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艺术节的评委有八个人, 其中三个人都是一中的老师和领导, 另外几个人是学校邀请的企业领导, 最后一个人是高中的学生代表。
乔定联系到了另外几个人，但是却找不到那个学生代表。
周三那天晚上，秦斯焕六点多钟就带着乔定去了沥市一中初中部, 副校长亲自带着学校里的领导在校门口迎接他。
秦斯焕态度相当之谦和，和副校长一行人相谈甚欢, 到了大礼堂之后，他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坐下。
这次艺术节安排了十七个节目，十个个人节目表演，七个班级表演, 每个节目都需要评委评分, 最后再排出名次。
这还是秦斯焕第一次来参加这种活动, 他挺新奇，手指转着水性笔, 折着评分表的角玩儿。
他坐在评委席最中间，左边坐着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右边坐着的是郑氏的郑总。秦斯焕瞧了一圈也没瞧见路止人。
七点整的时候, 主持人在台上念开场陈词：“尊敬的校领导、各位来宾, 敬爱的老师们，大家晚上好！”
抑扬顿挫的语气, 感情非常饱满。
“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迎接这次艺术节！”
秦斯焕身边的人都抬起手，象征性的鼓了鼓掌。他便也抬起手, 懒懒的拍了两下手。
一段开场陈词念了有七八分钟，节目正式开始时在七点二十分钟。
起初是班级表演，都是从初一初二年级，各班级上报的节目中，挑选出的最优秀的节目。
秦斯焕懒散的看了有一个多小时，随便打了个几个分数。
直到八点半，才开始个人节目表演。
那位副校长的小侄女儿是第一位，跳的芭蕾舞，身姿翩翩，像只小白天鹅。秦斯焕把水性笔抵在额头上，手掌撑着太阳穴，侧着脑袋看着台上。
秦斯焕没什么艺术审美，却也觉得这小女孩儿跳的舞挺好看，一般情况下，秦少会给这样的舞打个六十分的及格分。
但是这小女孩儿想着作弊，那就不太行。
主持人说：“下面有请评委们打分。”
秦斯焕手都不抖的握着水性笔，在表格上填了个零。
他眼角余光看见身边的那个学生打了个九十分，少年侧脸线条温和，身上有种很淡的气质。秦斯焕眯起眼，觉得他很眼熟。
可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的了。
第三个节目是路止的钢琴独奏。
主持人的话一说完，大礼堂穹顶的灯格全部熄灭，舞台灯光打下来，红幕布被人往旁边拉，缓缓露出一台钢琴，空气似乎都安静下来，秦斯焕坐直身体，凝神看过去。
光线中漂浮着细小的尘粒。
小少年从后台走上来。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头发打了蜡，原本垂在额前的碎发全部往后梳，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他站在灯光聚焦处，像个小绅士，朝台下的观众鞠了个躬。
少年声音清润：“大家好，我是初一1班的路止，我给大家带来的节目是《二泉映月》钢琴曲。”
女孩子们的议论声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路止啊！是我的小路路！！！”
“好帅好帅！！！太帅了吧！！！！！”
“我为什么不在初一1班！！！”
“1班是火箭班，你进不去。”
“呜呜呜呜呜！在二班也好啊！！能经常见到路止！”
秦斯焕手搭在膝盖上，指尖在手背上敲了敲。
然后听到女生们说：“你们知不知道，路止是个渣男，他有好多女朋友的。”
“啊？”
“是真的，我听他们班的男生说的，路止以前小学的时候就和好几个女生谈恋爱。”
“不像吧？”
“对啊，我觉得路止蛮单纯的，就是那种很可爱的男孩子。”
“你们都被他的外表骗了，我有个……”
“安静点儿。”
议论声被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秦斯焕侧了侧眼，看见坐他左边的学生扭过头，警告后面的女生：“扰乱了艺术节秩序是要被罚抄课文的。”
秦斯焕挑了挑眉，也不怎么在意，继续扭头看向台上。
小少年已经坐在凳子上，低着头认真的摸着黑白琴键。
他周身拢着一层光晕，钢琴声流泻出来时，像圣洁的天使。
圣洁。
秦斯焕很少想到这个词儿，然而此刻却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
就仿佛，凡尘俗世一片污浊，而那个在舞台上弹着钢琴的漂亮少年，是唯一一片白。任何事物放在他身上，都像是亵.渎。
他仿若神明，让人想匍匐在他脚边，亲吻他鞋面上的尘埃。
秦斯焕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毛病，一碰到这小孩儿，就冒出这种骇人听闻的想法。
路止对他而言，似乎有种致命的吸引。
钢琴声响起时，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低下去，秦斯焕左边的男生拿起笔，在表格上填了个一百分。
因为这个一百分，秦斯焕多看了那男生几眼。
男生格外温和，眉眼都是一片柔软，他微微笑着，看着舞台上的少年。
弹钢琴的小朋友恰在此时抬起眼，往台下扫了眼。
坐在他左边的男生抬起手，无声的朝路止鼓了鼓掌，比了个口型：“加油。”
路止唇角轻轻弯了弯，朝着台下点了点头。
秦斯焕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不是，他家小孩儿，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互动？？
秦少心情莫名压抑下来，他垂下眼睫，捏起笔，赌气似的，在表格上填了个数字。
99.9分。
离满分还差0.1分。
这0.1分扣的是路止弹琴不专心。
秦斯焕这样想着。
《二泉映月》的调子有些悲伤，琴声停下，大礼堂也静了一瞬。
秦斯焕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男生，男生侧头看向他，似乎有些不解：“怎么了？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秦斯焕抬了抬下巴，指着舞台上的路止，说：“是你什么人？”
岑齐远不太喜欢秦斯焕这种傲慢的态度，他问话的语气就仿佛路止是他的所有物一样，岑齐远有点儿不太客气：“那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家小孩儿。”秦斯焕毫不犹豫的应道。
岑齐远：“……”
岑齐远有点儿无语：“你家小孩儿？”
“昂。”男人舌头抵了抵下牙槽，声音莫名温柔：“我家的。”
岑齐远脸色有点儿黑：“那是我弟弟，才不是你家小孩儿。”
两人说着话，台上的钢琴也弹完了，路止下场。
节目全部表演完，都九点多钟了，主持人在最后公布成绩。
班级排名公布之后，就是个人的。
“第一名是初一1班的路止同学，他表演的节目是《二泉映月》钢琴曲。他的分数去掉一个最高分一百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九十九点九分，平均分是一百分！”
底下有人小声交谈，议论这个分数。
秦斯焕冷冷的朝身边扫了一眼，他抬起手，带头鼓起掌来。
交谈声停下来，副校长脸色不太好看，可碍于秦斯焕的面子，不得不敷衍的鼓了两下掌。
其他评委们也跟着鼓起了掌。
岑齐远却没鼓掌，他把笔盖合上，坐直身体看向舞台方向，目光若有所思。
副校长的小侄女儿分数排在第二名，九十八分，也是很不错的分数了。
最后是颁奖，路止上台时，秦斯焕在台下，小幅度的朝台上挥了挥手。
他以为会像回应那男生一样，路止至少会冲他笑一下。
而他和路止关系更好，小朋友说不定还会给他一个飞吻什么的。
然而，路止并没有看见他，小少年抿着唇接过奖状，拿着话筒说了两句获奖感言，下了台。
他似乎并不为得奖而高兴，反而还有些困惑自己为什么能排第一。
秦斯焕原本因他得奖而高兴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就垮了下来，像个阎罗王。
这算什么玩意儿？
啊？
跟别人互动，就不跟他？
他哪儿得罪这小孩儿了？
秦斯焕有了许多怨怼，气的磨了磨牙根子，很想戳着这小孩儿脑门，骂他没心没肺。
艺术节结束在晚上九点五十分，副校长因为自家侄女儿没能拿第一，连话也没多说就走了。
郑总说：“秦少，你那小侄子钢琴弹得还真不错。”
秦斯焕就爱听这话，他喜欢别人夸路止，喜欢小孩儿处处优秀，“郑总言重，我觉得也就只是能拿第一的水平，一般般的非常优秀。”
郑总继续夸：“那曲子弹得是真好听，我觉得真配得上一百分！”
秦斯焕谦虚：“哪有哪有，不过是这比赛只能打一百分而已，小孩儿水平比这高多了。”
郑总：“……”
完全找不到点来夸了。
这位比他会自吹自擂多了！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
路瑶在大礼堂外面等她哥哥，春天的天气和暖，其他人都走光了，路止才出来。
路瑶等的耐心都没了，直接拉着路止就往外面走：“爸爸在车里等你，快走快走，哥哥，你怎么这么慢啊？！”
“换衣服耽误了点儿时间。”路止说。
一高一矮的两个小孩儿往前走，忽而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
“小朋友，你有没有良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天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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