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蛮把钱丢下就走了,江其野胸口插着一千块钞票,像个被客人宠幸给小费的牛郎。
场面滑稽中又隐约弥漫着火.药味。
向旌了解江其野,被一个陌生女人这样拿钱羞辱,还是以这么轻薄的方式。依了往常的性格,真说不好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这人对女人可从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
气压逐渐下沉,好像凝结到一个点就能爆炸似的。看到江其野愈发暗下去的眼神,向旌察觉不对劲,马上找来纸边擦边劝:
“我先撞到她的,就当给我个面子,别气别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刚刚宋蛮是在借题发挥,有一哥们儿说:
“向旌你也是,会好好说话吗?一言不合就拿钱,侮辱谁呢?”
向旌张了张嘴,无辜看向江其野:“这不是他教的吗?”
众人马上给了一个【所以他才单身到现在啊】的眼神。
向旌闭嘴,只能吃下哑巴亏。
都怪他,问谁不好,要问江其野这个没心的家伙。
“行行行,这事怪我,咱们换个地方继续?我请客!”
众人看着江其野,等他发话。
男人垂眸,把烟缓缓捻灭,眼神漆黑看不清。
“给你妹打电话。”
向旌怔了下,“现在?”
“现在。”不容质疑的声音。
向旌不知道江其野要干什么,但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
那头有女人接起,向旌还未来得及说话,江其野把电话拿过去:
“宋蛮是不是回来了。”
向旌的妹妹向芊芊反应了几秒,“……你说什么?宋蛮?宋蛮回来了?”
接着便是回过神来的惊喜雀跃及连发反问。
江其野皱了皱眉,挂掉电话。
向旌和周围同伴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后都摇了摇头。
谁都不知道江其野口中的宋蛮是谁。
只有江其野自己清楚。
刚刚半明半暗下,近在眉睫的那双眼睛。
就算看不到口罩下的真容,他也能比谁都确定——
是她。
她回来了。
-
回国的第一夜,宋蛮睡得不算安稳,总被一些不真切的梦境困扰。
模糊不清,似真似假,都缠着那个男人的影子。
外面阳光大好。
她从纠缠整夜的梦里清醒过来,下床洗澡打扮。
徐穆风不在,家里的阿姨给这位突然出现的“徐”家小姐做了午餐,态度还算恭敬。
阿姨做的糖醋里脊很地道,宋蛮吃完问,“阿姨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道菜?”
阿姨垂首不好意思地道,“小姐,是有人告诉我的,不过我不能说。”
宋蛮微怔,想着肯定是周春阳了。
从小她就爱吃周春阳做的糖醋里脊,后来母女关系淡了,再也没吃过。
母亲想从这些小细节来恢复感情,也合情合理。
宋蛮不再追问,起身捞起外套,“谢谢,不过我不是这家的小姐,叫我名字就行。”
下午两点,宋蛮来明城电视台报到。
宋蛮在洛杉矶读的是传媒主播专业。形象好,语言能力也强,那边有电视台出高薪留她,但她还是选择了回国发展。
早前投了简历给明城电视台应聘几个热门的新闻节目,最后虽然通过了,但台里给她分配的却是《天气预报》
按理说这种关乎民生的节目收视率都是不错的,偏偏明城台是个例外。因着出现过几次预告的重大失误,加上主持人团队实力欠佳,明城百姓一点都不买账,宁可爬墙去给隔壁C城台的天气预报贡献收视率。
所以,明城台的天气预报某种意义上就是个摆设,收视率奇差。
按照宋蛮在国外的履历,上一个纪实类或者访谈类的节目完全不在话下,天气预报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还好她心态好,权当来历练。
拿着履历直奔人事,一系列入职手续办完后,主任通知她:
“台长让你报到完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宋蛮没多问,出门迎着各种探究的眼神直奔台长办公室。
剩身后一众八卦者面面相觑:
“什么来头?”
“不清楚。”
“我听说她是台长亲自点头进来的。”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实不相瞒,我也……”
漂亮的面孔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后面的话虽然没人说出口,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下属把宋蛮引进办公室,台长季纲慈祥地笑:
“你好小宋。”
宋蛮很礼貌:“季台好。”
季纲摘下眼镜看着她:“我看过你在洛杉矶主持的那档社区节目,很不错,以你的履历我本来是想安排你上黄金档的《明城观察》,但是……”
宋蛮眉心微动,抬眸,等着他的后半句。
季纲委婉地笑了笑,“但你外公的意思,是希望你起点不要太高。”
宋蛮怔了下。
回神过来,这件事便也想通了。
外公虽然身居高位,但一直坚持以身作则,从基层做起,落实到子女身上也都一视同仁。
明白了原因,宋蛮唯一的一点不解也算明朗了。她点点头:
“我服从台里一切调配。”
季纲原先还担心这位背景极其显赫的姑娘会骄纵蛮横,没想到竟意外的平和。
“你能理解就好,下周一开始你就先跟着栏目组实习,了解一些气象知识。”
“嗯。”
聊到这季纲忽然手机响,接完后直犯嘀咕:“说没空就没空,让我临时去哪找人。”
宋蛮顿了顿:“季台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季纲今晚原本应邀参加一场红酒品鉴会。这种商业上的应酬即便没有兴趣,但很多时候人情面子摆在那,也不好拒绝。
季纲连酒都少有喝,去这种场合别说品鉴了,可能连一两句装模作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提前找了位品酒师当女伴准备去应付应付,谁知那人突然有急事来不了。
季纲无奈叹气:“你说这临时让我去哪找个懂酒还上得台面的人。”
宋蛮手指在座椅把手上敲了几下,考虑片刻:“季台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对酒懂一些。”
宋蛮是个红酒爱好者,在洛杉矶参加过好几次名酒庄的盲品局。
这些年她尝过的牌子不少,什么年份的都有。品鉴这种事可能称不上很专业,但绝对能帮季纲体面地应酬一次。
顺便,她也想看看国内的酒局是什么样的。
季纲当然求之不得,一口答应。
-
品鉴会在一家酒店内举行。
宋蛮回家换了条稍正式的裙子,和季纲一同进场的时候,立即惹来小范围的注意。
宋蛮身上有种很简约、高级的美。脖颈修长,皮肤白皙,微卷的长发轻柔披在身后,不同于其他女人的精致妆容,她几乎是裸妆,独一双红唇惹眼。
干净,却又充满禁欲的诱惑感。
众人纷纷翘首看向宋蛮,其中也包括向旌。
他眼前一亮,继而在心底惊叹。
操,这女人也太他妈好看了。
向旌又看了几眼,没忍住去内厅找到江其野:
“明城台季台长带来的人,我跟你说,真的,绝了,我看了一眼差点窒息。”
江其野笔挺站在镜前,两个助理正帮他整理着装,还有一个在旁提醒他今晚重要客人的核心信息方便待会应酬。
男人神情淡淡,只站在那,便满是异于旁人的锋芒。
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向旌,平声平调回:“那就出去再多看几眼,早点窒息闭嘴别来烦我。”
向旌一噎,转身跟谢旻修卖安利,“阿修你去看,保证不失望!”
谢旻修擦干净金丝眼镜,笑着带上,“我没兴趣。”
向旌白瞎一身热情,无语指着面前两个男人,“行了,我看你俩不是冷淡就是变态。”
几个助理自动装聋屏蔽大佬们的对话。
谢旻修看了眼手表,起身提醒江其野:“人差不多到齐了,走吧。”
三人一起离开内厅,助理们跟在身后。
这是一场开放式的品鉴会,明城数得上名字的人几乎都来了,受邀观品江纳酒庄新出的传承系列干红葡萄酒。
谢旻修给江其野拿来一杯酒,低声,“陈局和夫人在那边。”
江其野接过酒,扫过谢旻修指的方向,正抬步要过去,视线忽然一顿,停在一张极美的背上。
皮肤雪白,蝴蝶骨瘦削对称,红色的长裙像极了一杯烈酒。
江其野心头莫名一跳。
一种沉寂许久的熟悉感迅速席卷全身。
向旌洋洋嘲道:“啧,看个背影就不会呼吸了?”
谢旻修顺着看过去,“就是这个女人?”
巧的是,对面的季纲这时也看到了驻足的他们,跟身旁的女人说了什么,女人也回了头。
明眸皓齿,乌发红唇,唇角漾着极淡的笑。
瞬间,江其野眼底细微地颤了一秒。
周围穿梭的侍应生,客人的谈笑声,天地之间都仿佛突然静了下来。
谢旻修不敢相信地呢喃:“……宋蛮?”
向旌愣住:“你们认识?”
……
宋蛮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品鉴会是江其野办的。
虽然很意外,但来都来了,见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圈子就这么大,她回来的消息他迟早也会知道。
因此,宋蛮遥遥对江其野笑了笑。
女人眉尾那颗熟到不能再熟的小痣瞬间让江其野浑身的气血都在上涌。
他们走过来了。
季纲举着酒,客气道,“谢谢江公子今晚邀请。”
江其野面色很淡,“应该是我谢谢季台赏面。”
他声音像被砂纸碾过,又沙又冷。
眼神偶尔扫过宋蛮,深不见底。
季纲敏锐察觉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主动介绍道:
“这是我们台里新来的主持人,宋小姐。”
又对着宋蛮:
“这是江纳集团的江公子,也是今晚品鉴会的主人家。”
宋蛮看过来,言笑晏晏:“幸会,江公子。”
幸会?
江其野在心底笑出声。
这是把他划到陌生人那栏了么。
见江其野迟迟不回应,怕冷了场难堪,谢旻修主动开口:
“宋蛮?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想到宋蛮微睁大眼:“这位先生认识我?”
这下换谢旻修愣住:“我们高中一个学校,我是谢旻修,你不记得了?”
宋蛮露出一个迟疑的表情。
谢旻修马上又指江其野:“那他呢,还记得他是谁吗?”
宋蛮故作认真地打量了江其野几眼,半晌,缓缓道:“对不起江公子,我们以前认识吗?”
原本就有些冷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直接降到冰点。
谢旻修都没法救场了,只能低头假装喝酒。
江其野看着宋蛮,神情难以琢磨。
好几秒。
“不熟。”他很淡地回。
宋蛮的唇几不可察地收了一瞬。
“这样啊。”她莞尔,指着自己的头,“四年前我出了一场车祸,撞到了这里,所以很多人和事都不记得了,抱歉。”
谢旻修皱了皱眉,下意识看了眼江其野,又看向宋蛮:“这样啊。”
宋蛮:“嗯,icu住了半个多月,还好都过去了。”
话题莫名的戛然而止,再度冷场。
季纲虽不会品酒,但却很会热络气氛。他赶紧打着哈哈,“小宋,你觉得江公子这款酒怎么样?”
宋蛮摇曳手中酒杯,浅笑着回,“酒体结构很饱满,酸度很好,香气层层递进,触感温柔,虽然入口有些涩,但好在余味绵长。很不错。”
她认真地在品酒。
半晌,江其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喜欢就好,自便。”
说完再未多言,转身离开。
人走了,宋蛮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也松了下来。
她把酒杯放下,“季台,我去一下洗手间。”
独自穿过人群离开大厅,宋蛮在洗手间里补了口红,她今晚涂的是很正的红色,和酒一样明艳热烈。
出来后,宋蛮准备给徐穆风打个电话,刚拿出手机,手腕忽然被一个力量扯住。
随即拉入昏暗的角落。
抬眸,对上一双清冷幽暗的眼神里。
看不明朗,却莫名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避无可避,宋蛮只能冷静回看过去。
男人微微倾身,目光在她脸上游走审视,半晌,轻讽着低道,
“新把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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