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严羽说着成王的死因,脸上尽显悲痛之色。
“成王外出打猎掉入附近猎人所设的陷阱,腿被捕兽器夹伤,困了一天一夜之久,也没人来寻,最后竟被野兽所...食,直到整个脸被那该死的畜生啃食完...才...”
严羽装模作样地用袖袍擦眼泪,吸吸了鼻子继续说:“请皇上节哀。”
孟梓脸色本来苍白,听完他详细的描述,必须得有点更强烈的反应才行,魏宏也心中紧张,不知道她会如何应对。
——呕
孟梓捂嘴突然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扶着龙椅的指尖发白,魏宏见状赶紧递上了痰盂。
众大臣下跪高呼:“请皇上保重龙体。”
孟梓把头埋在痰盂里,狠心咬破自己的下唇,嘴里尝到血腥味才慢慢抬起头,眼眶发红,双唇沾满鲜红的血迹,似乎不敢相信严羽所说的话,颤声问:“你说什么...朕的弟弟他...”
魏宏将痰盂捧在手里,用余光扫了一眼,里面什么都没有。
皇上急火攻心吐血,大臣们面露担忧,再次高呼:“请皇上保重龙体!”
孟梓猛烈的咳了几声,从龙椅上下来走到严羽面前,有气无力的揪着他的领口,大声吼道:“你在骗朕对不对,弟弟他不可能死的!”
说完,晕了过去。
“传太医,传太医!”
严羽眼疾手快的扶住皇上,却感这幅身躯极其单薄,难道皇上已经病入膏肓了?
孟梓回了寝宫,睁开眼醒来,皇后坐在她床边,用毛巾擦拭她脸上的汗。
“皇嫂。”孟梓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边上除了魏宏,没有其它下人才敢坐起来。
孟梓像个做了好事的孩子,骄傲的扬起下巴:“皇嫂,我...朕刚刚表现的可好了,把他们一个个吓得脸都青了。”
皇后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嗯,皇上表面功夫做的很好,只不过下次尽量别晕倒,不然,太医过来给你把脉就会暴露你的女儿身。”
“那...刚才太医来过了吗?”
皇后道:“来的是胡太医,他常年医治你的病,臣妾说你醒过来了没什么大碍就把他打发走了。”
孟梓问道:“那...往后他还是要过来把脉的,怎么办?”
皇后道:“皇上放心,胡太医给你开的药方你照常喝就行,都是补药,对你的体虚也大有帮助,况且你的身体要比先帝好上许多,病会慢慢好起来的,胡太医自然就不用来了。”
“皇上多休息,臣妾告退。”
“皇嫂,等等。”孟梓黑白分明的眸子像小鹿般清澈,凝视着皇后那张清冷的脸,问道:“皇兄他,可曾记得我这个妹妹?”
这句话,孟梓是替原主问的,她的灵魂在这幅身躯里,自然继承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几乎每晚,她都会梦到在父皇母后膝下玩耍,其乐融融的画面。
这也是孟梓所羡慕的。
皇后心中一酸,先帝生前从未提起过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就连她也是在先帝死后才知道他的胞弟竟是女儿身。
先帝平定完边远不安分的小国后,每日只知流连温柔乡,连政事都很少关心。
要不是那天他突然暴毙,死在女人身上,孟梓也不会代替他回朝,以身体虚弱的原由安分了几天。
要怎么把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家,皇后终是狠不下心,上前怜爱地摸摸她的头,以往冰冷的脸上破天慌的露出一丝温柔,轻声道:“先帝经常念叨你,说他有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俊俏弟弟呢。”
“是吗。”孟梓苍白的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原主的记忆里,小时候在皇宫生活过一段时间,可皇兄作为储君总有忙不完的功课和看不完的奏折,从来没陪她玩过。
原来,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
“皇上,严将军在外求见。”小太监进来传话。
孟梓看了一眼皇后,她微微点头。
“宣。”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严羽朝皇后行完礼,扑通一声跪在龙床前,声泪俱下:“都怪臣口无遮拦,不然皇上也不会在朝堂之上晕倒,请皇上责罚!”
孟梓咬咬牙,她若真做的了主,恨不得将他揍一顿,别以为她看不出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他巴不得皇上一命呜呼。
“严将军起来吧,朕不怪你。”孟梓平静道。
“谢皇上。”
严羽站起来,道:“臣已经把王府那些没有照看好成王的下人全部处置了。”
孟梓的心猛地一惊,问:“你怎么处置的?”
“全数斩杀。”
孟梓一身冷汗,扒在床沿上的瘦弱的手腕禁不住的颤抖,她永远都记得,慈祥的乳母在她月事来的时候,深夜替她揉肚子,还有贴身照顾她的两个十几岁的丫鬟,每天都会找许多话本来给她解闷。
还有管家和王府里的侍卫,他们虽然不爱说话,可心地善良,遇到要饭的叫花子,会毫不犹豫地掏出身上的碎银子施舍给他。
“你好大的胆子,那些可都是跟随成王多年的仆人。”
孟梓光脚踩在地上,细长的五指收紧成拳头,脖子上不太明显的青筋隐隐凸起,眼中烧出一团火,仿佛要烧掉眼前的人。
严羽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故作懵懂:“臣只是处罚了该死的人,皇上为何那么激动,臣想,换做皇上,也会跟臣作出一样的决定吧?”
“朕才不会滥杀无辜!”孟梓吼道。
“可臣记得皇上之前抄家灭门的时候并没有放过无辜的孩童啊。”严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
孟梓气结,他说的没错,先帝是杀伐决断之人。
君臣相对,气势高的的一方明显在老奸巨猾的严羽那边,再僵持下去,他必会生疑。
皇后淡定的掏出手帕替孟梓擦去额上的汗,道:“皇上,地上凉,当心受寒。”
说完,她又对严羽道:“严将军,你先下去吧,皇上该休息了。”
“臣告退。”
严羽退到门口,眼神停留在龙床上,躺在上面的确实是体弱多病的皇上,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就像方才,他可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啊。
孟梓蜷缩在床上,眼神呆滞,好半晌,她才开口:“皇嫂,能否帮朕厚葬他们。”
皇后直接道:“抱歉,这样会暴露。”
她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就连严羽说到他们被全数斩杀的时候,她也毫无动容,难道生在皇家就一定要视人命如草芥吗!
孟梓匪夷所思地看着她:“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他们是无辜的啊,皇嫂你认为他们该死吗?”
“自从他们进了王府,命就不是在他们手里握着了。”
皇后替孟梓掖好被角,淡然地说:“进王府前,他们全部签了死契,你暴露,他们死,你死,他们死,你进京,他们...死。”
“所以...”孟梓苦笑:“他们的命是跟我挂钩的是吗,除非我一辈子安好,他们才能捡一条命,说到底,我才是那个要他们命的人。”
皇后垂眸不语。
孟梓忽然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床,像是在撒气:“我不干了,你们爱找谁找谁!”
说着,就要去开门。
“皇上!”魏宏带着哭腔唤了一声。
“再叫也没用,我不——”
她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因为她看见皇后跪在了她面前,魏宏也跟着跪在地上。
“皇嫂,您是长辈,可不能跪我呀。”孟梓急忙上前扶她。
皇后抓住她的胳膊,哀求道:“求你留下来,我不能看到南离江山落入奸臣手中,否则,我无颜面见先帝。”
她拔下发髻间的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你心疼王府几十条人命,那皇嫂的这条命你会不会心疼?”
眼看金簪就要划破皇后脖间细腻的皮肤,孟梓只好妥协,无奈道:“好,待太子十二岁之后,我就退位,如何?”
孟梓接过皇后手中的金簪,将她扶起来,道:“皇嫂先回宫吧,朕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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