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难耐。
太阳高悬在空中，万里无云，焦躁的光芒炽烤着整个世界，哪怕是堆满冰块的皇宫中，也能感觉到那源源不断地热气。
侍女不间断地给榻上人扇着风，圆润可口的樱桃一个个地被他吞入口中。
“朕不明白，为何秦将军宁愿去安越惩治暴徒，也不愿待在宫中陪朕消暑。”
程柯的话语自然无一人敢回应，身后面的侍女慌了心神，差一点点没把控住扇风的节奏。
“哎。”程柯不高兴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困顿地缩了缩身子，像是要在榻上沉沉睡去。
春风拂过，融化寒冰，转眼间距离那一夜已经有七个多月了。
这七个月来，程柯几乎没有和秦锋单独相处过。
他本来以为那一天是他和他的开始，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居然是一切的结束。
秦锋清心寡欲到一个月才会碰他一次，而且在动之前程柯还必须处理好所有事情，得把全部折子批注完才行。
秦锋回到京城，借助程柯的力量慢慢地发展自己是势力，谁也没想到，一直以来就是个草包的秦锋不知为何开了窍，忽然能文能武了起来。
更何况秦锋作为保皇党，在程柯稳坐皇位的现在更是风生水起平步青云，绝对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然，秦锋也不在这唯一一人的下面。
“陛下在哪？”直到太阳渐西，明亮的光转变位昏沉的橘黄色，秦锋才回来。
侍女小心地指了指前面，半句话都不敢说。
而当秦锋迈步走过去，这些人就全部识趣地离开了，反正有秦锋在，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陛下？”秦锋走过去时正好发现程柯伸手挠了挠面颊，然后装作还睡着般又将手放回远处，“你睡着了吗？”
面对秦锋的提问他不动如山，单单只有眼睫毛颤了颤。
秦锋勾唇笑了笑，俯下身子在程柯耳边说话：“看来陛下是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批折子批累了。”
……实际上程柯作为一个合格的暴君很理所当然地把那堆折子全部丢到了一边，半点都没看，更别说处理了。
秦锋当然也知道，不过他语气温柔，甚至还带着点不满：“等会儿臣就看看到底是什么事让陛下如此烦心，害得陛下都累到在白日里睡着了。”
眼看着自己偷懒的事实就要曝光，程柯再也忍不住了，睁开眼伸手抓住了秦锋的衣领。
他顺势被秦锋抱了起来，两人就这样一步步往外面的厅堂走。
“朕有好好处理事务，倒是秦将军一点都没有履行作为禁军统领的责任，老早就离开了京城。”
程柯在秦锋怀里一点都不乖，不停地扭来扭去，总感觉就要从秦锋怀里掉下来，却每每都被秦锋搂住了。
“臣就算是离开了皇宫心里也一直装着陛下，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他目光真挚，可同样的套路用上好几次就没有意思了，所以程柯偏头拒绝了秦锋的糖衣诱惑，闷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也不见你天天守在朕旁边，每次朕起来的时候你就离开了，朕睡着了你才回来，算起来差不多整整三天朕都没看见你了！”
程柯一口一个朕，声音虽说还是挺软绵的，但也成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可惜秦锋也没有办法，他先前以为程柯那么可怜，还真以为他在与太后的抗争中处于弱势，谁想到当他们两个回到京城时，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举地平定了混乱。
秦锋本来还专门让暗卫给他准备了一把好剑，结果根本用不着他拔剑，只要稍稍用大拇指往上拨开一点，露出寒芒，对面就全都跪拜了。
秦锋虽然在朝堂中也有了威望，可那和他本人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相当之水。
这样他肯定是没办法完成名垂青史的任务，所以他自然要想别的路子。
“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这天下不是你的天下吗，既然如此，那我当然要好好守护了，所以本就该为你勤勉工作。那帮贼人要是继续在安越城胡作非为，那你的威信难免会受到影响。”
秦锋说的话句句在理，可钻进程柯耳朵里，那就句句都是歪理。
的确，如今秦锋是当之无愧的肱股之臣，在短短半年的时间让原本在太后插手下变得稍许混乱的王朝重新回到了正轨，但是，秦锋又不单单是一个臣子，就像他程柯于秦锋而言也不仅仅是个皇帝。
“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程柯委屈了起来，他被秦锋放到了床上，语气竟还有点哀怨。
但同样的套路也不可能在秦锋身上成功无数遍，他平静地召来之前躲下去的侍女，让她们麻利地准备晚膳。
程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最近他又看了不少京城里流行的话本，掌握了不少新东西。
于是在晚膳上程柯就动作了起来，先是给秦锋夹了一块肉，然后便悠悠地说：“这几天秦将军都不待在宫里，朕时不时就会胡思乱想，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秦锋那块肉本来都已经咬了一口，听到程柯这话竟慢慢停下了拒绝地动作。
程柯却一无所知，仍然自顾自地说着：“后来朕想了想发现过不了多久便是秦将军的生辰，朕才忽然明白……”
“陛下！”
秦锋忽然喊了一声，打断了程柯的自说自话。
程柯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秦锋，不明白怎么了。
秦锋也有些犹豫，很是纠结地说道：“我，我等会儿有事想跟你商量。”
程柯的直觉感到了不对劲，往日秦锋要是有什么事绝对不会犹犹豫豫的，尽管秦锋在外面对程柯是无可挑剔的尊崇，但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那便相当随意。
程柯的心跳了跳，一桌子的美味菜肴刹那间失去了原本的诱惑。
他心慌了一瞬，最后想到再怎样也不可能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吧，于是勉强稳住心态。
两人默不作声地用完晚膳，但秦锋并没有立刻说是什么事，反倒拉着程柯去御花园里散步。
月亮挂在头顶，灯笼提在身前，有荧光在花丛里闪过，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芬芳。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对他们两人来说相当曼妙的夜晚，但今天的气氛实在不太一样。
“程柯。”在两人快走到后花园尽头那片湖泊前，秦锋终于开了口，当他喊出名字后，语句竟轻快了起来，“我想要领兵北征。”
皎洁的月光正好照拂在程柯身上，他原本如墨的发梢泛上了淡淡的银光，好像沾染上了某种不可侵犯的神性般威严。
但程柯此刻木愣愣的，他脸上的彷徨与不安将他带回了人间：“不是，秦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有听明白。”
秦锋深吸了一口气，他其实也明白自己这样做并不够好，但是，他也有必须要去做的理由。
“北边的蛮夷时不时就过来骚扰边境，近十年更是偷渡了不少人进来，虽然借助半年前的事变已经解决了不少，可这远远不够，只有让他们彻底明白我们郑朝的存在，才能一劳永逸。”
程柯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幅度很小地踢了踢。
秦锋还在说：“王将军扶持你上位有功劳，可上次他救驾并不及时，之后也并未派哪怕一人去查询你的下落，他现在是所有将领中声望最高的一个，必须得有人平分他的兵权。”
程柯站定不动了，他身子晃了晃，接着慢慢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但并没有什么水汽在眼中聚集，他的目光无比清澈。
“所以解决着两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你带兵北征吗？”
郑朝已经停滞了接近十年，这十年里由于太后狭隘的视野，还有程柯暗处的操作，王朝大部分地方都储备了足够多的粮草。
秦锋非常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
“我同意了。”
程柯回答地非常快，半点不纠结，接着他便错身从秦锋旁边走了过去，往宫殿走了回去。
秦锋反倒愣在原地，没有想到程柯居然，这么就答应了，他还准备了一阵套说辞，结果半个字都不用说了吗？
往前走了两三步的程柯此时发现人没跟上来，这下是有些真生气了，没瞧见月亮都已经那么亮堂了，晚上留给他们两个人的时间可不多了。
程柯虽然嘴上没有说秦锋，但却用行动狠狠地“教训”了秦锋一顿。
本该一早就醒来去巡逻的秦锋隔天不得不陪着程柯一起翘了班，两人一直混到晌午才离开房间。
没过多久，在秋天的第一道风吹过京城时，秦锋也在程柯的目光里，带着一众将士离开了。
但没过多久，秦锋就发现自己的亲兵里忽然多了一个人，那小兵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走上两步就得在他怀里休息一会儿，较弱的不得了。
可是没办法，秦锋是没胆子把这个小兵给踢出去的，更何况就算他哪哪都不够好，情人眼里也是可以出西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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