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东湖别苑一更
“人在哪儿”苏锦问。
侍卫拱手应道, “在偏厅中,四爷和大小姐正同二爷一道说话”
“知道了。”苏锦嘴角微微牵了牵。一面迈步入府内,一面想起柏炎当日的欲言又止, 再后来便是长翼将诸事道破。
苏锦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 看不出旁的情绪。
白巧和丰巳呈随了她一道入内。
黄昏一过, 入夜之前侯府中便陆续开始掌灯, 偏厅是侯府待客之处, 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处处透着富贵和鼎盛之意。
苏锦入内时, 柏远和瑞盈正同柏誉说着话, 柏誉一面听着柏远说话, 目光一面打量着偏厅内的明亮璀璨,也透过内里的明亮璀璨,似是不经意般看向偏厅落空窗外的幽静夜色。
这一明一暗, 形成鲜明对比。
却又恰到好处得衬出了侯府的富贵繁盛。
柏誉尽收眼底。
光是一处偏厅便是如此, 这整个平阳侯府该是如何富丽堂皇他方才由侍从领入偏厅时,便四顾打量着, 心中按捺不住的隐隐的兴奋, 这京中的平阳侯府才是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地方。
如今, 他终于回来了。
柏誉一面听着柏远的话, 心思都在整个平阳侯府上。
柏远早前在严州见过柏誉, 知晓柏誉同柏炎长得很像,而且待人和善,彬彬有礼,所以柏远对柏誉亲切。
瑞盈早前并未见过柏誉,眼下见他与三哥生得太像,但同三哥分明又是两种性子,瑞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尤其是,四哥同他说话的时候,他分明和是善点头应声,眸间却在偏厅中游移。
四哥一腔热忱,但瑞盈却不怎么摸得透二哥的性子和意图。
特别是二哥总主动问起府中的事,瑞盈总觉何处怪怪的,但四哥似是知无不言。
眼下三嫂又不在,瑞盈想家中的事情应当过问三嫂一声,所以柏远好几次要问到二哥是否要住下的时候,瑞盈都插口打断。
可最终,还是又被二哥和四哥绕了回来,柏远问了道,“那二哥这次回来,在京中常驻,是要在府中住下吗吧”
一语正中柏誉心思。
柏誉微微敛了目光,望向柏远和瑞盈两人,遂而嘴角勾了勾,正欲开口准备应声,却听偏厅内脚步声响起,并着一声温和,却掷地有声,“二爷自然不会在府中住下”
柏誉一怔。
柏远和瑞盈都转眸,转眸却都是笑意,“三嫂”“三嫂”
柏远待人热忱,同苏锦关系也好,早前在严州柏誉便见过。
但柏瑞盈任凭方才他怎么套话,都不怎么开口,应当是谨慎,又不怎么热忱的性子,他没想到柏瑞盈竟也同苏锦如此亲厚。
柏誉目光微敛。
因得早前严州盛家家中未遂之事,他心中仍略有忐忑。
他不知柏炎可有将当日的事情说与苏锦听,但眼下柏炎不在,他身边的青木和柏子涧亦不在,柏誉心中的忐忑也不如柏炎在时那般强烈。
苏锦方才那句话,他虽还是明显听得出端倪,平阳侯府并不欢迎他。但早前已有心理准备,柏誉并未失态,而是就着柏远和瑞盈的招呼声,缓缓转眸,温和朝苏锦问候道,“弟妹,许久不见。”
依旧是谦谦公子,礼数周全模样,同苏锦第一次见他时无异。
苏锦亦循礼福了福身,礼貌道,“二爷。”
柏誉目光隐晦看了看,不由想起严州时,她俯身拾东西那妩媚动人的一幕。
而眼下,苏锦腹间显怀似有七八个月,脸上也因为怀孕的缘故圆润富贵了不少,在严州时方还好,她与柏炎从严州回京也不过几个月时间,这一路回京应当不知被柏炎弄过了多少回,眼下都怀了柏炎的种
柏炎早前是因为苏锦的事同他反目的,将他关在柴房中,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受封回京,柏炎却因许家之事受牵连出征,自身都难保。
这一趟讨伐许家,有人还不知能否活着回来。
苏锦只是个怀孕的妇人,性子也温和,身边又只有一对不谙世事的柏家龙凤胎,平阳侯府连个可依靠的人都没有,只能依靠他,这平阳侯府中的一切,迟早都是他的
想起早前那道酥骨撩人的身影,柏誉嘴角勾了勾,他有的是时间,等柏炎这趟有去无回,死在边关,她也迟早都是他的掌心玩物,他终有一日也会肆无忌惮将她压在身下作弄,好好尝尝滋味,只可惜,柏炎怕是看不到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没有柏炎的平阳侯府,只有妇孺,应当手到擒来。
柏誉握拳“轻咳”两声,眉目间略带倦意模样,低声笑道,“京中寒凉,方从严州回京,一路的气候多有不惯,有些染风寒。”
柏远关切,“那二哥先早些休息吧,明日唤太医来府中看看。”
听到唤太医来府中看看这一句,柏誉心中极度舒适。
长兄过世,他才是侯府的嫡长子。在平阳侯府,身体不适召的是太医过府问诊,那今夜他便能顺理成章落脚在侯府中。
柏誉尚沉浸在自顾的喜悦中,眸间却并不显露,依旧温润柔和。
苏锦却低眉笑了笑,朝偏厅外轻唤了声,“长翼”
听到长翼二字,柏远和瑞盈都愣住。长翼是府中的暗卫之首,早前是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
眼下,是母亲将府中的暗卫都给了三嫂吗
两人半是惊呆,又半是不解得看向苏锦,眼下唤长翼来做什么
柏誉却是未听过长翼的。
柏誉见柏远和瑞盈两人诧异的神色,尚未回神,只见偏厅外一道黑衣身影入内,朝着苏锦单膝跪下,低着头,恭敬而沉声道了声,“夫人。”
柏誉僵住。
长翼虽低着头,可他脸上的青面獠牙面具还是让他触目惊心。
仿佛记忆忽得回到严州惊雷的那个夜晚,那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暗卫背对着闪电而来,手中的剑带着鲜血,整个人都让人毛骨悚然,他被青木拎着衣领扔进盛家偏僻的柴房里,柴房里还有那个死去的婢女。
虽然知晓眼前的暗卫同早前的并不是一个人,但莫名的,柏誉心底猛然一颤,战栗和恐惧感将他脸上的温和笑意都吞噬了些,衬出一抹渗人的惨白。
早前心中欣喜和镇定,似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暗卫打破,柏誉险些跌坐在地,额头都浸出涔涔汗水,一时忘了动弹。
再看向苏锦时,竟有一丝莫名的畏惧在其中。
这暗卫,似是听命于苏锦的。
柏誉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不让旁人看出来。
苏锦也朝长翼道,“长翼,你领二爷去歇息吧,这一路从严州到京城,舟车劳累,应是乏了。”
苏锦温声细语。
柏远和瑞盈心中都叹了叹,可为何要让长翼给二哥引路,两人却是不知晓了。
但两人都信赖苏锦,这家中苏锦主持中馈,便都听苏锦的。当下,长翼低沉应了声,“是。”
长翼缓缓抬眸,那目光中的毫不掩饰的凛冽之气,让柏誉心底一哆嗦。
对方眸间的清幽黯沉,嘴角却勾起一抹清冽笑意,让柏誉只觉背后一凉,好似一股透心的寒气骤然从脚底窜起,让他忍不住颤了颤。
眼前叫长翼的这个暗卫似是比当日那个,还要更让人恐惧些
柏誉脸色铁青,支吾道,“要去何处”
若不问清,他甚至猜疑,长翼会直接取他性命,弃尸荒野,这人眼中的神色太过骇人,他不得不谨慎。
苏锦应道,“东湖别苑。”
东湖别苑柏远和瑞盈都抬眸看她,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错愕。
柏誉也愣住,他虽不知东湖别苑在何处,但光听这名字,就知晓一定不在侯府中。
柏誉眉头皱了皱,先前的恐惧似是被眼下的紧张所遮掩,苏锦是不让他落脚在侯府,这如何能行
由得利益熏心,竟连早前的恐惧都少了几分,强作温和镇定道,“弟妹,平阳侯府本是我家中,何必让我住到别苑去,不合时宜吧。”
他连这句话都说出来,是被逼得有些藏不住了。
若是不在侯府中,许多事情便不都顺理成章的接手,柏远和瑞盈也看向苏锦,确实,二哥回京,照说是应当住在府中才是,这侯府中毕竟也不缺二哥的住处
柏誉话音刚落,苏锦却是朝他福了福身,诚恳道,“二爷此番奉诏回京,面圣之后必有陛下钦赐的封赏和府宅,但入宫面圣之前,二爷是需落脚之处。二爷如今受封定阳侯,地位同平阳侯府不分伯仲,若是再委屈二哥,屈居借宿于平阳侯府内,委实不妥。侯府对面的东湖别苑是侯爷的私产,侯爷出征前叮嘱过,将东湖别苑赠予二爷留作京中落脚的府邸,如此,两边侯府正好门对门,日后便于走动,在京中也好有个照应”
眼见柏誉脸色越来越差,应是知晓今日是必定不能留在平阳侯府中了,苏锦一口一个私产,一个赠予,是委婉提醒他,平阳侯府都是柏炎的,若非柏炎赠予,与他半分关系都没有。
柏誉脸色难看。
又听苏锦叹道,“还望二爷不嫌弃。”
苏锦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就连柏远也恍然大悟,“是了,还是三嫂周全,二哥如今是定阳侯了,当需自己的府邸,匾额上也得换成定阳侯府几个大字才是诶,二哥,三哥真偏心,他竟将东湖别苑送你了,你不知道东湖别苑多好”
好个屁
柏誉心头恼火,但长翼的目光瞥过,柏誉心头微凛,知晓苏锦这是给他下马威,初到京中,他本以为柏炎不在,苏锦是好捏的软柿子,却不想,这三两句话,一座府邸就将他搪塞了,长翼在,他又不好发作。
柏誉温和笑笑,“还是柏炎周全,有劳弟妹了。”
既然皆大欢喜,苏锦似是脸上的歉意才去了些,遂朝长翼道,“先领二爷过府吧,府中的东西都是早前备好的,二爷先歇息,明日过府叙旧。”
听到过府叙旧四个字,犹若芒刺在喉,柏誉抬眸看了看苏锦,有些分不清真是柏炎离开前做的主,还是她拿捏的意思。
长翼一路领他去到对面东湖别苑,他此番入京便是想好在平阳侯府中暂住,连个丫鬟和侍从都没有带,眼下,跟在长翼身后,柏誉说不出的诡异。
夜里的东湖别苑并未掌灯,长翼推开门,继而从墙上不知何处又翻下几个暗卫,同样都是青面獠牙。
柏誉极度不适。
长翼沉声吩咐了声,“点灯。”
这东湖别苑中,连点灯的都是暗卫,飞檐走壁,用火星子点的灯。
灯光昏暗,映在长翼脸上,更显几分阴森肃杀。
柏誉喉间咽了咽。
长翼转眸看他,唇瓣微微勾了勾,“二爷,有事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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