朝一日在战场上死了也好,被人害死了也好,总归是有功劳在身的,你是功臣之女,他们定会善待你,可...谁知先帝为了防着我,竟弄断了你双腿!”
严羽悲痛万分,他十六岁便入了军营,大半生征战沙场,为南离打下多少城池,连妻子女儿都未曾好好陪伴过,等他立下赫赫战功时,皇家却怕了开始忌惮于他,赐兵权的是他们,想要他命的也是他们,难道功高盖主,就该死吗!
一开始,他并无造反之意,直到女儿断了双腿,他狠下定决心要与皇家一搏,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猜忌他在先!
“是爹爹害了你,爹爹只有你了,九香...”
严九香听完父亲的一番话,手里的碎片落在地上,恍惚间,仿佛看到十一为了死去的孩子失声痛哭的模样,心头像活生生被剜了一刀,比手腕的伤还要痛。
她和十一生活在一起快十年,对她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姐妹之情,可那种感情她说不上来,像是极致的占有,又像是深厚的亲情。
她是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父亲,连偷偷去看十一的能力都没有,她恨皇宫,恨那个霸占十一的臭男人。
......
“你近来瘦了不少。”思乐拢好衣衫,靠在孟梓怀里,细细把玩她的手指。
孟梓一手放在脑后,半眯着眼,体内残留方才缠绵的余温,她轻轻喘息,道:“从我进来到现在,都未听你说一句想我了,你想不想我?”
“方才身体的反应已经告诉你了。”思乐抚摸着她的唇,眼里尽是相思之情。
孟梓唇角勾笑,侧身抱住思乐,轻吻住她,不带半点情1欲望,只浅尝辄止,方抵着她的额头,说:“我想你,很想,思乐,你是不是吃醋了?心里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不要憋着,好不好?”
说完,狠狠吮了她一下,这一吮,又勾起了体内的火,思乐也自然的回吻,而后捧着她的脸,说:“你陪了她那么久,吃醋是有一点点,我不开心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我总觉得自己没为你做过什么,就占有了你,而你,却总是想办法护着我,不敢常常见我,也是怕太皇太后发现,就连严九香她竟然都为了你...放弃了孩子...”
思乐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她每次见到严九香都自愧不如,她漂亮,对皇上一心一意,为了“他”什么都愿意牺牲。
再看自己...除了为阿梓挡过一刀,什么都没做过,却享受了她全部的爱。
瞧这撅嘴闷闷不乐的小模样,孟梓心软的一塌涂地,立刻搂紧她:“你说错了啊,严九香为的是先帝,可不是我,而且你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我就想过来和你说话,同你亲近,这就是喜欢,知道吗。”
翻身压住思乐,拉起锦被,循诱着道:“思乐,你对我是不是这样?你喜欢我的时候,会不会想亲近我?”
“不...不知道,我忘了!”思乐矢口否认,她才不会掉入某人的圈套,不能让她得逞,不然,一会儿又是一堆让人面红耳赤的骚1话。
孟梓也不追问下去,低头封住她的唇,数月未见的相思全都化在潺潺春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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