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微光的病情加重了。
她上了呼吸机。是肖微曦帮她做的手术。
肖微曦见惯生死，但也深知这个疾病的可怕，更何况躺在床上的是他的妹妹呢！
他眼里也会闪过脆弱，但下刀的手稳定从容，他整个人是巍峨沉实的大山，让所有人都想去依靠。
手术完成后，大家都很暖心地让肖微曦留下来，纷纷抢着去做他的工作。好在，他是下班了的，只是原计划再留下来工作四十分钟，但看到妹妹这样哪里还忍心呢！
肖微曦坐在小凳子上，手心里合着妹妹的一对小手，轻声说：“小光，别怕。大哥在。”
肖微光轻轻应了一声。
肖微曦打趣：“说起来，这个场合应该是由小城陪着的。估计，你也更想见到小城。”
“才不是呢！”她红着脸，瞪了大哥一眼，话说得不太顺，于是也就不说了。
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落下，在光洁的地板上跳着舞儿，微光在一楼，可以看到整个花园，这个虽然小巧但漂亮精致充满生机和活力的花园将隔离区划分了出来。
肖微光最喜欢看着花园出神。花园里种有许多花草，单是粉色和黄色的月季、蔷薇就种了一大片，还有别的数不出名字的花，以及一小块泥地上种着的郁金香与向日葵。都是给人极强生命力，尤其璀璨的花。
她最喜欢那片向日葵，幻想着小城坐在向日葵下，对着她微笑。
她对大哥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向日葵，又说：“小城。”
肖微曦马上明白她意思，从她抽屉里取出一本小规格的画册。
她本来画画得很好，但到底是病着，所以画的是最简单的插画，用最为简练的线条勾勒出向日葵下的温润男子。
画中的小城在对着她微笑。
她将画抱在心口上。
肖微曦知道她太想念小城了，给她拨通了小城的电话。
俩人透过屏幕凝望，肖微光对着他展露最灿烂的笑，像开在他心上的一朵向日葵。
洛小城轻声问：“微微，痛不痛？”
“不痛。”她笑着摇了摇头。
洛小城看着她喉管处的呼吸道管和纱布，想象到刀尖切开她细嫩轻薄还脆弱的皮肤，以及割开她的喉管时，他就止不住颤抖，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他去代她受苦，她依旧健康活泼又快乐地带着她的两只萌猴子在钢索上行走。“微微，你别说话，多休息。我来说。”
她笑着点了点头。
肖微曦帮她将画册移过去对着镜头，洛小城看了她的画，轻声笑：“你画的分明是个十六七岁的美少年。而且，我眼睛哪里有那么大呀？”
肖微光嘟了嘟嘴：“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纯真赤诚的少年。小城，你眼睛可大呢！湿漉漉的，无论什么时候看着都楚楚动人，还清澈若溪，漂亮着呢！”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说完微微有点喘气，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发觉一室安静，哎呀，太羞了，看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呀！
洛小城轻声说：“微微，我吻你千遍万遍。”
肖微曦顿觉心塞，牙根都酸了。他咳了一声，洛小城一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有些羞涩地喊：“大哥。”
肖微曦：“……”他真的觉得心更塞了，任谁对着这样一对纯净无垢的眼睛，和一张楚楚动人的脸，都是不能动气发作的。
见花园入口处，远远走来一群人，每一个都是神采飞扬的，肖微光眼睛都亮了。是来接替换班的女医生和护士，尽管套着防护服，但女性的纤细婀娜走起路的多姿，总是和男性不同的。
八卦的肖微光拿食指戳了戳大哥肩膀，问：“有没有合眼缘的？我和小城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多个大嫂？”
洛小城也睁着一对深邃大眼，有点好奇地看着他。
肖微曦：“……咳咳咳。”
肖微曦说：“别看她们现在人模狗样，她们为了方便工作，集体一起把头发给绞断了，一个个的，狗啃一样。难看！”
洛小城默默地盯着微光看，心道：哎，大哥这么毒舌什么时候才能娶到老婆呢？
肖微光撇了撇嘴，“你就作吧！”
肖微曦叹息一声，有些心疼这群将自己逼成铁人的娘子军。他说：“医护们真的都不容易。这次从别的医院调了许多医护工作人员过来，她们之中，有些护士很年轻，才刚二十出头。小光，有三个比你还小。都还是孩子呢……有时，我下班了，看到她们就坐在走廊上瞌睡，她们是太累了，刚下班，坐在那里想休息一会儿，但都睡着了。”
肖微光心头一动，想象着一群年轻的女医生护士绞断头发的俏丽样子。她们都是那么的美啊！
知道妹妹是想到了，肖微曦笑着取出手机，点进工作朋友圈，将一段视频放给微光和小城看。
手机里，一群年轻的女孩子就像勇敢又快乐的小鸟一样，在集中处转来转去，一些人手里拿着剪头在给别人剪短头发，一些人在自己动手剪，一些人又像在指点江山，指点别人应该怎样怎样剪呢！
一个年级稍大的，像是护士长的漂亮姑娘，眉眼沉肃，咬一咬牙，一把将波浪卷的美丽黑发剪短，剪得不太好，一截长，一截短，肩头上去一点的地方硬是分出了长短不一好几种发式出来。
惹得她身旁一个小丫头咯咯笑。小丫头看起来嫩得脆生生的，二十岁上下，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分明还是个孩子。
护士长也不恼，笑着去撕她嘴。小护士忙着去躲，在人群里转来转去，像在春天振翅的一只蝴蝶。
后来，她被另一个护士逮住啦，然后就撩她刘海。她是厚厚的波波头，刘海很长。她咬一咬牙，夺过别人手里剪头，一下子就把浓厚的刘海剪光了，显得一对眼睛更加大，狐猴一般。
肖微光看得哈哈笑。
小城也是笑。
肖微曦说：“这个叫小虎子的丫头最有趣。”
肖微光眼睛一亮，裂开嘴来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可爱小虎牙，“大哥，动心了？”
肖微曦笑着摇了摇头，揉了把小妹的发，说：“她最小，虚岁20。因为妈妈曾是参加过抗击非典的英雄，还是烈士，所以她坚持要上一线，要像她妈妈，她心中的偶像一样厉害。她还那么小，看着她，总令我想到你。小光，你是我最爱也最疼惜的小妹。”
洛小城一怔，然后说：“大哥，微微会好起来的。而且我们都爱她。”
“小光，你现在感觉怎样？”肖微曦问。他坐在这里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她好像情况稳定下来了。
肖微光实话实说：“没有那么难受了。”
“那就好。”肖微曦一直从容平稳的声线里才肯透露出一点疲惫与脆弱。
是人，都是会脆弱的。无论是多坚强的人，即使是硬汉，也会有脆弱时。
洛小城揉了把脸，很难过：“微微，我真想能进医院陪着你。”
“别乱说话！”肖微曦低喝一声，又马上生硬地改掉措辞，刻意地缓了缓道：“小城，微微出院以后就要靠你照顾的。现在这种特殊时候，你得保重自己。”
肖微光亲了亲屏幕里他的眼睛，说：“小城，乖。”
洛小城说：“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微微一辈子。”
肖微光心头甜啊，甜甜地答：“微微大黄鸭，要被你养成猪猪的。”
他轻笑：“我不仅要养你这只小猪猪，还要再要三只小小猪。两个猪哥哥，和一个猪妹妹。就像大哥二哥和你一样。”
肖微光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脸红了一大片，天啊，生三个……还有生娃前的那些个羞死人的步骤，他这是在调戏她呐！
肖微曦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哥！”她红着脸嗔他。
肖微光一对顾盼生辉的美眸一转，看到了床对面的黄奶奶和陈爷爷。俩人是多年老伴了，话不多，但此刻手牵着手喁喁细语，令人十分羡慕。
洛小城也看到了，轻声说：“微微，以后等我们老了，也会是这样的，手牵着手低语，我会在每晚睡前给你一个晚安吻。我们鹣鲽情深。”
那真是十分美好的，肖微光笑了，眼底闪烁着动人的泪光，又像是星光，璀璨晶亮，在此世间，再没有别的眼睛，如她动人。洛小城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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