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昨晚那些气势汹汹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人必然是太后党的手笔,这世上只有他们对程柯有着如此可怕的憎恶之情。
可是为什么呢?
程柯已经在返回京城的路上了,而他之所以被赶去千里之远的别宫是因为他想重新掌握权柄,让太后意识到他这个傀儡不太好用了,现在能回去也是因为太后的诏令。
既然程柯回京是一条必死之路,他们根本没必要在中途闹出这么一出,造成无数隐患,除非……
“啊啊啊!救命啊,秦锋!”
一只肥硕健壮的鸭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嘎嘎嘎地拍着翅膀乱叫,走在前面的程柯直接被它给逮到了,慌不择路地竟被鸭子赶跑到了树后面。
他害怕地不行,鸭子扑棱棱地就想要用嘴啄他,看上去十分凶狠。
有村子里的人路过,瞧见这两个忽然冒出来的外人也没太在意,就是奇怪到底是谁家的鸭子没有圈好又跑了出来。
秦锋看了程柯和鸭子两眼,确定不会有什么大事后就朝着一个停下来多围观了会儿的村民打听。
他跟村民说了下他们的情况,那村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你们运气真的不错,遇到了罗老六,他先前就捡到了几个跟你们差不多从那儿逃出来的人。”
秦锋点点头并不说话,就听村民在那儿絮叨。
那村民见秦锋长得壮实能干也有了点别样的心思,于是一个劲地开始说先前那些流民是怎么在他们的帮助下在混到了饭吃,后来还在村子里盖了大房子。
太后掌权的这十年里,混乱大部分发生在朝堂之上,可下面其实也暗潮汹涌,不同派系掌控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有的地方当官的不搜刮钱财,有的地方恨不得将百姓当做工具,隔着一条河日子就是天差地别,所以才会有人想法设法地跑到别的地方。
“啊呀,不好意思,这是我家的鸭子。”
姑娘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村人的侃侃而谈,秦锋和他一起偏过头,正好看见那只暴躁的鸭子被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两三下制服了。
程柯气鼓鼓地跑过来,手在秦锋腰上狠狠地掐了一下,他被一只鸭欺负了这么久,都没见他过来救他!
秦锋被饶了痒痒也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也是没想到程柯的帝王之气竟然如此微弱,居然连只小小的鸭子都制止不住。
跟秦锋交谈的村民一见到这姑娘连忙高兴地向他们介绍:“哦哦哦,罗姑娘,正好你来了,他们这两个也是从外边跑过来的,正好撞上你哥了,你看着帮帮吧。”
村民说着还特地指了指秦锋,罗姑娘抓着鸭子抬起头,瞧见秦锋的正脸后,脸上竟多出了一份薄红。
“我看着这位大哥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也是逃出来的,那不嫌弃地话就跟我过来吧,咱们家正好有间空房子可以让你们现住着。”
秦锋低头和程柯彼此望了望,最终答应了罗姑娘的提议,跟着她走了。
据这位罗素姑娘所说,他们家曾经是这儿有名的乡绅,可惜后来渐渐落败了,只留下几套空房,正好逃出来的人一时也盖不了房子就给他们暂住。
不过具体的事情她没法做主,要秦锋跟她父亲商讨。
“我哥就是喜欢出去打猎,天寒地冻的也要往外跑,有时候天色晚了就干脆睡在那个小木屋里。”看得出来罗素很想和秦锋多聊一聊,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
秦锋不动如山,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手紧紧牵着程柯不放。
等到了罗家门前,罗素先一步走进去喊她父亲,程柯乘机拉了拉秦锋的袖子要说悄悄话:“你想做什么?真要住在这里吗?”
秦锋摇摇头,蹲下身子在程柯耳边低语:“比起这个,陛下还是想一想,等会儿该怎么跟我解释。”
程柯顿时像是被抓到脖颈的小鸡崽般瞪大了眼,眨巴了两下眼睛,努力表现出自己是个好孩子的无辜感。
可惜秦锋并不相信,他拍了拍程柯的肩膀以示威胁,同时对着走过来的罗老爷子笑了笑。
像是秦锋这样的人最近实在是有不少,定南王在太后的扶持下有了不少动作,因而他下面的人也跟着狂妄起来,能逃的人自然就逃了出来。
不过他们也不会真的像先前村民说的那样在村子里久居,往往待了四五天后便主动离开了。
“你们就住在旁边那屋里,不过也不能白住,要么帮我们做工要么就想办法给钱。”罗老爷子和罗素不一样,那双浑浊但精明的眼瞧了瞧程柯,接着便笑了出来,“但想来你们二位应该自有门路,用不着我们太担心。”
秦锋没想到这时候程柯的帝王之气居然发挥功效了,连忙笑着圆谎:“那就多谢老爷子了,我们待一晚上就走,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罗老爷子叹了口气:“那就好,我那几个儿子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在村子里待久了,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既然罗老爷子猜到了他们两人身份不一般,秦锋也不隐瞒,要了一套质地更好点的衣服后便带着程柯离开了。
他们走到罗老爷子说的那间屋子,罗素正在里面擦桌子,还有一些糕点被搁在旁边。
“真的麻烦你了。”秦锋颔首道谢。
罗素摇摇头:“没,没什么,等中午的时候我会送饭过来的。”
她虽然有点想要在这多待一会儿,毕竟秦锋是她这么些年来碰见的最英俊的人,其实刚才她其实说谎了,虽然常有流民被他们帮助,可都不会让他们住在家里。
但当罗素看见从头至尾一直黏糊在秦锋身边的程柯,有些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羞恼地点头离开了。
而她刚跨出一步,后面的门就被啪地一声给关紧了。
程柯先发制人,松开了抱着秦锋的手站到了窗边上:“刚才那个姑娘,好像对你有意思。”
秦锋不甘示弱,勾起唇角笑了笑:“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毕竟不管怎么说,我都算是个将军,而且长得好像也还算可以,所以让女子暗生情愫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本来只是想转移话题的程柯顿时就呆了。
他怎么他怎么能这么说!
眼见着程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秦锋也是一愣,他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难道程柯这就当真了?
那双总算没那么红肿的桃花眼里已经再度布满了水汽,程柯也不说话,就是格外委屈地撇下唇角,发出低低地哼声。
秦锋见他的陛下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被他给弄哭了,连忙走过去环抱住他:“没有没有,我说笑的,对我暗生情愫的女子多,但我对她们可是没什么感觉,陛下还请放心。”
程柯被他这么一抱后身体颤了颤,他说话间带着哭腔:“我放心什么,将军不会因女色搞砸事情吗?”
一句两句的全都是气话,秦锋绕过来蹲下身,抬头仰望低着脑袋的程柯。
眼尾仿若勾画般有一抹红,他难过地微微吸了吸鼻子,红唇抿起。
“我是陛下的将军,所以我也只想保护陛下。”他郑重地说着,半跪下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程柯。
泪水还是没有控制得住,眼前好像还能看见无数贼人朝着他们冲过来,刀剑碰撞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鲜红的血在他面前喷溅开来,肉躯被分裂成两半。
总是在高台上运筹帷幄的程柯从没有看见过那般恐怖宛若地狱的场景,更无法想象秦锋和他居然会身处在那样的绝境中。
“我不知道……”
他轻轻地说着,再然后不断攀升的恐惧让程柯几乎无法站立,双膝往下弯曲,但在碰到地前程柯先落入了一个怀抱。
秦锋扶着他站起来,任由他宣泄。
程柯颤抖着哭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想办法,一定不会让他和秦锋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绝对不会。
可是火焰燃起的那一刻,程柯才发现自己的疏忽,他不应该让他们发现自己的破绽,更不应该让秦锋也沦为棋盘上的棋子。
“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们活下来了,而来日方长。”秦锋安抚着程柯,他一直都带着浅笑,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起码他证明了自己的确有将军的才能,或许排兵布阵还需要进一步的考核,但在杀敌致果上以无需多言。
更何况这一下秦锋也再也不需要犹豫和徘徊了,他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帝党,只为皇帝而战。
尽管他唯一效忠的主上此刻就在他怀中,因为他感到心安所以正尽情释放着仅有他才能看到的脆弱。
程柯在秦锋怀里呜咽哭泣着,但慢慢地他便平静了下来,最后垂下头,不再动弹。
“陛下?陛下?”秦锋呼唤了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程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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