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是先皇的第七个孩子，先皇去世时他刚满十二岁。
由于皇后掌控后宫，体弱多病的皇帝更是鲜少会临幸妃子，因而他对那个龙椅上应该算是他父皇的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实际上程柯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没什么感觉，他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他能够理解他们的行动，但并不会在意。
他没有感兴趣的东西，更没有讨厌的东西，他只是单纯地活着。
所以那一天，垂垂老矣说一句话就要咳一声的皇帝秘密召见他这个默默无闻的七皇子时，他心里也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
“程柯。”那位皇帝直喊他的名字，目光里没有半点慈爱，“朕将会把号令暗卫的口号告诉你，从此以后他们就归你所属，你可以让他们做任何事情。”
那时的太子还算贤明，尽管他并非皇后所生，却是皇后所养。
每个人都觉得太子将在不日之后成为下一任皇帝，就连程柯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皇帝的这个交接，似乎在告诉程柯，并非如此。
“皇后想要做什么吗？”声音尽管稚嫩却不夹杂任何感情，程柯目光平淡。
皇帝半躺在床上，他一阵猛烈地咳嗽，剧烈的喘息让他整张脸竟然泛出了红晕，那张布满皱纹苍老的脸有刹那间竟年轻了一瞬。
“她已经做了太多错事了，朕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弥补她不能生育的亏欠，却没有想到最后竟会变成这样。”
龙床上的男人长叹了一口气，而程柯依然仅仅是站着，眨着眼看他。
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还有事要吩咐他，所以他要在这等到他将那句话说出来。
“或许那个声音说的没错，你的确不是凡人，因而朕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也多亏如此，你才能重树正统。”
程柯微微抬起头。
“皇后已经疯魔了，她毒害了朕，恐怕你的那些皇兄们也难逃其手，但郑朝大业绝对不能折损在朕手上，所以你，程柯，你要帮朕守住这个王朝。”
皇帝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程柯说道，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童，而是别的什么可以逆天改命的仙人。
然而程柯也丝毫不觉得这之中的异样，他可以感觉到皇帝心中的矛盾和哀求。
他是如此深爱那个现在是皇后的女人，哪怕她给他下毒，甚至想要带着自己的母族夺取皇位，他却依然爱着她。
可在深爱的同时，皇帝也已拥有了整整十个皇子，没有一个是皇后所出，甚至有十皇子才刚过完满月礼。
“好。我答应你，郑朝不会断送在你手上，会由你的血脉里继续传承。”
皇帝听到这话后欣慰地笑了笑，他知道，程柯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然而程柯并不想成为帝王，他不觉得那是件有意义的事情，所以他仅仅是在暗中积蓄着力量，同时观察着皇后，看着她想要做什么。
在皇帝驾崩后，太子很快也去世了。
在他高兴地以为自己即将登基的前一天，猝死在家中，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皇后为了他痛哭了整整一天。
当然，皇后现在也不是皇后了，在丈夫离开的现在，她已经是太后了。
紧接着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那张光彩耀人的龙椅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他们的生命，整个王朝表面上已经完全被太后所掌控。
然而实际上，程柯本身也在酝酿着一场清洗，他要借助太后的手，使原本无力的皇族重新振作。
这是他答应那个凡人的，所以一定会完成。
可程柯心里还是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他无欲无求，只是在按照规划一步步行动。
直到，在那个风雪交加的昏昏沉沉的夜晚，他遇见了一个人。
男人穿着一身劲装，看见他时勾唇轻笑了笑，接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在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又是你搞得门堂。”
程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想要去抓男人的衣袖。
“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挥退了所有服侍的太监奴才，只留下程柯一个人。
程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他总是冰冷的心里忽然有一股暖流涌过，紧接着，仿若春暖花开一般，程柯借助着秦锋这个原点重新认识了一整个世界。
原来他在这里独自存活了二十二年，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与他相见。
“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还真的是，我该说什么是好。”秦锋反过来握紧了他的手，然后牵着他坐到主位的椅子上，“你总是这样，这也算是惊喜吗？”
程柯听不太懂秦锋在说什么，可是他很高兴，那种无与伦比的喜悦让他只能看到眼前人。
秦锋叹了口气了，他对着虚空说到：“把我的记忆也封了吧，就跟他一样，可不要搞特殊待遇。”
接着就有一道光从天而降，穿过乌云遍布的天空，直接照拂在秦锋身上。
再然后他便晃了晃身子，差点晕倒在地。
“陛下？”当他再睁开眼时，便完全换了一种语气，“臣为何会在这？唔，好痛！”
程柯不知道为什么秦锋会忽然这么不舒服，连忙喊大夫过来，结果却什么都没诊断出来，只说秦锋最近可能是累到了，所以才会忽然晕倒。
对他们的这个回答，程柯自然是很不满意了。
可是没有办法，秦锋躺在床上一直都昏昏沉沉，有时候还会突然暴起，看到程柯后又会安定下来。
有时候程柯不得不离开秦锋身边，就必须找人用绳子将他绑起来。
程柯很是担忧，但也不是说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回忆起过往的经历，思考着以前使用过的计谋，想要抓牢眼前的男人。
为什么呢？
好像没有原因，与秦锋相遇然后和他在一起好像就是他来到这的意义所在，接下来他只要去完成就可以了。
在他一片荒芜的记忆里，能够勉强想起的，只有分崩离析的世界里，他和他彼此拥抱互相取暖的身影。
于是当天晚上，程柯便立刻行动了起来，毕竟时间不等人，那些话本戏剧里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搞奉子成婚的戏码吗，虽然他生不了，但也可以走个过程。
而且看秦锋之前的模样，好像也挺喜欢他这具皮囊的，这不就是两相情愿？
结果程柯的手刚刚碰上秦锋的衣领，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再然后他的脑海里便忽然多出了一份记忆。
那份记忆迅速和他的过往融合在一起，程柯闭上眼，再抬起头时正巧和秦锋对上了视线。
“秦将军……”他喃喃地喊了一声。
他记得昨晚秦锋和自己约好了，他们两人间将会有最为隐蔽最牢固的合约，他们将会在一起，永不分离。
而且程柯已经想好了他们两人的未来。
“不，等等，不好意思！”然而程柯什么都没有等到，他被秦锋迅速掀翻跌坐到床上，等他坐起来时已经被包成了一个球，手都没办法动弹了。
秦锋已经站到一边，恭恭敬敬：“陛下，请恕臣无礼，竟打扰到陛下休息了！”
程柯眨了眨眼，第一时间竟没听明白秦锋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明明先前说好的了，怎么临到关头就后悔了呢？
晶莹的泪珠一滴滴地滚落，一半是出于委屈另一半则是出于懊恼。
秦锋看着他这样也是手足无措，把别人弄哭肯定不是君子行为，可在床边上的他本来就算是半个小人了，为了实现系统赋予他的任务，他万万不能在这时候轻举妄动。
程柯吸吸鼻子，用手擦掉了眼泪：“秦将军，这里只有你和我，没必要在乎那么多的。”
秦锋摇摇头，眼眸里充斥着陌生与慌张，程柯的心也跟着很慌。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电光火石间，程柯迅速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在秦锋就要托辞离开前，他朝着他伸出手，格外无辜地说道：“可这是秦将军的寝室，秦将军想要离开，那朕该怎么办呢？”
秦锋为难地看着程柯，程柯期待地看着秦锋。
一场早在一开始就结束的拉锯战自此开始。
“好吧，”秦锋最后无奈地选择妥协，“那今天就委屈陛下和臣共处一室了。”
程柯满意地翘起唇角，在心里暗暗补充道，才不是委屈呢，而且不仅仅是今天而已。”
等到夜深人静时，程柯悄咪咪地掀开被子，白生生的脚踩在了秦锋盖着的被子上。
“秦将军，秦锋？”他轻轻地喊了两声，躺在地上的男人没有半点反应。
于是程柯大着胆子直接从床上滑了下来，然后悄咪咪地拉开了被子，然后钻了进去。
这么一会儿功夫程柯身上已经带了凉气，刚刚贴上秦锋的身子时秦锋也微微打了个哆嗦，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秦锋的双手相当自然地抱住了程柯的身子，两人相拥而眠。
程柯迷途的灵魂，终于再度有了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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