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微曦轻轻吁出一口气，幸好，她终于想通了。
视频里，洛小城眼睛全红了。
他看着微光，晶莹剔透的泪珠不断掉下，那对楚楚可怜的动人眼睛清缈得似要透明，就像泣珠的美丽鲛人。
小城，真的就是肖微光此生见过的最美风景。
她眨了眨眼睛，手努力抬起，肖微曦意会牵起她手放在屏幕上，她不舍地抚摸着小城的脸庞。
洛小城低低地问：“微微，你不想要我了吗？”
肖微光赶忙摇头，她太焦急，肖微曦替她取下面罩，她唇动了动，吐出嘶哑的声音。她说：“要！”
一直紧绷着的洛小城才止住了泪珠，笑了。
他一笑，腼腆得像个没有长大的少年，很纯真，漂亮，俊秀和可爱。他一笑，她心就化了。
她又说：“我、要……要赖实、你。”
他笑得更为动人。
肖微曦替她戴上面罩。
洛小城说：“微微，不要放弃。这一辈子，我只要你做我老婆，不要别人。”
她点头。
小城，是她的药。
俩人视频了十多分钟，基本上都是洛小城在说，她只是摇头或点头。
后来，她脸忽然红了起来，身体很不安地扭动。
肖微曦心一紧，问：“你哪儿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嗯嗯”了两声，脸红得更厉害。
而她眼神飘忽，眼底闪过一抹难堪与痛苦。
肖微曦沉默了一下，又见她的生命体征检测仪没有丝毫变化，他就懂了。
他按了呼叫键，护士来得很快。
是那个特别可爱，比肖微光还要小的叫小虎子的小护士。
徐虎虎虽然年纪小，但在学校时成绩特别优异，是跳了一级的学生。这次做志愿，跟着护士长表姐在这里工作学到了许多，更是把工作做得十分好，经验老到。她一眼就看出肖微光是想要大便了。
肖微曦已经退出了门外，但又猛地想起手机视频没关。正在进与不进之间犹豫，他就听见妹妹发出很抗拒的抵触声音，她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支支吾吾，说着，“不。”
他猛地顿住脚步。小妹是一个特别要强的人。不会希望自己看到她现在这个模样，而小城……
小虎子笑眯眯的，很耐心地安抚道：“小光姐姐，你是肖医生妹妹，又比我大，我喊你姐姐好不好？”
她笑得特别甜，一对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肖微光一怔，“嗯”了一声。
“姐姐，你别不好意思，我帮你。”
见她摇头，小虎子又说：“姐姐，你四天没有通畅了。憋着难受。别不好意思呀！”
肖微光猛地想起视频没有关，又努力地用手去够手机。小城忽然说：“微微，我们是要做夫妻的。”
肖微光一怔。
“什么是夫妻？你好看，我漂亮的时候才在一起？稍有不如意就分开吗？又或者是，这么简单的一点挫折，你就要撇开我？我在你心中，是这样不堪的人吗？！”
肖微光心中一紧，心道：小城生气了……
她难过得垂下了眼睫，可是眼睫一直在抖。
洛小城放软了声音哄：“微微，我说过，我爱最真实的你。即使你不完美，可是世上哪又有完美的人呢？微微，我巴不得能守在你身边照顾你，替护士做这一切事情。可是我进不来……”他很沮丧，因为不能陪在她身边。
肖微光唇动了动，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小虎子轻叹：“姐姐，你和姐夫真恩爱。两个人互相扶持走下去，从年轻到白头，从面容和身材姣好的两人到彼此都走不动了，牙齿掉了，头发秃了，脸上有难看的老人斑了，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生，从来没有轻松简单的。你看，或许哪一天，姐夫就有了大肚腩，双下巴，还秃顶了。难道你就不要他了吗？”
“要！”肖微光隔着面罩急切地喊了起来。
另一头，洛小城笑了。他温柔地说：“乖。”
肖微光心里急呀，她家小城才不会变成那样子呢！他即使老了，也是顶漂亮的小老头子，有明亮的、像小伙子一样的清澈深邃眼睛，有即使稀薄了却还整齐的卷发，有挺拔的腰身，而宽广的肩膀依旧是她最温暖坚固的港湾，一定是这样的！
洛小城似是猜到了她所想，说：“微微，就你皮。”
顿了顿，他又说：“我答应你，即使我老了，也是微微顶漂亮的小老头子，微微是我最美丽的小老太太。”
小城，的确就是她的药。
肖微光已经放下了心中芥蒂，但又看了小虎子一眼，看到这个年轻的小护士正笑眯眯地等着她。她脸又红了，嗫嚅了许久说不出话来。
小虎子说：“姐姐，你这样是瞧不起我的工作吧？”
“没有没有。”肖微光赶紧摇头。
这段时间，感染人数飙升，床位不够，医护人员总是不够，很多事情还是得护士来做。
肖微光看了一眼室外，刚才还站在那里的哥哥，明明已经下班了，但一听见说38床出现了紧急情况，他又马上带着“沉重”的身体奔向38床。
“姐姐，你比隔壁病房的冰冰老奶奶还要难伺候啊！俏冰冰人家年轻的时候可是倾国倾城的大电影明星，刚开始那会儿和你一样扭捏，但现在都听话了。你真不听话。”见她已经思想上软化了，小虎子一把拉好所有的隔帘，二话不说就来掀她被子了。
小虎子动作虽看起来狠，但人是真细心，只把被子掀到她大腿上，然后温柔地劝说：“姐姐，你方便吧。我先给你脱了裤子，等你方便好了，我给你换一个垫子和清洗身体就可以了。很简单的。我一下子就做好。”说完后，替她把外裤脱掉了。
肖微光脸红透了，眼神一直在躲避。她觉得现在这个样子肯定特别扭曲，她不敢看小虎子，更不敢看小城……
她下身还插着导尿管，所以只是套了宽松的外裤，没有穿内裤，现在这样，几乎是裸-露于人前。她吸了吸气，猛地闭上眼睛。她想哭了……
小虎子温声说：“姐姐，其实你这样子应该是身体在好转呢！我觉得很好，不然，你哪来力气和我抬杠啊！”
肖微光眼睛转了转，说：“你比我还小……”
“没关系，医生眼里，病人没有性别之分，更没有老少。你方便吧！”小虎子说。
等一切好了，肖微光觉得自己抬不起半点视线。她觉得很没有尊严，但一看到那个躬着身在给自己处理排泄物，并马上帮自己清洗的小姑娘，她很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谢谢你，徐虎虎。”
小虎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道：“你这个样子说话，我以为你要去投诉我。”
视频电话里的小城也是笑，顿了顿，他问：“微微，好受点了吗？”
“嗯……”她说话声音细细的。
二十分钟后，肖微曦过来了，小虎子刚给对面床的何月换了药水，一转身看见他，脸就红了。
肖微曦很疲倦，坐在小凳子上靠着身后的床头柜休息。
小虎子走过来，问：“肖医生，你累了就赶紧回家吧！这里的病人我和表姐会看好的！”
然后她又问：“5区的38床是俏冰冰啊！老奶奶还好吗？”
肖微曦睁开眼睛说：“稳定下来了。放心。这里有我，你去忙吧！”见她已经走到门口边上了，又说：“小丫头，注意休息。”
等人走了，肖微光看着自家大哥嗤嗤笑。
“还戴着面罩，你就消停些吧，皮皮虾！”肖微曦好脾气快用尽了。是真累。
肖微光嘟了嘟嘴，向视频里的小城抱怨：“我看呐，虎虎妹子一见大哥就脸红，对大哥有意思了呢。小城，你怎么看？”
洛小城看了肖微曦一眼，乖乖地不回答。
肖微曦很满意。在妹妹额头上弹了一记，他才说：“我对她，就是对你一样。只是对妹妹的感觉。别再乱当红娘。”
“那大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肖微光一旦缓过了这口气，想通了，又变得活泼起来。
肖微曦觉得这样很好，他的小妹就该生龙活虎的！他笑：“要第一眼，就心跳加快的。”
好玄乎啊……肖微光又嘟了嘟嘴。
“大哥，现在医院多了很多病人吗？”肖微光问。
肖微曦叹气，说：“微微，早几天，你做心脏复苏急救，其实你该进重症室的。但是重症区全是人了，没有床位了。”
“是，我们这个大房间，都多了四位病友。”肖微光点头道。
“现在隔离区在不断地扩大，但都没有收病人的速度快。情况不太乐观。”肖微曦叹道。
肖微光看着屏幕里的小城，说：“小城，你要保重自己。”
“会的，”洛小城很认真地回答她，“我会为了你，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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