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热夜之梦

    夜色里的台伯河很美。

    盖亚号河轮在缓慢地行驶。两旁是古老的建筑，其中一座巴洛克式宫殿，流光璀璨，金碧辉煌，也不知曾是谁的府邸。

    河风忽远忽近，水汽湿润，灯火恍如美梦一般罗马融进这水河之中。

    肖微光在甲板上缓慢地走着，举着一杯松露酒，时不时抿一口，十分恰意。

    今天是2019年12月30日。马上就是元旦新年了！她刚做成了一单小生意，给自己的奖励就是捷克、奥地利、巴黎、威尼斯、罗马的河轮和海轮游。

    她搭乘的是意大利的老牌游轮公司大地游轮的轮船。飞机-火车-海轮-火车-海轮互相轮转，所有行李不用自己带，会由盖亚号全程帮托运。她就乐得轻松地在河轮和海轮之间享受安静的甜美时光。

    因为是在城中河，信号很不错。她拿起手机刷了刷朋友圈，她在大学时是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读书，有一位来自武汉的朋友，现在更是成为了她的闺蜜。

    闺蜜李梦鸽是一位爱开玩笑的漂亮时髦小姐姐。此刻，她正搂着哪个帅模特在房间里做雕塑吧！嗯，还要是欧洲鲜嫩貌美小男模。果然，肖微光一刷就看到了她的最新更新。啧啧，鼻血可以流几升。是小男模站在黑色背景前凸造型的照片，旁边是他的半成品等高白泥雕塑。肖微光果断地点了个赞。

    然后她点开李梦鸽消息框，打字：你那边还好吗？听说很多人感冒咳嗽一直发烧不退？

    “没事，医生专家们都说没问题的。我很好，男模可以睡一排。”

    肖微光笑了笑，她这个闺蜜就是个二五眼，十分不着调儿，但很可爱，软萌，想亲。

    肖微光速回了一个“迷之微笑”图案：你就悠着点儿吧！

    她刚放下手机，人就从一个桥拱门下过。

    她再回头，是圣天使桥。

    肖微光在灯影河影里回顾，一对眼睛像台伯河、塞纳河，不不不，像世界上一切河流一样迤逦多情，含着伦敦薄雾，威尼斯水汽，漂亮得不像话。

    于是，引来了搭讪的男人。

    是个还算漂亮的亚裔，他说一口怪模怪式英语：“圣天使桥是一座古罗马桥梁。这座桥表面用大理石铺砌，有三个桥拱。这座桥仅供行人步行。在6世纪，教宗额我略一世将城堡和此桥都以‘圣天使’命名，传说天使长弥额尔在城堡的屋顶显现，宣布黑死病的结束。桥名就是为纪念圣彼得天使所起。”

    黑死病？不就是传染病，瘟疫吗？！肖微光忽地发呆，思绪发散，好像在想些什么。

    “小姐？”男人又叫了一声。

    河风吹起她那俏皮的刘海，是《罗马假日》里，公主剪的那种小男孩式的俏皮短碎发。她脸蛋小，容貌也是娇艳绮丽的，带着俏意，没有表情时显出七分美艳，但刚才他是见过她笑的，一笑时有两个浅浅梨涡，十分俏皮活泼。

    “小姐？”

    肖微光回过神来，说了句“抱歉”直接走开。

    她将松露酒喝完，放在甲板上的一张桌子上，自会有人收拾。她又从臂间取出一部红色书皮的书，一边随意翻动一边散着步。

    《霍乱时期的爱情》她看过许多次的书了，但每次旅行她都会带上它，再次翻阅。

    她从没有恋爱经验，她渴望的是轰轰烈烈的一场恋爱。就像阿里萨和费尔明娜。

    她穿着红色的吊带裙子，肩头搭一件同色系暗红刺绣羊毛围巾，露出一点点肩膀，精巧的锁骨上刚好卡着一粒拇指盖大小的红宝石，长发沿着后脑轮廓绾了个希腊女神式的辫子，最后用发网兜着固定在后脑勺，发网上镶嵌着星星般的碎钻。

    而风撩着她红色裙摆，不时拂过裸-露的洁白小腿腹。

    十分漂亮的一个年轻女人。

    洛小城看到她时，第一眼就觉得很惊艳。

    十二月的罗马城很冷了，但还没有下雪。这个女人，好像是根本不会怕冷一样。

    她侧立着，腰肢柔软，身体曼妙，双手捧着一部红皮书，站在船舷边看。甲板上张灯结彩，亮如白昼，而她是光波中最亮眼的一点红。

    是《霍乱时期的爱情》。

    他抱起画板，用油彩快速描画。

    她将挽在臂间的猩红长袍穿上，结好挽带，显得她腰更纤细了，而她依旧裸着一双足。

    她站在那里看书看了三个小时，直至十一点，甲板上已经再无游人。

    简直不可思议。

    他放下笔，画画好了。

    他离开。

    画和画板都立在甲板上。

    肖微光走过去，静静观赏。

    光与影处理得十分巧妙。但并非精致严谨的肖像画，而是融入了野兽派的技巧。

    那个画她的男人很美貌。

    肖微光刚才就留意到了。

    他西装革履，出来度假，又是慵懒的夜，他居然穿得保守又拘谨。

    不过嘛，拘谨的人画的画倒是热情又大胆。

    洛可可式的情调倒是可甜可盐，洛可可的情-欲是潜藏在唇红齿白之下的，还有就是一双玉足上。满足了男人足控的想象。许多洛可可画作，展露出来的简直就是足控的天堂。

    肖微光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那几年，可不是白浸淫的。她深知，在美术史上，情-欲的代表，是洛可可。

    洛可可大师中最出名的两位，一个是布歇，一个是弗拉戈纳尔。弗拉戈纳尔《秋千》用艺术评析人的原话来讲就是：洛可可的柔媚细腻、 纤弱柔和，放眼望去，全是鹅黄、粉红、与雪白。清新背后其实是略有腥咸的情-欲。姑娘荡着秋千高高踢起鞋子，乍一看好像是田园小诗，实际上这个男人是为了能更好的窥探姑娘的裙底风光才会用这样的姿势。

    玉足和鞋子，是东西方文化里共通的暧昧所在，不管是三寸金莲还是高跟鞋。

    《秋千》里，飞到半空中的鞋子、盈盈一握的脚尖，虽然所有人都衣冠楚楚，但心底的暗涌已经铺陈在画面正中央，欲-望在横流，包括荡起的秋千上女人眼里流淌的水波。

    而这个画她的美貌男人，突出了肖微光的一双足。

    她的确没有穿鞋子。她是赤脚在甲板上行走的。而他捕捉到的，是她左脚提起的瞬间，紧绷的弓背，脚踝与五个指头。

    “闷骚！”肖微光低骂了一句。

    不过她很喜欢这幅画。

    桌面上还有一部手机。

    那个男人应该还会回来。

    肖微光从书的最后一页里取出几张欧元，数了数一共250欧元，她将钱压在他手机下。再从书页里取出一张便签纸写下：我很喜欢这幅画。我给它起了个名字《菲佛之梦①》，这个高热瑰丽的梦想“以绝美之姿行来，犹如夜晚”。

    你以洛可可野兽派画就，我以高热鲜血哥特交织，同样是一条船上发生的一切。美国古密西西比河上的热血、热夜与梦想的“菲佛”号，和罗马台伯河上的“盖亚”号，成为了意象中的同一条船。肖微光编好文字，连同那幅画的照片一起发到了微信朋友圈上。

    她刚把画卷好，准备离开，微信就响了。她打开一看，李梦鸽：艳遇？对方肯定帅破天际了，上照，我要舔！

    肖微光嗤了一声，秒回：舔你的比利时小鲜肉去！

    然后刚要退出，看到了另一位住在武汉的但和她同在佛罗伦萨求学的大学校友张晴发的朋友圈：高热，咳嗽，很难受，我感冒了，求安慰！

    肖微光回复：快去医院看病要紧！

    她赤着脚，慢慢走回了自己的船舱。

    而另一边，端了一杯甜芒果汁回来的洛小城不见了他的画。

    但他看到了钱和留言。他喜欢这幅画的名字《菲佛之梦》①，热夜之梦。

    她，不就是热夜之梦吗？……

    一个让人如坠高热的女人。

    他摸出手机，给堂哥洛泽发了条短信，说：“哥，我遇见一个女人，像得了一场高热。”

    十分钟后，洛泽回他：“你恋爱了。”

    真是言简意赅到极点。他挺无聊，船上生活一向无聊，于是回复：我只见了她一面，三个小时零五分钟。

    “我当初就是对你大嫂一见钟情。”

    依旧很简短啊！洛小城无奈地揉了把卷卷的乱糟糟的发，叹一口气又回：我不敢和她说话，不敢上前。然后她走了，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洛泽：船是你的。你开公众广播，就说你在找她。

    洛小城：“……”毫无情趣，哪个女人愿意理会他？！

    这时，他才留意到最大面值纸钱下还夹了一张便签纸，2021，是门牌号。

    暧昧，勾引，邀请，既含蓄又赤-裸-裸……

    洛小城的耳根红了，他揉了揉耳垂，居然那么烫。

    他的确得了高热！

    他喝了许多酒，红的，白的，金色的，蓝色的，最后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种酒，但没有激荡、没有放松，也很清醒，就叹气：“我还是喜欢喝甜果汁。”又猛地揉了把卷卷的黑发，再给自己要了杯草莓猕猴桃蓝莓酱果汁。

    喝完后，才觉得有些飘然与微醺。

    洛小城走到2021门口，在那里徘徊了许久，脚步声很急切但又彷徨和慌张。

    肖微光对着猫眼看了他一眼，又看墙上钟，看了又看，好样的，他居然在2021门口徘徊了二十分钟？

    肖微光将淡妆卸了，走到门边，将红色吊带裙，肩膀上的两条细吊带轻轻一拨，丝滑的裙子如水一般，红色微光一闪，就坠到了地上，然后是红色BRA和小内内跌到了地上。

    她轻笑了一声，猛地打开了门。